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室篇

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六个新闻记者

现在,整个东京都笼罩在恐怖之中。每天报纸的社会版上几乎全是有关旋涡贼的报道。由于有明友之助(有村)和久留须的大智大勇,轻歌剧歌手花菱兰子倒是得救了。但自友之助的恋人真弓被绑架以来,遭旋涡贼的毒手而下落不明的妇女已经多达二十三人。此外,有六名无辜的男女老幼遭杀害,而且其手段之残忍,实属日本有史以来之最。

市民们已经恐惧到了极点。长得漂亮的姑娘们,不要说晚上,即便是大白天也不敢出门。作父母的也禁止自己的女儿外出。据说,女子学校旷课的学生人数近来急剧增加。

当然,警察在全力以赴地搜索犯人,但总是迟到一步,跟在恶魔的后面转,就是抓不到他。有消息说遭绑架的漂亮姑娘们被囚禁在一个叫什么“暗室”里面,受到严刑拷打。可警察连那个“暗室”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

整个东京市区乃至市区近郊都弥漫着恐怖的气氛。

警视总监发誓不破此案立即辞职。刑侦科的得力刑警们夜以继日地在外奔波。稍微夸张一点说,他们几乎把整个东京的一百多万户人家翻了个遍,但始终没有发现恶魔的巢穴。

此案最令警察们棘手的是恶魔手里有几乎是用之不竭的军费。他从过堂老人那里骗来密码本,挖出星野家祖辈埋藏在地下的金银财宝,凭借这巨额金钱,他可以自由自在地驱使几十上百的无赖之徒。这已经不是单个的罪犯,而是一支罪犯大军。这支军队不仅有匪徒的野蛮,而且还有现代人的头脑,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匪帮。连大名鼎鼎的警视厅,在财力上也远不及这帮匪徒。杀人恶魔一下子得到的金钱,相当于警视厅一年的总预算。

市民们愈害怕,旋涡贼就愈凶恶。他甚至打算寄钱给报社,用一个版面在东京的各家报纸上登载寄给市民的邪恶的挑战书。报社当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可是这件事情却被作为消息报道了出来,而这正中大曾根的下怀。

有识之士对贼人的暴行深恶痛绝,认为这与叛乱没什么两样。由于城市里日益泛滥的可怕的消息,激动的市民们甚至想组织自卫团。他们私下纷纷议论说警察靠不住,必须出动军队。据某日的报纸报道,旋涡贼的事甚至成了内阁会议的议题。

看到整个东京这样的恐惧和激动,躲在某个角落里的大曾根龙次肯定觉得很得意。他终于把整个东京置于了他的毒焰之中。

不过,恶魔对此并不满足。他永无止境的邪恶的虚荣心终于促使他想把“暗室”的内幕向世人曝光。

一天,东京六大报纸的社会部部长同时接到一个名叫明智小五郎的私家侦探打来的奇怪的电话。

他在电话中说:

“我秘密打探到一些关于旋涡贼的情况,想跟你们谈谈我的一些看法。请你们马上派记者到我这里来!”

他告诉对方,他现在在麻布M街一个名叫中野的侦探家里。这个侦探是他的朋友。各个报社的社会部部长当然立刻答应了他的要求,迅速把报社内最得力的记者派到了中野家。现在读者最想知道的就是有关旋涡贼的消息。既然打电话的人说自己是著名侦探明智小五郎,那就一刻也耽误不得。

各个报社的六名记者相继乘车赶到了中野家。中野家的房子坐落在大型住宅之中,是一座漂亮的西洋式住宅。

记者们递上名片,于是被领到了一个豪华宽敞的会客厅。客厅中间摆着一个椭圆形的大桌子,周围是沙发和椅子。六名记者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这时,一个漂亮的小姐端来了红茶。她拿起桌子上的香烟请记者们抽,然后转身离去。

记者是不会客气的。这是他们的职业习惯。大家抽着烟,喝着红茶,焦急地等待着明智侦探出来见他们。

过了一会儿,客厅的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绅士。他快步走到圆桌前坐了下来。

“让你们久等了。下边我就告诉你们关于旋涡贼的情况。”

听他的口气像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几个记者感到有点疑惑。其中一个记者不客气地问他说:

“你是谁?我们是应明智小五郎的邀请来这里的。他是不是不在家?”

青年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说:

“不。明智侦探不如我讲得有趣。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大曾根龙次。”

听了他这意外而又可怕的话,几个记者惊得面部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是不是把你们吓坏了?明智侦探这个名字只不过是我瞎编的。因为我不这么说,你们就不会来。其实是我这个大曾根有话想跟各位说。”

一个记者看着对方那张英俊的脸壮着胆子问道:

“你真的是大曾根君吗?你就是那个旋涡贼?”

“没错。哎,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好。你是不是想抓住我?哈哈哈哈,我有那么傻吗?请你们往身后看看。”

记者们不由得回头往身后看去。只见所有的门和窗户都开了一个小缝,每个门缝和窗户缝里都有黑乎乎的枪口在对着他们。

青年像闲聊似的说:

“不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站起来就没命了。”

一个胆子大点的记者壮着胆子问道:

“那你把我们抓起来打算做什么呢?是不是想把我们几个也带到那个暗室里去?”

“啊,你猜对了。没错。我要邀请你们几位去看看暗室。

“暗室这个名字已经家喻户晓了。可是那里是一个怎样美丽的世界呢?我把世上所有的美女集中到那里又干了些什么呢?这些情况人们都不知道。

“我为我能造出这样的暗室而感到骄傲。可是人们只知道它的名字,而不了解它内部的情况,这使我感到很可惜。

“我想让世上的人们了解暗室内部的情况,但又不能让所有的人都去,于是就选择了你们六个记者作为东京市民的代表。一方面是因为你们是记者,由于职业的关系,能够观察得很仔细,另外报道得肯定会很准确,而且我发现最近记者很有审美观。你们不觉得你们是最好的人选吗?”

青年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口气也渐渐变得像是在演讲。他越来越兴奋,英俊的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

“可是,暗室是我的根据地。我不能让你们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就只好把你们运到那里,然后再把你们运出来。而且,想请你们把在那里看到的情况详细地在报纸上报道出来。”

“不过,你说你把我们运到那里。你就是把我们的眼睛蒙上,凭我们记者的直觉可能仍然可以知道大体的位置。

“而且,第一条,如果我们拒绝去看你那个暗室,你又打算怎么办呢?是不是也要拷打我们严

“哈哈哈哈,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正因为我担心你们不配合,所以刚才已经让你们拍了烟喝了茶。你们不是个个都抽了烟,喝了红茶吗?”

“什么?烟和红茶?”

“那里面有药力很强的安眠药。现在是不是有点烟了?哈哈哈哈,各位好像眼皮快睁不开了。哎,没关系。你们就靠在沙发或椅子上放心地睡吧,等你们醒来时已经在我的暗室里了。明天让你们在那里呆上一整天,然后再让你们在睡梦中回到这里来。也就是说我想让你们做一个好梦。”

说罢,他微笑着巡视了一下周围的人。

阵阵睡意向六名记者袭来。他们想抵抗,可终究抵挡不住强劲的药力,一个接一个地昏睡了过去。他们有的仰在沙发上,有的趴在桌子上,脸上冒着汗呼呼大睡起来。

地狱见闻记

世间少有的绑架记者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随手拿起报纸的东京市民们一下子惊呆了。他们怀疑记者是否神经不正常,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

六大报纸的社会版都用惊人的大字标题通篇报道了“暗室”的情况。有的报纸甚至为此还增加了一个版面,进行详细地报道。

看到这样的报道,人们不禁大惊失色,口瞪目呆。心想: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人们凭借一般的常识实在难以理解和相信眼前这桩怪事。报道里边隐含着某种疯狂的因素,它充满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一种不祥的幻觉。报纸上所报道的事情,与其说是现实中的事件,还不如说是发生在地狱里的事件。

人们之所以感到非常惊愕,是因为他们觉得报纸是把这些非现实的东西当作现实加以报道。人们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觉得好像脚底下的地面在晃动。也许任何一个有关大的战争的报道都不可能像这个报道这样引起人们的震动。战争并非是不可想象的,而这个有关“暗室”的报道则几乎超出了所有正常人的想象。而且,这并非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事件,而是就在这个东京的中心地带,一个巨大无比的毒蜘蛛正张开它那长长的黑爪子,眼看就要把市民一个个吞没。

那么,究竟“暗室”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为了把六个记者在那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读者,我想与其概括地介绍新闻报道,还不如把其中一个记者第二天寄给某杂志的(地狱见闻记)的详细报道转载下来介绍给大家更合适。以下就是报道的全文。开头的几十行是关于麻布洋房的描写。这些读者已经知道,在此就不赘述了。文章中的“我”,当然是指该文章的作者,即那个报社社会部的记者。

我从麻醉中苏醒过来,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森林,不是原野,当然也不是在家中。好像是一个黑暗的无底深渊。

身子下达感到好像是岩石。我感觉仿佛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呼吸有点困难,心里充满了压抑感。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啊,我想起来了。我上了旋涡贼的圈套。一定是在我昏睡的时候被拉到了这个地方。那么,这里就是那个“暗室”吗?

