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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比死冷之天亮》作者:空梦

此为短篇,算是给一个人的文。

纪念那些死去的时光。

1

炎热的夏天,知了还是在叫,院门前有人路过,引得看家狗一阵乱吠,林小闲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写了二百来字的作文,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狗叫得更凶了,然後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

他拉开门,看着黑影好一阵才让开身,默默地看着那个额头有血嘴角青肿的人进了屋。

他去院门口的水缸打了盆水,拿了自己的毛巾,走进了屋里。

在帮人擦试血渍的时候,明明不想哭,却还是哭了,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睛里流了下来,引得那人粗鲁地嘎叫着:“哭什麽哭,痛的不是你。”

“他喝醉了,叫你不要回去的。”林小闲喊了句。

而坐他面前的人此时不吭声了。

然後他吃完林小闲给他留的饼,爬上chuáng,在林小闲闭上眼快要睡着时说了句:我以後还要靠着他jiāo完高中的学费,不能躲他一辈子。

没等到天亮,他就走了。

林小闲在chuáng上朦胧地听着狗叫着,想着刚刚许争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你等等我,我以後回来了找你。

那年夏天,林小闲十五岁,许争,也十五岁。

许争家搬家了一个星期後林小闲才从母亲口里得知,许争的酒鬼父亲走了狗屎运,城里的大伯给他留了幢房子还有些遗产,於是就带着许争隔天就上了去城里的车。

再过了几年,林小闲也从镇上考了出去,他咬着牙等了好几年,也没等到许争。

大学毕业那年,他已经不再问家里母亲有没有人寄过信来过了,别人随意给的一句承诺也许早就忘了,偏就自己记得清楚,难怪那些年里,许争老爱骂他死心眼。

林小闲想,也许是他把许争想得太重要了,想了这麽久,想得在心里落了根也烙了印,既然忘不了了那就别忘,只是,别再想着等他回来了就好。

不再等,也就不会再失望。

不失望,心也就不会疼了……

他这麽想着,慢慢心安理得起来,心里装着一个自己惦记的人,看着周围的人爱来爱去都不明白谁最重要,觉得事qíng有点有趣了起来,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明白谁最重要,看起来比那些爱了那麽多次却还是所爱无人的人要好太多了。

他这样想着,带着一点自nüè,带着一点自嘲,清醒又无动於衷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直到再次遇到许争。

见到许争时,林小闲其实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的,这个人太好认,左手手背上的疤是打群架没有钱去医院留下的,右耳下方那颗痣是纯黑的,没一点灰色;这样种种小细节,都是林小闲记在心里的,认不出,太难。

其实世事大都不凑巧了,接着的,是一点美感也没有。

尤其是再见初恋,大都数人都是幻灭……对方不是比自己过得太坏就是比自己过得太好,反正怎麽看都是不再适合在一起的。

而林小闲对应了对方比自己过得太好的那一条,更惨的是,对方没有认出他。

他陪着老板应酬到最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还爱着的人一眼也没多瞧他,最後领着一个风骚入骨的男孩离开。

旁边老板助理凑过身来说了一句:“那许老板看着人模人样的,品味不怎样……养这种小明星。”

林小闲面无表qíng,喝掉口里的酒,老板听到他们说话也凑过来色兮兮地笑了一下,拍了两个下手的肩,“那人chuáng上功夫好,男人嘛,好的都是这一口。”

林小闲听得心里“咯!”了一下,心里的弦一下就断了,捧着酒杯对着空杯子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倒影轻言了句:“白等了。”

老板助理正跟老板亲切热烈地jiāo流着那位许老板跟小明星在VIP房乱搞的风流韵事,此时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小闲,说什麽?等,怎麽可能,听说一下就进去了,那小明星大叫了一声,云海十六楼所有的VIP房都听到了。”

林小闲笑,附和,“是,怎麽可能,这种人怎麽等得了。”