我终于来到了“暗室”。我的心情报复杂,就好像一个活人置身于坟墓之中,不禁感到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恐惧。

但我又想,肯定不是我一个人,其他五个记者一定在周围什么地方。可能他们几个还没有醒过来。

身处黑暗中的我想站起来。

奇怪,怎么回事?我发现我的手和脚发麻,不听使唤。也许是麻药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消失。不对,好像我被绑在一个很重的什么东西上。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被戴上了脚镣和手铐,不知何时像囚犯一样被剥夺了自由。不过,我还能够走动。因为,我并没有被捆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还能够慢慢地小步挪动着走。贼人想得真够周到的。这样,我就既不能抵抗和逃跑,又可以走几步。

我抬起上半身,往周围看了看。但是周围什么也看不见,我甚至怀疑我的眼睛是不是失明了。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黑暗。

我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哪怕是能听到一点声音,我也可以据此作出一些判断。可是眼前简直就是一个无声的世界,周围死一般的静。

我终于忍受不住了,于是大叫了一声:“来人哪——!我发觉我的声音带着回声向远处传去。这里好像是一个地洞,不然怎么会有回声。

我正为声音的回声感到吃惊,突然从有回声的地方出现了一丝亮光。也许是他们听到了我的喊声。我感到身边也逐步亮了起来。借助那微弱的光线,我观察了一下周围。我发现这里果然是一个地洞。这个地洞像铁路上的隧道一样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很远,上上下下全是黑色的岩石。

我很快发现,我身边还横七竖八躺着我的五个同行。其中的二三个看样子是刚刚苏醒过来,翻着身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光线越来越亮,这次我看清楚了。他们五个和我一样都戴着脚镣和手铐。手铐的形状很普通,而套在脚上的两个铁环还被一尺来长的铁链子连在了一起。

我发现旁边有几个像是装行李用的没有盖盖的大箱子。数了数正好是六个。

哎?这箱子是干什么用的?我怀疑我们六个人是被装在这些箱子里,像运货物一样从麻布的洋房里被运到了这里,并被从箱子里拖出来,戴上了手铐和脚镣。

这时,我发现周围的光线比刚才又亮了一些。那些高低不平的岩石的影子在晃动。原来是灯光已经到了我面前。我忍不住扭过头去,想看着灯光究竟怎么回事。可是我看到的情景使我深感意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从隧道那头和灯光一起走过来的是一个白衣的少女,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她身穿薄如蝉翼的白色丝绳衣服,手臂、肩膀和膝盖以下裸露在外,几乎是一丝不挂。奇怪的是,这个女人的背部长着白色的羽毛。

当左手举着西洋火把的白色天使带着火光静静地来到我眼前时,我怀疑我还在被麻醉后的梦幻中没有醒过来。

然而,这不是梦幻。我的五个同行就躺在我旁边。而且,他们也陆陆续续坐起身来,和我一样在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位洞穴中的天女。

太意外了。我们大家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女一句话也不说。她只是用右手往洞穴里边指了指,意思是说“请你们跟我来”。

她的手势和动作好像比语言还管用,我们六个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像梦游般地朝天女身边走去。

那情形就像无声电影一样,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天女和我们都不说话,像哑巴一样。惟一打破这寂静的就是我们六个人脚上的铁钦的碰击声。

白衣女人拿着火把走在前边,我们六个战战兢兢的男人默默地跟在她后边,就像被带往天国法庭的囚犯一样。

我们跟在天女身后走着。突然我发现这个天女原来也是个囚犯,因为我看见她的脚上也戴着脚镣。她一步也只能迈一尺左右,看样子行走也很不方便。和我们惟一的不同是,她脚上戴的脚镣虽然形状和我们戴的完全一样,但却是闪闪发光的金脚镣。

啊,一句话也不会说的天女,像罪人一般戴着脚镣的希腊女神。在你那充满矛盾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呀。

洞穴像迷宫一般,弯弯曲曲的好像永无尽头。

两边的岩石,有的是青绿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银灰色。在昏暗的火把的照射下,岩石就像张牙舞爪的怪兽一样。

洞穴中,有的地方很低矮,必须弯着腰才能通过;而有的地方则又高又宽敞,就像寺院的殿堂一样。

啊,我们现在究竟在地下什么地方?我们要往哪里去?去看什么?

我们在阴森的洞穴中大约走了一百米左右。这时走在前边的天女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我们。她嫣然如我们笑了笑,但我们从她的笑容感觉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妖气。

她把手中的火把扔到了地上一个巨大的金属盘子上,立刻金属盘子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火焰把洞穴照得红红的。

奇鱼怪兽

那是一种篝火。金属盘子里好像放有什么油料,火烧得很猛烈,就好像是地狱之火。

这部分洞穴很宽敞,面积大约有三十多个平方米,有十来米高,两边的岩石也很整齐,可以说是这个洞穴的广场。也许是在开挖这个洞穴时特意留下的,周围还立着几个粗大的石柱子。这更给这个地下世界增添了几分庄严和怪异。

白衣天女站在篝火边,微笑着不停地用手指地面,意思好像在说,请往这里看。

她指的地方有一个大水池。水池里的水看上去是黑色的。啊,这里还有一个地狱里的水池。天女是不是示意我们跳进水池里自尽?不是的。她是想让我们看水池里的东西。

我们六个身穿西装的将死之人战战兢兢地走到水池边弯腰朝美女指的水面看去。

看着看着,突然黑水开始翻起浪来,水面露出一个巨大的鱼鳍。在篝火的映照下,鱼鳞看上去足有一寸那么长。

我们不由得想逃跑。没想到勇敢的新闻记者看到这样奇怪的东西也同样感到害怕。但是,因为我们脚上戴着脚镣,想跑也跑不动。何况我们也不知道洞穴的出口在哪里。

许是我们的狼狈相可笑吧,天女银铃般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像美妙的音乐,久久在洞穴里飘荡着。

她的笑声沿着洞穴向远处传去,仿佛整个洞穴都有天女在唱歌一样。不对。回声怎么这么响?我们往水池里看了看。天啊,这简直是一个美丽的噩梦。还有一个在笑,但不是人,而是水池里的那条巨大的鱼在笑。

刚才我们只看到鱼的下半身,而现在看到了浮在水面上的它的全身。我们看见它长着一个白色的女人的脸。它有一头绿油油的秀发,肩膀白皙,玉婉柔嫩且有五根手指头,Rx房高耸。

是美人鱼。果然这里不是人世。希腊神话里说塞仑原来是长有翅膀的女神,后来被缨斯神战败,跳进大海变成了一个人面鱼身的妖女。这个洞穴里既有长翅膀的女神,又有长着鱼身子的美女。刚开始时,我们对眼前所看到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深感恐惧,接下来是目瞪口呆,最后在难以抑制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成了他们的俘虏,想看个究竟。我们甚至希望,如果这是梦,那就不要从梦中醒来,如果这是幻觉,那这幻觉就不要消失。

美人鱼爬上岸边一个平坦的石头上,她把下半身拖在地上,侧着白白的上半身,俊俏的用一只手撑着的脸,挑逗我们似的娇媚地笑着。

美人鱼并不仅仅一条,就像是长翅膀的天女和第一个美人鱼的笑声把她们召唤到了这里一样,不久水面上又翻起浪来,接着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美人鱼。她们个个都长得美丽动人。她们一个个爬到岩石上,各自摆出一个姿势躺在那里,像是要向我们展示她们优美的身体似的。虽然没有唱歌,但她们个个都以充满塞仑式的诱惑和塞仑式的娇艳的微笑来钩我们的魂魄。

我们六个像浦岛太郎一样忘记了时间,出神地欣赏眼前这群梦幻般的美女。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奇怪的音乐。我们聚精会神地听这在世间从未听过的美妙的音乐。音乐里好像有一种病狂的东西,有一种乱人心智的淫落。

音乐的音量越来越高。随着音乐,在远处的洞穴顶部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黄色彩虹,接着彩虹又迅速变成了闪闪发光的橙色。

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可怕的光。它就像地狱里的极光,色彩像狂人在噩梦中看到的那样奇异。

忽然我发现音乐的曲调中开始出现了疯狂和诅咒的感觉。我立刻想起“杀人”这个词。如果说有血淋淋的音乐,那么眼前的音乐就是如此。

接着,腾腾俄脆的彩虹表面开始发生变化。只见彩虹的上部出现了许多线条,每根线条上开始垂下无数根红色的冰柱,就像美丽的少女在流血一样。冰往迅速覆盖了整个彩虹,原来的橙色不知何时变成了梦幻般的红色。

在那个血红的彩虹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来飞去。是白色的小鸟。不,不对。是天女,是长着翅膀的美丽的天女在洞顶部伴着音乐愉快地跳舞。啊,不是一个天女,三、四、五,共有五个天女在那里翩翩起舞。

我看了看身边,给我们带路的天女不见了。也许她也去和她们一起跳舞去了。

不过,我们旁边虽然没有了天女,却有一只怪兽在簧火边守着。

只见眼前这个怪兽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兽。怪兽长着一张很漂亮的女人的脸,皮肤细腻而有光泽,手臂十分优美。下半身则长满了漂亮的像羊毛似的毛。原来是一只人面兽身的女妖。只见它摇着尾巴用两只碗子在地上不停地踢着,Rx房也在有节奏地晃动。它扬起优美的手臂笑嘻嘻地向我们招手。

我离它最近。因此它就拉着我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这次可能是这个漂亮的野兽当我们的向导。其余五个失魂落魄的记者也像机器人似的摇摇晃晃地跟在我后面。

后来我们又看到了什么呢?由于篇幅所限,我不可能全把它写出来。即便篇幅允许,我也没这样的能力。总之,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集所有怪异与优美于一身的一个疯狂的世界,梦幻的世界,一个天堂与地狱交织在一起的世界。

有的洞穴里,盘踞着巨大的美女蛇。它们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挑逗我们。前面提到的高大的石头柱子上,长着美女头的巨大无比的壁虎在朝我们馆笑。

有的地方,人面兽身的奇形怪状的野兽抱在一起,在表演煽情的格斗。

让我们看了这许多令人头晕目眩的景色后,我们被带到了洞穴中一处低洼的地方。这个地方约有二十来个平方大,中间点着篝火。火光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极其离奇的情景。

在那里,中间摆着一张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不可思议的床。

虽然由于火光昏暗看得不十分清楚,但仍然可以看见那张大床有十几条腿,而且,这些床腿不是用铁做的。它的形状像人柔软的手和腿,而且这些腿好像是活的,甚至在缓慢地摇动。

我紧张得心膨膨直跳。再仔细看,发现床上有许多美女的笑脸。笑脸像是雕刻出来的,但实际上是活人的脸。床上不仅有许多女人的笑脸,而且还有数不清的Rx房,还有丰满的靠垫般的腹部、背部和腰部。

事后得知,那是由七个活的美女组成的床。她们或趴着,或仰身躺着,或用一条腿支撑着另一个人的脑袋。总之,她们用各种姿势组成了一张毫无缝隙、凹凸有致、柔软舒适的床。

在那张温暖的床上,躺着一个像希腊雕刻里的阿多尼斯一样的英俊青年。他大张着腿,除了腰部的一块像兽皮的东西外,几乎是一丝不挂。我忽然发现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

我们六个人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眼神。

啊,没错。就是他。是那个在麻布的洋房让我们喝麻醉茶吸麻醉烟的青年。正是杀人魔王大曾根龙次。

我们的大脑重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想起了由于洞穴里千奇百怪的东西而几乎忘掉的恶魔的阴谋。对了,我们是被那家伙绑架来的,而且这个不可思议的狂人世界就是那家伙的“暗室。

阿多尼斯从肉床上慢慢下来走到我们身边说:

“哈哈哈哈,各位,这另一个世界怎么样?”

无论如何,这个恶魔的确非常漂亮。他的皮肤是那么的美丽。凭他这样的美丽,能够装扮成歌剧的著名歌手花菱兰子小姐也就不足为奇了。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是不是吓坏了?哈哈哈哈,各位,我很愉快。因为,我让胆大的新闻记者害怕成这个样子。

“各位不觉得我创造的这个世界很美吗?地球上还有第二个这样的世界吗?这里是只有在诗人们诗的空想里才见得到的世界。这是个梦幻的世界。虽然有点恐怖,但却是甘美无比的噩梦的世界。”

青年像演说似的做着手势,用他那优美的声音继续说:

“这里是我的天堂。不过不是地狱里的天堂,但也可以说是。是我的地狱。这样的地狱对我而言比天堂还好。

“各位看见各种变化成各种姿势的美女了吧?当然,可能各位已经明白了。包括床上这几个美女,她们都是我从地上面的世界里带来的。简单地说就是被我绑架来的。

“我让她们中的有些人长上了翅膀,变成了人工天女;有的长出鱼鳞,成了人工美人鱼;有的变成了人面蛇身,成了半人半兽的怪物。

“不仅是这些女人们,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创造出来的人工世界。这些怪石、水池,以及那虚幻的极光等,都是我造出来的。

“我这个国家里还有电。你想,我连活人都能偷来,从高压线上偷供电局一点电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不过我绝对不把电用于照明。我特意用青火和火把照明。禁止女人开口说话也是我的一个爱好。一个昏暗的世界,一个无声的世界,这和恶魔天堂是多么协调啊。

这些电,除了用于各种机关的动力外,再就是用于保持地下国家的温度,给水池的水加温,以及在墙壁上制造极光。

各位知道人工天女为何能在空中飞吗?她们当然不会飞。那里的洞顶上吊着几个秋千,当然吊秋千的铁丝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各位知道我擅长轻功吗?当我闹得无聊时,我就像猴子似的在这些岩石上跑来跑去,或跳到秋千上玩空中杂技,直玩到精疲力尽才罢休。”

一个记者忍不住问他道:

“那么,那个音乐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深为这个异样的地下王国的氛围和面前这个英雄般的英俊青年所吸引,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感到好像是在采访一位著名人物似的。

“我有一个管弦乐团。他们在一个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演奏。

“那首曲子是我作的,名字叫恶魔王国交响乐。怎么样?喜欢吗?

“我的乐师们并不都是绑架来的。其中也有在高薪的诱惑下,签了几年不回地上的合同受雇而来的。”

“那,访问这个洞穴到底位于什么地方呢?离东京很远吗?”

记者们差点要掏出纸和铅笔作记录了。

“哈哈哈哈,你们很快就会明白的。说不定比各位想象得还要近。”

“你说近?可是东京附近哪有这样的山呢?”

“山?你们以为没有山就无法挖洞穴吗?”

“那…你是说在平地上挖了这个洞穴吗产

“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哪个不是人工制造的呢?只要有钱。我有我父亲留给我的上万金钱,这足以使我能下决心建造这个恶魔王国。而且最近我又得到了比我手头的钱多数十倍的金块。我现在是千万富翁。现在你们不说我要建这样的地下王国是头脑发热了吧?”

青年激昂地喊道:

“不错,我是在这里建了恶魔王国。我是这个黑暗王国的统治者,而且在向地面上的现实世界挑战。

“我收买了优秀工程师和几十名土木工人。他们为了得到我给他们的高额报酬,要在我这里当几年工人。你们马上就会看到这些人在这里在干什么。”

“这么说,这里的女人都是为了钱而心甘情愿在这里过这种生活的吗?我记得被你绑架来的女人中有的是良家妇女,有的是大家闺秀。”

“哈哈哈哈,那些女人不是为了钱。她们来这里是因为她们喜欢这里的世界。她们丢下父母和家庭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她们中了这个恶魔世界的邪。

“为了防止万一,我给她们戴上了脚镣。实际上多数都没有这个必要。

“这里有甘美的世界,有令人陶醉的游戏和美食。她们可以尽情地懒惰,而且还有爱情。

“哈哈哈哈,有爱情。她们全都很爱我。她们离不开我。我是这个女人岛上推一的男人。”

啊,我们来到了一个狂人国。这个英俊的青年不是人类,是一个魔鬼,是一个一刻也不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多留的恶魔。

然而,无论我们怎样愤慨,这里是他发号施令的王国。而我们只不过是这个王国的戴着脚镣手铐的囚犯。

不知是谁强忍愤怒,面带嘲笑地问他说:

“那么,这里就是你的那个所谓的暗室吗?”

“是的,这里就是我说的那个暗室。不过,你们刚才看到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这个暗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如果说这里是地下天堂,那么另一个世界则是真正的地狱。

其实,我请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参观一下那个地狱。”

像阿多尼斯一样赤裸着身体的青年笑嘻嘻地在我们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说:

“那么,咱们是不是去看看那个地狱呀?”

地狱图

在大曾根龙次的带领下,我们一步步踏入魔鬼的地狱。

我们沿隧道一样的地道走了一阵子。这时前面出现了一道铁门。

大曾根微笑着回头对我们说:

“这就是地狱之门。我来给你们开门。”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领我们参观一个博物馆。说着,他在大铁门上有节奏地敲打起来。咯咯!咯咯咯!

这时,铁门吱吱吱地慢慢打开了。只见从黑暗中露出一张怪脸。严格地说也可以说不是一张脸,而是一个没有脸的人在往外窥视更合适。

在远处黄火的映照下,那个人给我们的第一感觉是简直是一个可怕的巨大的章鱼。他像一个绿头海怪一样脑袋精光,而且大得和身体不成比例。脸上没有眉毛。

由于我们刚才已经看了各种各样的美人鱼和人面兽身的怪物,因此心想这可能也是一个什么人工兽类。可仔细一看,发现那个男人原来头上戴着一个像潜水员戴的头盔一样的东西,就像过去法国的一个皇家血统的人被终生如在头上的那个可怕的铁面具一样。

当时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事后才知道,那个面具上在耳朵、眼和嘴三个地方开了三个口。在嘴开口的地方有一个盖子。盖子只有吃饭时才给打开。就是说,按照这个地下王国的规矩,防止他们说话和喊叫。在我们因吃惊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时,铁门已经完全打开了。那个像章鱼一样的男人退到一边,不是向我们而是向地下王国的国王大曾根龙次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当我从他身边通过时,发现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像是蓝色的工作服。

“各位看到那个男人了吗?那是我其中一个部下。这个地狱住着百十个那样的男人,他们按照我的命令于各种各样的工作。

“哈哈哈哈。住在地狱里的人没有人类的脸,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相同的铜做的圆脸,目的是为了不让他们互相认识和交谈。我原来打算给你们也戴上那个铜面具,让你们戴上那个铜面具参观我的领地。可那样就太委屈你们了。……

哈哈哈哈。

“各位!听见了吗?那个像发电机似的声音,那不是摩托车在跑,是凿岩机。他们在凿开岩石扩大我的地盘。他们在昼夜不停地工作。你们马上就可以看到。”

大曾根领着我们向隧道的深处走去,边走边得意地给我们解释。一路上一直都有类似摩托车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我们沿隧道走了大约几十米,这时发现两边的岩石离我们远了,好像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这个地狱里到处都有鬼火似的篝火在燃烧。因此,即使没有火把也不会走失方向。

“请看,这里有两个囚犯。我这个国家也有监狱。”

经他这么一说,借助黄火我们这才发现这里的石壁上有一个洞,洞口被用钢筋封了起来。

模模糊糊地看见洞里好像有两个穿西装的人。他们和刚才那个人一样戴着像章鱼似的面具,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

“各位可曾听说过百万富翁达堂和他的表弟星野清五郎?报纸上说他们失踪了。那两个人就是仁堂和星野清五郎。当然是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

“哈哈哈哈,各位好像感到不可思议。你们是不是觉得那么爱杀人的我,怎么会单单把那两个人留下来呢?