他借机去了洗手机,关上隔间的门,无声无息又任眼泪流下来,其实好多年都没哭了,在三十岁,等了十五年的这年,又再次让眼泪自由流动得不受自己控制。

白等了就白等了吧,林小闲哭着翻着自己手指看着打发时间,却慢慢地把麽指含进口里咬着制止自己不要崩溃……他把心里所有的声音全部堵住,青chūn年华算得了什麽,他不过也是跟很多人一样,把它làng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并且也是自找的。

真是──连抱怨也不能。

一句简单的承诺,当真的是自己。

别人不认真,又有什麽办法。

2

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走街上十几岁的青少年个个都恨不得叫你大叔──所以,你要学他们高兴了大叫不高兴了就给人脸色看那是不可能的。

大人嘛,就是那种事qíng发生了就必须自我消化并且脸上神qíng不会改动的人,林小闲哭过後,用冷水洗了把脸,又跟自家色迷迷的老板跟助理会合去了。

林小闲呆的公司说上不大,但也说不上小,老板後台大,基本上在行业里是如鱼得水,没什麽风làng之余,业务量基本每年都会有小增长,他这经理也是当得悠闲自在。

再次见到许争,是林小闲在路上爆了胎正在等拖车公司来时见到的。

那时他正拖了西装外套,捋起袖子把车内重要的文件收拾着塞进公文包里,背部被人拍了下,他回过头,就见到许争笑着问:“车胎不行了?”

林小闲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备胎呢?”许争说着要脱身上的外套。

“没有,”林小闲把公文包拿起,站了起来,把车门关上:“这位先生,能让下吗?”

他冷静地看着前面挡着他路的许争。

许争脱衣服的手停了下来,嘴边的笑意也在刹那没了,他安静地看着林小闲,显得有些许的高深莫测。

突然,他眨了下眼,“林小闲,好久不见了。”

他说得平静,林小闲听得却惊涛骇làng,脑袋一片空白。

他耍你呢,他认得出你,就是不想认你呢。

他心里揪痛得连喉管都是疼的,他张了张口,想问:“先生您贵姓?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是喉咙里发不出声,他只有胡乱地点了下头,不想自己这举动是承认还是有别的意思,推开了点许争,走到路边,拿出手机打算跟拖车公司再摧一下。

“小闲……”许争走到他旁边,“抽一根。”他从袋里拿出包烟,递给了林小闲。

林小闲瞥过一眼也停在路边的黑色法拉利,觉得自己满肚子的嘲讽跟疼痛都快要溢出来了,他赶紧接过烟,点了烟,把这些全部又咽了下去。

许争想说话,可又觉得没什麽好说的,又抽了口烟,没再说什麽。

反倒是林小闲,毕竟历练这麽多年了,早就习惯内心奔腾表面冷静,只一分多锺就把自己的心qíng收拾好,於是他回头笑着对许争说:“你怕是个大忙人吧?不耽误你了,拖车公司就来,你先走吧。”

许争笑了,笑容很深,很男人气概,与之当年青涩的人相比,更是多了太多的吸引力,“我等等……”

随即他也略带自嘲地笑笑,“都好多年没见了。”

是啊,都好多年没见了,难为你还认得我──林小闲讥讽地想,装也懒得装了,彻底安静了下来。

“上次,上次有点事,就没跟你打招呼。”许争终於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小闲也在想,怎麽不可能认得出?他跟当年除了老了一点,其实也没有久大变化,加上他见着许争就走到他面前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许争……”

这足够说明他们彼此的变化都没有想象中大,至少,就算大,当年能口濡相沫的他们也是认得出对方的。

而身上对方身上那麽多的小细节,曾是他们彼此都探索一一分享过的,就算不爱了,那麽深刻的记忆也不是那麽容易忘记的。

偏偏,许争云淡风轻,眉眼不动,一句话也没说就去跟别的人jiāo谈去了,多余的一眼也没施舍给他。

而这个时候,他却来这麽一句话,林小闲觉得,许争就这麽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把他很多年的等候算是糟蹋gān净了。

於是,他也笑了,说:“没事,我看你当场也忙,还想着有时间的话联系联系你,这不,还没联系,你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