“不杀他们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两个告诉了我巨额财宝的埋藏地点,是我的大恩人。多亏了他们,我才有财力扩建这个地下王国。不仅如此,我让他们活着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你们很快就会明白,这两个人还是我拷问的工具。为了拷问一个美人,他们是我必不可少的拷问工具。”

我们不明白他话里的真正意思。他狞笑着继续慢腾腾地往前走。

“啊,说到拷问,待会儿我让各位看看我的地狱里的血池和针山。不过,我这里的直池和针山可不是那种原始的东西。我的血地和外山更恐怖,是真正的地狱。例如这个。”

说着他在鬼火似的篝火旁边停下来,用手指了指前边。顺着他的手看去,我发现洞穴一侧的岩石被挖开一部分,外侧是一块两米见方的玻璃板,里边是一地青黑色的水。透过玻璃,我看到各种各样的海草像妖女的头发一样缠绕在一起在慢慢晃动着。

“像不像水族馆?哈哈哈哈。不过,这个水槽里可没有鱼,里边住着更美丽的东西。各位仔细看着。”

水槽里的海带像无数个黑色动物一样在摇动。水槽的其余三面是光线昏暗的岩壁,惟有有玻璃的正面可能是由于对面有什么灯光装置,像电影的银幕一样比较明亮。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像初次参观水族馆的儿童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槽里边,想看看里边究竟有什么。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无数的海带突然开始剧烈摇摆起来,水底的细砂也像云一般向上浮起,水槽里的水变得混浊不堪。看样子里面有一个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

我忍不住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动物。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槽里浑浊的水,脸几乎贴到了玻璃板上。

我发现有一大束又黑又细的海草分开海带慢慢游了过来。

奇怪的是,那细细的海草并不是一束,而是一棵。它样子像浮萍,直径有一尺左右。它一步步朝玻璃板这里游来。我这才看清,它不是海草,而是一个可怕的动物,是由像女人的头发一样细的东西集合在一起的动物。

忽然,我又发现那个奇怪动物的右边又有一个其他动物朝这里游来。只见它颜色雪白,长了许多触手。原来是一个雪白的海星,五个触手像人的手指一样来回伸缩着。

哎呀!从左边又出来一只海星。它挥舞着触手,像人垂死挣扎时手在空中胡抓乱烧一样。

那个黑色海草离我们只有一尺远了。这时只见它的根须慢慢向上浮起,露出了根部一个巨大的颜色苍白的东西。那东西突然迅速朝我们游了过来。

啊,那东西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两眼怒视圆睁。闪闪发光。它有鼻子,有红红的因痛苦而变得扭曲的嘴唇。

我发现那是一张在水底苦苦挣扎的美丽女人的脸。不用说,那两只海星就是她的两只手。

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而又如此可怕如此可悲的脸。

现在那张难以名状的脸紧紧地贴在玻璃板上。她美丽的双层像两只软体动物一样在玻璃板上蠕动,好像要从那里呼吸空气。

我看见她的牙齿像珍珠一样洁白。她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痛苦地舔着。

她怒视着我们。不,是在怒视恶魔大曾根邵张漂亮的脸蛋。她怒目圆睁,眼球几乎要把眼眶撑破。

两个海星也和脸一样在玻璃板上抓来抓去,最后绝望地抽搐了几下松开了。与此同时,她那美丽的脸也离开了玻璃板。只见她张大嘴巴,好像要使出最大的力量大声诅咒似的。无数个气泡从她那洁白的牙齿之间冒了出来,像美丽的五彩肥皂泡一样向水面浮去。

我们在大曾根的那个所谓的“地下极乐世界”看到了在水池里掺戏的美人鱼。虽然“地下地狱”里看到的同样是人鱼,但她不是在水里嬉戏,而是在奄奄一息地痛苦地挣扎。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水槽里密密麻麻摇摆不定的像巨人的头发似的海带、裙带菜之间做垂死的挣扎。那情景实在太恐怖,太残忍,简直使人不敢正视。

看到美女在水槽中已经被折磨得差不多了,赤裸着身体的恶魔大曾根龙次按了一下岩壁上的一个黑色开关。只见从水槽的上部轻轻放下来两个像铁扒子似的东西。那东西从两边夹住正在挣扎的美女的腹部,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提了上去。

“各位,那不是表演给你们看的人鱼,是地下王国的刑罚。从地上带回来的女人中,偶尔也有个别征性的。对这些女人我就用这种方式驯服她们。

“我有各种各样的刑具。刚才那个‘人鱼刑’是最重的刑罚之一。像刚才那样,当她们快要窒息时就把她捞起来。如果还不守地下的规矩,就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那么,下面就请你们参观我国的刑讯室吧。在这里,不仅女人,凡是这个地下王国的居民,只要违犯了王国的规矩,无论是工人还是其他什么人,通通都要刑具伺候。”

说着话,阿多尼斯般英俊的恶魔又领着我们往洞穴的更深处走去。

借助洞穴里的地狱黄火,我发现那里摆放着许许多多既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用途的木制或铁制的巨型刑具。

我看见的第一个刑具是一个木头轴承支撑着一个像牛车车轮一样的大轮子。轮子几乎贴着地面,直径约三米多,三十多公分厚。轮子朝上的一面钉满了铁钉,轮子下面铺着一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也钉了无数铁钉,像地狱里的钉山似的。

据恶毒的大曾根介绍,这个刑具是模仿中世纪欧洲宗教审判用的刑具制造的。把剥光了衣服的人绑在轮子上,慢慢转动轮子,上边的铁钉就会刺入皮肤,并把肉挖出来。他给这种刑罚起了个名字叫“车刑”。

接下来是在一个像一间房子似的地方,四个角各有一个土木工程用的精护。精护固定在岩壁上。大曾根说这也是中世纪西洋刑讯用的剂具之一,名字叫“德转分尸”。把人的胳膊和腿分别用德护上的绳子拴住,然后四个镜护一齐绞动。也就是类似那种车裂,或五马分尸的刑罚。

对面竖着一个木头十字架。不过,它不是用来针人的,但它比钉人的十字架更可怕。它是头朝下吊人的别具。十字架的两边的根臂上装有木制的德转,上面有粗大的绳子。把人的脚挂在绳子上,头朝下吊着。这样人的血就会倒流,人在上而痛苦地挣扎,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再往下是法国革命时期曾流行过的名叫“水剂”的器械。这个器械形状像十字架,平放在地上。使用时把人绑在上面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地狱里的欲卒一人拿来一大瓶水,另一人拿来很大的皮漏斗。他们把漏斗插入被绑着的人的嘴里,从上面不停地灌水。受刑的人顾不上呼吸,直唱到水把胃肠撑波为止。看了那个残忍无比的皮锡斗,我禁不住浑身发抖。

还有一个地方有个像小房子一样的地窖。地客上面吊着一个巨大的钟摆。仔细看,发现钟摆的顶端锋利如刀。那个杀人的钟摆每摆动一次,就在被绑在地窖里的被害人的身上划上一刀,而且刀越刮越深。

另外,那个地窖的地面上还有一个桔井。里面饲养了无数只老鼠。饥饿的老鼠纷纷往被害人身上爬。对于女人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我不可能把所有的刑具在此-一做介绍。总之一句话,密密麻麻摆放在这里的刑具中,不仅有西洋刑讯史和东洋刑讯史里所记载的所有怪异的刑具,而且还有宗教式空想中的地狱图里所描绘的,或自古以来故事里所描绘的各种各样的刑具。

如果说稀奇少见的,有西洋刑罚史里著名的名叫“铁处女”的刑讯用面具。小刑具有拔指甲用的小型拔钉器。这里的刑具应有尽有,堪称刑讯博物馆。

靠黑色岩壁摆放的那些可恶的大小不一各种各样的刑具,在红色簧火的映照下,显得非常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真是名副其实的地狱。怪物大曾根深不可测的残忍令我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各位,不必那么害怕。我并不是要用这些刑具杀人,而且基本上没搞过刑讯。因为,我让那些女人看看这些刑具,给她们讲一下它的用途,她们就会吓得浑身发抖,乖乖地遵守这个国家的规矩。那些在极乐的天空飞在水池中游的女人,我都曾经让她们看过这里的刑具。看过之后,她们就明白了和极乐世界相比,还是做我的情人舒服。

“那么,接下来就请各位看看这个地狱里最恐怖的地方吧。”

“阿多尼斯”说罢往一个狭窄的洞穴走去。

我们害怕极了,不知道比这个刑讯场更可怕的地狱是什么样。但事已至此害怕又有何用。对于我们几个地狱王国的俘虏,惟有服从命令才能保护自身的安全。

我们几个你推我我推你,跟着大曾根往洞穴里的小路上走去。

大阴谋

洞穴很深,里边有许多岔路。

我们赔着脚往里走,只见两边的岩石变成了红色,脚下的地面好像比原来松软了。这里像是煤矿里的坑道,洞顶有粗大的木头支撑着。我感觉是来到了煤矿。

我们沿弯弯曲曲的坑道走了大约一百多米。这时大曾根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我们说:

“各位!这里有梯子,台阶不高,都可以爬上去。请注意别摔倒了。这上边有我的一个大秘密。”

说罢,他像个白色的猴子一样往几乎是垂直的铁梯子上爬去。我们也只得跟着他往上爬。我吃惊地发现,那里的洞顶上有一个竖井,铁梯子一直通到十几米高的上面。

回头往下看,只见脚下面黑咕隆步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像是无底的地狱。每爬一个台阶,都会出一身冷汗。实际高度可能只有七八米,可在黑暗中感到至少有二三十米。想到不知上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我们,就觉得还不如现在在这里死了干净。

我们好不容易爬了上去。这里是一个洞顶很低的土房,面积约七八平方米。房子中央放着一盏像是矿山上用的矿灯,灯光很昏暗。

我们跟着大曾根进了房间。我往四周巡视,心想不知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等着我们。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看到一边的墙上挂着一个白色木头做的牌子,上面写着“XX百货店”几个大字。另一侧的墙角有一个大木箱。

我们几个面面相机,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大曾根感到很奇怪,看了看我们,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六比一,是个好机会。怎么样?你们六个人能不能制服我?哈哈哈哈。不过,你们往这儿看!我拿着这个开关,咱们比赛一下好吗?看你们扑过来得快,还是我按这个开关快。”

大曾根狞笑着伸手抓住了木箱旁边墙上的电源开关。果然像大曾根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个地狱王国为了制造地狱效果,故意不装电灯。实际上洞穴里到处布满了盗电的电线。既然这里有开关,那就说明这里也有电线。

一个同行壮着胆子打圆场说:

“你这是说哪里话,我们不会做那些不顾后果的事。即便我们把你抓住了,你还有那么多部下呢。何况我们连出口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快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个房间可怕在什么地方。”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们没那个胆量,我只不过想让你们注意这个开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你们认为这个开关是干什么用的呢?请你们仔细看看。电线沿墙壁一直到天花板上,你们说天花板里边会有什么呢?是炸药。那里边埋的炸药足以把一座大楼炸得粉碎。

“这个木箱里也装满了炸药,是备用的。不过,如果天花板上的炸药爆炸了,当然箱子里的炸药会一起爆炸。而且,它的威力相当于原来的两倍。

“你刚才说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你说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东西吗?我并不是说爆炸本身可怕,而是说爆炸造成的破坏可怕。猜想想看,这些率意味着什么呢/’

大曾报话里有活地指了指脸上的木牌子。我刚才已经说过,牌子上写的是东京市内数一数二的XX百货商店的店名。

“牌子上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果的这地方,上边就是xx百货商店的大楼。那个百货商店的地基的水泥柱子就在这个房子的隔壁,离这个房子天花板旁边不远的地方就是那个百货商店的地下室。我在那个百货商店的地下室的地板下面的混凝土里埋了大量的炸药。”

听了他的这些话,连我们这些一向胆大的人也不由得感到胆战心惊。可是,如此荒唐的事情可能喝?如果这里是XX百货商店的地下,那么岂不是整个东京的中心地带的地下全部是洞穴了吗?这话听起来不是在做噩梦就是疯子在胡说人道。

“哈哈哈哈。你以为拿这些骗小孩子的话能吓着我们吗?你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东京的地下挖那样大的洞穴。修建地铁还需要几年的时间和巨额资金呢。虽说你是个恶魔,但那种无法无天的事你是绝对办不到的。我们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听了他一番狂妄的话,我终于忍不住讽刺了他几句。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相信?这也难怪。你们自以为报社本身就像一个王国,觉得很了不起。从你们高傲自大的心态来说,我的话也许令你们无法相信。那么清各位等一下,我马上就让你们看一个让你们充惊的证据。

“你刚才拿地铁的工程和这个洞穴的掘进工作作比较。你为什么要那样比呢?情况并不那么简单。不过,这个地下王国看上去很大,其实面积并不比地铁大,面积只有目前东京地铁的十分之一。工程很困难,但费用并不高。

“不过,这也不是一二年能完成的。在我十五岁时,我父亲就着手这项工程了。当初动工时只有少量的资金。到我长大时,他已经为我扩建这个王国打下了基础。

“为了弄到扩张领土所需的资金,我们花了许多心血。当然,我们为此做了许多坏事。自从发现了星野清五郎的先人伊贺屋传右卫门的藏金地点之后,短时间内,我的领地就得到了惊人的扩展。因为我得到了时价值五千万元的旧金银。

“啊,对了。我把那件事讲给你们听,也许你们就相信我的话了。

“那是七年前的事。当时正值地铁一期工程开始,但是承包工程的土木会社的工程师工学博士成做和他手下的几个工程师却失踪了。那件事情不是至今仍是个谜吗?”

我们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的确,成徽博士和几个工程师失踪了,而且至今下落不明。

“我们选择了没有妻小,或有妻子但没有孩子和父母的人。那些人刚好符合这些条件。我父亲让他们保证未来十年内不能离开黑暗的地下一步,给了他们每个人一笔不小的财产,让他们加入了我们的行列。

“但是,如今他们根本就不想再回到地面上去。因为他们尝到了地下极乐世界的甜头,体验到了醉生梦死的感觉,明白了地下王国的居民是多么的幸福。

“我用同样的方法,花了几年的工夫,让许多土木工人。电工、美术家、音乐家等归顺了我这个国家。他们没有成做那样的社会地位,因此不怎么为社会所注意。

“怎么样?我有巨额的资金,有在建设地下王国方面日本屈指可数的设计者和工人。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花了十年的时间,在东京的脚底下建成一个地下王国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

“我们的地下作业必须在绝对缜密的情况下进行。因此,的确遇到了许许多多困难。最令人头疼的是处理开挖出来的土石。

“这个王国有五个边境线,也就是到地上世界的出口。其中一个出口是用来运送岩石和泥土的。我们想出了一个很好的方法,从那里运土石绝对不会被人怀疑。不过,那个出口不能告诉你们。当然,其它四个出口也不能告诉你们。因为,告诉你们出口的位置就等于是自取灭亡。

“你们可能会说,既然知道在东京的地底下,那么早晚会被发现的。其实不然。这个洞穴虽说很大,但其实面积很小,怎么可能为了挖开我们的洞穴而把整个东京都挖个底朝天呢。

“你们是不是想说,那么就把已经知道的百货商店的地下室挖开就行了?哈哈哈哈,那太危险了,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在那里安放了大量的炸药,即便是挖到了洞穴,百货商店转眼之间就会化为灰烬。

“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全部让你们参观。这样的爆炸装置我还有八处。例如某大银行的金库、某富豪的家宅、大宝石商的脚下。而且,连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某警察署的房子底下也放上了炸药。

“这个王国的中心部有一个配电房。那些爆炸装置可以在这里分别引爆,也可以板一下配电房的开关同时引爆。

“我们的爆炸装置大体完成之后,才邀请各位来这里参观,目的是为了在请你们来时,防止万一遭到地面上的攻击。

“明白了吗?如果地面上想攻击我们,那么地面上的九个最繁华的建筑物将迅速成为灰烬,而且必然会引发火灾。因此,东京市民的损失不知会有多大。大体上你们把它想象成发生了小型的前年的关东大地震就行了。

“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可怕的对手,在这里可以告诉你们。他就是有明友定男爵的遗腹子,名叫有明友之助的年轻人。这家伙具有和我一样的智慧和手段,而且拥有相当多的资金。他发誓要阻止我的罪恶,把向我报仇作为他终生的事业。我和那家伙打了赌,我发誓几年之内把东京笼罩在毒焰之中。我在我的名片上印上旋涡的图案也是为此。

“因此,为了实现我的誓言,我甚至希望地面上的攻击早点到来。因为,只有这样东京才会发生大震灾,才能把东京罩在我的火焰旋涡中。当然这样做我会丢掉性命,但却可以换来东京的一片火海。这就是我的梦想,是我从小的梦想。”

根据我当时的印象,我感到差不多完整地记述了大恶魔大曾根龙次的雄辩。在昏暗的土屋里,背朝矿灯的英俊青年大曾根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是恶魔世界的鬼怪。只见他兴奋得全身的肌肉在颤抖,两眼放着磷光,红红的嘴唇喷着唾沫星。

各位读者,请不要嘲笑我们六个新闻记者的懦弱,不要责备我们当时为什么不按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地下的黑暗对我们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作用。虽然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现实,但又无法相信这是现实。那里笼罩着噩梦和疯狂,我们感觉就像是在做噩梦。这个坏蛋计划得如此周密,使我们就像梦魔般地完全失去了自我。

奇谈怪论的地狱演说结束后,大曾根又领着我们从土屋里下来,在迷宫似的岔道里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他的所谓配电房。途中随处可见手持凿岩机或铁镐在开凿地道的工人。他们都戴着铜面具,也有人戴着铜面具在指挥工人干活,说不定是七年前失踪的其中一个工程师。

配电房位于地下通道的旁边,面积约十来个平方米。墙上有一个地面上常见的配电盘。配电盘前面坐着一个戴铜面具的人。

配电盘本身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坦旁边一个大蓄电池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大曾根很得意地给我们解释了起来。

“这个蓄电池是备用品。当遭受地面上的攻击,盗电的电线被切断,也就是说,当地面上为了躲避挨炸,切断电源攻击我们时,就用它来供电。如果电源被切断,这里的通风和供暖设备将会停止工作,但这个蓄电池足够操纵爆炸装置。”

啊,考虑得真够周到的。看来这个地下王国是无懈可击了。除非冒着日本首都的中心发生大爆炸的危险,否则就不可能从地面上对它进行攻击。

一个同行忍不住问道:

“你刚才说让我们看看这里是东京地下的证据。那证据在哪里呢?看不到证据,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呢?”

这是我们几个都想搞清楚的问题。

大曾根根雄辩地给我们说明了这里就是东京的地下。虽然他的话里有一些专业性的东西,但基本意思还是符合逻辑的。但他讲得越巧妙,越使我们深思。他如此地吹嘘,也许正是为了伪装他根据地的真实位置。说不定这里不是东京的地下,而是离东京很远的山里边。必须时刻提防这个恶魔难以捉摸的鬼点子。首先,想炸毁一个大城市,这种想法十分幼稚可笑,过于疯狂。对这种荒唐可笑的故事,除了说它是妄想,还有其它价值吗?新闻记者必须报道准确无误的事实,而对恶魔的幻想绝对不能煞有介事地进行报道。

然而,大曾根显得很沉着。

“哈哈哈哈,你们疑心很重啊。那好吧,虽然危险点,但为了各位新闻记者,就破一次例让你们参观参观。不过,只能看一眼。”

我们一脸狐疑,不知他要让我们看什么。大曾根斜着眼看了看我们,走到洞穴里的一角,朝一个戴着铜面具面对着墙纹丝不动的人喊道:

“你!让他们看上一眼,但不许让他们看到标志性的东西。不要让他们看远景,让他们从下面垂直往上看离地面近的东西。只要看到来往的行人和汽车、电车就行了。”

我发现面朝墙站着的男子面前的洞顶上吊着五根粗大的金属管子。那个男子一直把眼睛贴在其中一根管子口上。看来是大曾根的了望哨。

听到头的命令,他一言不发地迅速调整起管子来。过了一会儿,看样子是调整好了角度,慢慢后退了两三步恭恭敬敬地向头鞠了个躬。

大曾根亲自从管子口向上望了望,然后对我们说:

“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各位请!请你们轮流看看。”

站在前边的我第一个把眼睛贴在了管子口。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一个和潜水艇上的潜望镜一模一样的窥视镜。

我只看见了一个大街上的路面,但不清楚是哪个大街。好像是柏油路面。只能看见来往行人腰部以下的部分。我看到有西服的裤子、和服的下摆、鞋、木屐、草鞋等。人行道那边是行车道,可以看见来往的汽车或汽车的下半部。再往远处着,好像是一条闪闪发光的电车的轨道。当电车通过时勉强能够看见电车的车轮。

“如何?你还说这里不是东京地下吗?电视机还没有发展到如此的清晰,潜望镜也不可能有二三百米长。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站的地方紧贴着大都市的地面,这是不是已经证明我的话是真的?你还怀疑吗?”

我们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因为,这太令我们吃惊了。他的话的确是事实。恶魔的暗室就在我们这个大都市的脚下,它像毒蜘蛛一样在张开它那丑恶的触手。啊,这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既不是噩梦,也不是狂人的妄想,而是事实。

像是想阻止人们搜寻一样,大曾根昂然地说:

“我事先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以为潜里镜突出在地面上,去到处寻找,那是白费劲。我不会做那种傻事。潜望镜当然装在比地面高的地方。不过,它的形状使你们绝对不可能轻易找到它,就像这里的出口一样,你们大概花一年的时间也难以找到。地面上的人绝对找不到。哪怕所有的警察全部出动,所有的侦探高手使出全部手段也不可能找到。”

接着,他阴森地笑了笑,变了个腔调说:

“现在你们大体上了解了我这个暗室了吧?那就请各位运用你们的神来之笔,把这里的情形充分地向社会做个报道。我正是出于这个目的才请你们到这里来的。那我们就到此分手吧。祝各位身体健康。

“我当然会安全地把各位送回到地上的世界。不过,为了保守这个国家的秘密,还得委屈几位一下,让你们再失去一次知觉。不过这次就不用红茶和香烟了,打一针就行了。”

说罢,他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看样子是事先计划好了,只见从另外一个暗室里出来一个戴铜面具的人。他手里拿着注射器和药棉朝我们走过来。

不知我的一个同行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慌慌张张地说:

“请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关于花菱兰子的事。你绑架花菱兰子失败了,我想你不会就此罢休吧?你打算再次绑架她吗?”

赤裸着身子的大曾根哈哈一笑,充满自信地说:

“唤,问得好!那就顺便请各位也把这件事向社会做个报道吧。当然,花菱兰子属于这个地下王国。我一定把她俘虏过来给你们看看。定个期限也可以。你们瞧着,从现在开始十天之内我一定把她弄到手。旋涡贼将再次出现在地面上。”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暗室的采访。针打在手臂上,还没来得及感到疼就昏迷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六个人在芝浦的一处填土造的草地上醒了过来,感觉就像做了个噩梦似的。

我们个个脸色苍白。遥望远方,只见笼罩在朝霞中的东京南端的上空,朝阳冲破云层,露出耀眼的光芒。也许是心理作用。总感到太阳光好像在打旋似的。

(地狱见闻记)到此结束了。

于是,正义的骑士和地狱的魔鬼的决战也即将开始了。

东京广大的市民读了那个爆炸性的报道后,昼夜心神不宁,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有朋友之助和久留父老人真的能除掉那个人类的敌人,防大爆炸于未然,报父子两代之仇,奏响正义的凯歌吗?

奇怪的广告气球

首都六大报纸刊登的暗室见闻记,使东京市民陷入极度恐慌之中。暗室见闻记刊登后的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一个奇怪的蒙面人来到了警视厅刑侦部长办公室。

这个人身穿深灰色西装,深灰色大衣,头戴深灰色礼帽,是一个老绅士。可不知为什么,却用一个像深灰色的面罩一样的东西把整个脸蒙了起来。

负责接待的人对他这身奇怪的打扮感到有点怀疑,但老绅士一言不发地拿出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原警视总监、贵族院议员Y的名字,而且介绍信上还盖有Y的印章。虽然接待人员有点怀疑,但只能把名片和介绍信送给刑侦部长。

刑侦部长大关一眼就看出是Y亲笔所写。从介绍信的语气看,好像有重大的事情,因此他立即把这个奇怪的老人请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老绅士在房间的外边脱去了外套和礼帽,但那个蒙在脸上的奇怪的面罩却始终没搞下来。他头上包着头巾,脸上垂挂着灰色呢绒布。只有两只眼睛的地方挖了两个窟窿。大失部长盯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严肃地说:

“你是久留须对吧?你脸上挂的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样的礼节。”

“你是说我为什么不拿掉这个面罩吗?因为我没有脸。”

“什么?没脸?”

“哈哈哈哈。你不用害怕。我说没脸,意思是说……”

说着话,老绅士走到刑侦部长面前,迅速撩起深灰色的面罩让刑侦部长看了一下,并且又立刻把脸蒙了起来。刑侦部长感到看到的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个骷髅:又圆又大的眼窝,鼻子的地方是个黑窟窿,没有嘴唇,白色的牙齿外露。啊,难怪他说他没有脸。

虽然刑侦部长见多识广,但仍然被这突然的情景吓了一跳。

“所以,还是蒙着脸谈话比较方便。”

“你这是受了伤。是不是被火烧的?”

“对。是大曾根龙次的父亲把我弄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大曾根的……?”

“是的,名片上都写了。今天来拜访你,是因为关于大曾根我有重大的事情想和你商量。”

不用说,这位老绅士就是有明友之助的后盾久留须左门老人。老人接着简短地说明了一下父子两代对大曾根龙次的仇恨。

听罢老人的介绍,大关刑侦部长深深点着头安慰老人说:

“你说的这件事我也曾听说过,也知道有明男爵的遗腹子友之助为了阻止大曾根作恶吃了不少的苦头。”

说着,他为这位站着说话的老绅士让了座。

久留须老人问道:

“那,曾视厅有逮捕那家伙的具体计划没有?”

部长一脸苦涩地说:

“你不是别人,我就实话给你说吧。我们也很为难。昨天我把六个记者叫到这里,仔细地进行了了解,可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道那个暗室的出口在什么地方。”

“我猜猪可能是这样。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大失部长,要想找到地下的秘密,我们必须到天上去看。”

“什么?上天?”

“对,上天。”

怪老头不着边际地说。

部长觉得他不像是在胡说八道,因此认真地催促他说:

“请你说得再详细一点。”

“为了说清楚这个问题,我必须先介绍一下从昨天傍晚到今天早晨所做的事情。大失君,你们疏忽了的一个线索幸亏被我抓到了。那六个新闻记者其它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件事。”

刑侦部长看着他深灰色的面具,不以为然地说:

“你是说……”

“我昨天傍晚挨个问了那六个记者一个奇怪的问题。首先我请他们每个人尽量详细地回忆当时从那个暗室的潜望镜里看到的情景。因为,我们要抓线索,只有从那个潜望镜里看到的景色入手。”

部长面带失望他说:

“啊,这个我们也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可记者们只记得来往行人的脚以及车辆的轮子,和暗室有关的线索一点都不记得了。”

老人打断了部长的话说:

“情况基本和你说的差不多。那几个记者一点也不记得标志性的建筑物。但我并没有气馁,我的热心有了回报。我反反复复地询问记者,希望能从一些细小的事情上查出些蛛丝马迹来。

“我坚信即便是那些记者看漏了,但他们在心里边一定会捕捉到些什么。

“我发疯似的不厌其烦地反复对他们每一个人说,请把心态恢复到看潜望镜时的状态;请闭上眼睛回忆一下当时所看到的情景;请静下心来看着浮现在眼前的当时的情景。前四个记者毫无反应。可当我问到第五个记者时,那个N报社名叫北川的记者忽然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

“当轮到北川观看时,刚巧潜望镜前边有一辆汽车通过。他说他看了汽车的尾部。那么,即便他没有读汽车的牌号,但他的确看见了汽车的白色牌号。哎!大矢君,听了他这话,我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

“于是我请北川在心里边再进一步看看,请他把车牌上的数字回忆出来。

“看样子北川君也开始感兴趣了,他认真地闭目回想起来。就像坐禅似的,清心寡欲地等待那个汽车牌号的出现。

“过了一会儿,他告诉我说黑暗中出现了白色的数字。开始是个1,接下来是久就这样,北川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搞清楚了汽车的车牌号码是15260。”

“噢,把车牌号码弄清楚了!”

刑侦部长也感动地附和着老人的话说。

“平心静气这东西实在是了不得。我和北川君花了两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集中精力想这个五位数。最后终于成功了。

“明白了车的牌号,寻找车库并非难事。而更重要的是,北川君前一天看潜望镜的准确时间。因为只要明白了时间,搞清楚那个牌号的汽车当时在东京的大体位置,就能够弄清那个潜望镜伸出的地点,差不多也就明白了那附近的秘密出口。

“然而遗憾的是,北川君对当时的时间一点也不记得了,我只好又到其他五个记者家里去问。结果,幸运的是其中一个记者说,刚好他们六个人在着潜望镜时他看了看手表。他说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是下午四点十分左右。

“于是我请报社帮忙调查那个牌号的汽车。结果查到了深川区门前伸叶的一个叫富土屋的车库。我的脸这个样子,没办法我带了一个心腹去。他找到那个车的驾驶员,问驾驶员昨天下午四点十分左右车在什么地方跑。

“刚巧驾驶员清楚记得当时在水天宫前拉了个客人,把他送到了本石叶一带。于是我又按照驾驶员说的路线去实地看了一遍,然后吩咐我们雇来的十几个人分头去仔细调查那附近的住家。可能这属于私设侦探。有明友之助为了对付那个杀人魔王,平时雇了几十个人,对他们进行了训练。

“我说的这些话,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因为这等于是其他人从旁边插手上峰的工作,拍上峰的马屁。哈哈哈哈。”

“说哪里话,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不仅如此,我非常佩服你。这件事即使是我们去做,大概也不过如此。那么发现什么可疑的房屋了吗?”

刑侦部长现在考虑的不是责备这个怪老头,而是该如何很好地利用这个外行人的搜查成果。

“发现了。你知道,从水天官到本石叮有电车通过的马路两旁全是大公司大商店。其中多数都很熟悉,因此反而报省事。不知你是否知道,那道街的小传马叮电车站附近有一个很显眼的豪华大宅院,周围有高高的水泥围墙,显得很气派。

“经过了解得知那地方原来是棉布批发商建的房子。一年前他把房子出售了出去。那个房子现在的主人是一个名叫蓑浦的大财主。这个人没有正当的职业,据说是东北的一个大地主,周围的人都不清楚他的真实情况。

“我的部下盯住那个目标,反复进行了解,发现蓑浦这个人是个古佛像收藏家,经常有装着大件货物的卡车进出他家。而且还发现了一个更确凿的证据。”

“噢?更确凿?”

刑侦部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对手是一条犯罪史上史无前例的大鱼。想到可以从眼前这个老人嘴里掏到搜查的有力证据,他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

“是的,抓到了确凿的证据。我的部下发现那个房子二楼的铜下水管靠房顶的地方有一个圆孔。再仔细看,发现那个孔里面有个发光的东西在慢慢移动。”

部长一下子表情严肃起来。

“那就是那个潜望镜!”

“对。发光的东西肯定是潜望镜的镜头。不断移动,说明地下有人在操作着它改变角度。

“于是等到天黑以后,我选派两个动作敏捷的部下潜入到了那所房子。我当然知道一旦被对方发现会是什么结果。因此,我吩咐部下务必不要被对手发现,要随时准备逃跑。

“两个部下平时一直在研究轻功,他们身手都很敏捷。老天保佑,两个部下没有被他们发现。两个人把那个房子的周围仔细搜寻了一遍。”

“那一定找到那所房子的地下室了?”

“可是,奇怪的是没发现地下室。房子外走廊上平平的,没有地下室的入口。院子很大,据我的部下报告,他们把院子也搜查了一遍。但既没有新翻上来的土,也没有枯并或枯树洞。总之是一无所获。

“不过,根据那所房子里有潜望镜,以及不断有大货箱运进运出的情况来看,我觉得那里肯定有暗室出口。

“毕竟我们的对手是个玩魔术的,很难预料他搞一个什么名堂出来。我认定那所房子是地下巢穴的其中一个出口。”

“这么说,你的搜索是不是在那里碰了壁?”

“不,并不是碰了壁。因为我知道,那里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查。有个地方再高明的侦探通常也会漏掉的。那家伙狡猾得很,我觉得越是看来不可能的地方,说不定反而就是他的秘密出口。”

“噢,还有那种情况?也就是说是个盲点。那究竟是哪个地方呢?”

刑侦部长被老人的话所吸引,越来越成了老人热心的听众。

“关于这一点,我们必须到天上去才能弄明白。乍一听这话似乎有点荒唐,但仔细想想,就会明白这是推一的方法。

“你看如何?大曾根具有把东京的中心地带一下子炸上天的力量,我们不可贸然出手。

“动用警察把蓑浦的住宅包围起来,把住在那里的人全部抓起来仔细调查,让他们说出地下的秘密出口,这并非不可能。另外,还可以突然搜查我说的那个推一漏掉的地方。

“可遗憾的是,惟有这一次绝对不能用那种激烈的手段。因为,如果大曾根发现他的地下巢穴有危险,很可能会随时引爆那些炸药。那家伙早就严阵以待了。可以说恶魔正等待着这壮烈的最后一刻。”

“不错。这正是我们感到为难的地方。因为,如果不冒成千上万所房屋被炸、数千人丧命的危险,我们就无法动那家伙的巢穴一根指头。”

“所以我说要上天。虽说我的两个部下没被对方发现,但再去搜查那个地方是很危险的。

“但如果在天空,就超出了潜望镜的视野,也不会引起那个房子里的人注意。从天上可以把那座院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那家伙利用我们的盲点,我们也利用他的盲点。他再小心谨慎也不会想到我们会从天上监视他。”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从哪座高楼上去观察?”

“不是的,那一带没有那么高的楼房。我们必须在天上飞。”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总不至于派架飞机去吧。”

“不是飞机,但和飞机类似。广告气球。和那附近的商家谈好,放一个印有那个商家广告的气球。昼夜监视那座房子的动静,直到抓住线索为止。

“当然,那个气球比一般的气球大。我在气球的下部开了个窗户,能容下两个人。”

“这么说你已经把气球做好了是吗?”

“没错。为了和大曾根作战,有明友之助准备了各种武器。广告气球也是为了利用敌人的盲点早就事先准备好了的。我们仓库里有五个这样的大气球。

“大失君,和大曾根这样的坏蛋作斗争,我们需要做充分的准备。友之助为此投入了巨额资金,组织了一支堪称军队的讨伐大曾根的队伍,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武器。”

大矢刑侦部长完全被眼前这个带着面具丑八怪似的怪老头的气势压倒了。从怪老头那面对警视厅的干部而毫不畏惧直言不讳的谈吐中,他感受到了老头那压倒对手似的威严。

“‘这个主意不错。放气球的确是个奇招。谁也想不到气球里会有人。这个奇招我们是想不出来的。你的意思是不是马上就放气球?”

“不,我已经在那附近一个商家的屋顶上放上了气球。估计我的部下现在正从气球的窗户里用望远镜监视着差浦家的动静。”

“噢,已经放了气球了。那,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不不,情况倒还没发现。大关君,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件事。我想请刑侦科的哪位先生到气球上去和我一起监视蓑浦家的情况。有明友之助不听我的劝说,他要一个人和大曾根战斗到底。说不能容忍法律对他不痛不痒的判决,要对大曾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是,打从看了那篇关于暗室的报道后,我不能再袒护友之助的想法。因为,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干太危险。他不能为了报杀父之仇而置数十万东京市民的生命于不顾。

“因此,我说服友之助,决定请警察帮忙。我决心用我多年与大曾根作斗争的经验助警察一臂之力。

“因此,我想请你们首先从用气球监视开始。如果发现了暗室的出口,关于下一步如何抓住大曾根,我也有些想法。关于这一点,以后还有机会跟你说。”

刑侦部长听完老人的话半天没有做声。他担心答应老人这样离奇的请求是否有损警察的体面。看来他一个人难以决定,说了声“你等一下”就走了出去。过了老半天,才见他陪着一个穿西装的警官笑嘻嘻地回到屋里。

“我们决定接受你的请求。这位是刑侦一科的中村警部。他马上就和你一起去放气球的地方。”

于是,戴深灰色面具的怪老头和中村管部立即从警视厅出来,特意叫了辆出租车朝放气球的地方赶去。

水池里的怪物

当天深夜,警视厅刑侦第一科第一组组长中村警部和怪老头两个人躲进了摇摆不定像个黑口袋似的气球里。

像个大帐篷似的橡胶气球,被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气球的下边有一个小窗口。从窗口俯视夜幕下的东京,像有无数颗星星在眨眼,十分美丽。窗口的下方是条大马路,连接人形呼和传马叶的电车路轨上方的电线刚刚没有了火花,像长方形动物似的微黑的电车也看不见了。末班车的时间已经过了。

但比电车更小的长方形的汽车仍不时像箭一样开着车灯在马路上跑来跑去。

蓑浦家的宅院位于靠近小传马可的马路的一侧。从空中看,就像是用混凝土做的一个一米见方的盒子。中村和久留须手拿望远镜每人十分钟轮流监视下面的院子。

院子里有三个看上去一点大的照明灯。虽说是深夜,仍可朦朦胧胧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中村留部移开望远镜回头朝身后的久留须老人说:

“看样子他们睡觉了,窗户上一点亮光都没有。”

“那我们就更不能大意了。现在正是有情况的时候。”

虽说黑暗中看不清老人的那张丑脸,但感觉仍能看到他那没有嘴唇的白白的牙齿。

在高高的天空上的这个孤岛上,他们像平常一样交谈着。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声音。

现在轮到久留须老人监视了。他和警部交换了位置,拿起望远镜放在眼前。

“幸亏院子里有电灯,虽然暗一点,但仔细看,连水池里源的树叶都看得见。这个望远镜可是我的宝贝,它倍数大,视界清晰。”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望远镜。”

“哎?中村君!那个房子前边停了一辆拉货的车。上面装着一个大木箱子。”

“什么8木箱?”

“对,两个男人正往门里边拍。……哎?他们不往屋子里始,怎么抬到院子里去了?……走到水池边了。……把箱子放到了水池边上。”

“给我看看。”

中村警部忍不住从老人手里拿过望远镜。

“噢,是那个。一个大木箱,连人都装得下。说不定

“那也说不定,那家伙几乎每天绑架妇女。不过那里面不一定装的是人,因为地下面的人的食品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运送的。”

“可是,很奇怪。两个家伙把箱子放在院子里走了,给里边的人连招呼也不打。啊,他们拉着车走了。”

“中村君,先不要管车,要注意院子里木箱子附近。如果我的判断正确,那么接下来有趣的事情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久留须的口气好像在期盼什么事情发生。

“不过,看样子好像屋子里的人并不知道箱子的事情。”

“哈哈哈哈,屋里的人没有必要知道。他们正在用潜望镜看着呢,地下的人对箱子放在什么地方一清二楚。”

“对,对。那地下的人应该爬出来取箱子了。那秘密出口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很快就会明白。我白天已经说过,我在想像那个秘密出口。也可能我猜错了。总之好好看着吧。”

中村警部越来越佩服老人的智慧,他感到这个像骷髅似的老人的脑子里有常人所没有的洞察力。因此,他不敢怠慢,按照老人的吩咐聚精会神地监视着那个奇怪的木箱子。

好长时间,望远镜里的那个木箱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可是,当时间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时,发现昏暗的院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动了起来。

开始对警部也不清楚是什么在动,只是感觉什么东西打破了平静。可是,仔细观察,那个东西越来越清楚了。

“哎呀,奇怪。水池里的水怎么翻起花来?而且,周围的树叶一动不动,只有池子里的水像有风在吹着一样荡个不停。”

“噢,水池里的水开始起波浪了。来,给我看看。”

“嗯,在动,在动,好像鲸在翻滚一样。啊,看来我猜对了。暗室的其中一个出口就在那个水池里。”

“什么?出口在水池里产

“对。他的计谋超出人们的常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浑浊的水池子里会藏有地下的秘密出口。可能许多人都从物理上考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然而,天才的罪犯却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噢,出来了,出来了,怪物从水里露出了脸。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从水池底下推出一个铁管子。中村君,你来看看。他们想得多么巧妙啊。”

中村与老人交换了位置,接替老人继续观察。

“确实从水池子里伸出来一个像钱箱子似的东西。哎呀,铁箱子的盖打开了。……在铁箱子和水池边之间搭上了梯子,铁箱子里好像有个东西在动。肯定是人。可脑袋怎么那么奇怪?看上去就像潜水员一样。澳,对了。也许是新网报道里提到的那个钢面具,是和(铁面人)那本小说的插图上画的一模一样的怪物。……那个怪物从铁箱子里出来了,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三个人。他们现在正沿着梯子往水池边走。”

水池的全景全在望远镜的镜头里。水池的中间有一个一米见方的方形铁管子。梯子上三个戴铜面具穿工作服的男人正急急忙忙朝水池边上走。

可是,暗室的出口的位置也太离奇、太夸张了点,一米见方的铁管子肯定是两头一般粗,一直通到水地下面。很可能和煤气的贮气罐、石油的贮油罐差不多,用动力自由伸缩。的确,这样一来,水就不会漏进管子。这实在出人意料。把水池作为出人的通道也并非不可能。

“太令人吃惊了,这一招实在厉害。这样,无论如何也难以找到。水池竟然是出口。久留须先生,这样出人意料的机关,你也能植出来。我对你的洞察力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哪里话,因为我太了解大曾根这个人了。凭我多年的经验,大体上能猜到大曾根完全有可能这样做。因为那家伙是个爱好虚荣的空想家。自从他装腔作势地想出那个暗室的主意以来,就完全暴露出了他近似疯狂的本性。”

“啊,三个家伙开始运箱子了。……他们沿着梯子往铁管子走去。哎呀,管子里好像还有人,也是个戴铜面具的人。……那家伙从下面接住了箱子。看来铁管子里面有梯子。……已经看不见梯子了。三个家伙也依次进了管子。…管子关上了盖子,而且开始逐步下沉。…简直像潜水艇下沉一样。”

水池里的怪物终于从望远镜里消失了,只剩下水池里的水还在摇荡。不久,院子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大概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普普通通的水池里会出来一个怪物,一口吞下一个木箱子。

看了全部经过的两个人,坐在摇摇晃晃的气球的底部好半天没说一句话,他们在回想刚刚看过的怪梦。这的确是个梦,只能认为是一个罪犯的奇想和现代科学结合而成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噩梦。

“这次你明白了吧?大曾根就是这么个人。因此,为了和这个魔术师斗,我们也必须最大限度地使用计谋。

“中村君,据说暗室里有一百多个他的同类在活动。因此,我们也必须派一百多位警察到地下去。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不让罪犯察觉,悄悄地把大部队运到地下去。

“那么,看了刚才那个不可思议的场面后,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办法了。既然敌人用魔术,那我们也用魔术。

“大曾根说他地下有五个出口,我想其它出口的机关和这个出口肯定差不多。警察必须找出这些出口。而且,必须分头从几个出口同时攻人他的地下王国。你明白了吧?”

中村警部虽然还不太理解老人充满自信的话,但他也仿佛看到漆黑的夜空里出现了一个恶战的画面……一个问所未闻的地上和地下的恶战。想到这些,中村心里不禁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眼气。

恶魔的凯歌

大曾根把东京的地下挖成四通八达的洞穴,让绑架来的数十名美女,或扮成飞天的天女,或扮成水中的人鱼,或扮成在岩石上爬来爬去的半兽半人,或扮成在地下石壁上的壁虎。而他本人则躺在由裸体美女组成的人床上,指挥一百多个身强力壮的部下,做尽了世上所有的坏事。他发誓要让东京的上空变成红色旋涡,把它投进邪恶的毒焰之中。这个现世魔王大曾根龙次,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享受了二十五年的人生,如今正是他大奏恶魔凯歌的时候。

东京六大报社的得力记者轻而易举地中了他的圈套,像乡下人进城一样,战战兢兢地参观了地下的黑暗王国,然后又在各自的报纸上煞有介事地发表骇人听闻的地狱见闻,从而令数百万读者深感震惊。而且,他们不仅不清楚地下世界的准确位置,连出口在什么地方也一无所知。

全国上下都在议论报纸上报道的这桩天字第一号的怪事。人们谈虎色变,但又对“暗室”议论个没完,仿佛除此再没有其它话题了似的。警视厅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甚至有人提议出动军队。

地狱恶魔大曾根应该感到很得意了。不过,他得意的还不仅仅这些。他向六个新闻记者承诺的事情,即绑架女演员花菱兰子的事,几天后也不费吹灰之力就办成了。

一天晚上,地狱王国里热闹非凡,到处是发疯般的狂笑声。恶魔的管弦乐队奏响了震耳欲聋的凯歌,洞顶上映着五色极光,天女在头顶上飞,人鱼在水中游,她们伴着音乐在歌唱。

而在洞穴的另一侧,赤裸着身体的大曾根像得胜将军似的对着眼前的一个大木箱在吼叫什么。

“爸爸,地狱下面的爸爸,现在我终于可以骄傲地站在您面前了。您瞧这个,瞧我的战利品。如今我已是地下王国的国王了。我不仅是地下王国的国王,而且是全世界的国王。我想要的,没有一个得不到。在我面前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我如今已经是那个邪恶的全能之神,一个地道的恶魔。而这正是您梦寐以求的,您为此一直在熏陶我。

“您听见了吗?爸爸。自从您去世之后,我按照您灵魂的指引,凭借我邪恶的智慧,得到了价值惊人的地下宝藏。我把它作为军费,出色地完成了爸爸描绘出的事业。

“暗室里的坑道已经通到了许多重点建筑物的下边。我只要按一下按钮,就可以把整个城市置人火海之中。地面上的人连我的一根毫毛也伤不到。因为他们害怕这人为的地震和火灾。啊,现在这个国家的首都就掌握在我的手心里。这不是王者是什么!我是全世界的主宰。全世界都承认我这个地点不明的暗室的主人具有全能的力量。

“地上面所有的财宝、生命,都任我摆布。您瞧,现在这个暗室里关了近两百条男女的生命。他们是戴面具的地下部队和从东京绑架来的一堆美女。您瞧,天女不是在空中飞,人鱼不是在水里游吗!

“爸爸,现在我的后宫又多了一个女王,就是名叫花菱兰子的歌姬。她是全国所有的年轻人都为之倾倒的天下第一美女。

“没想到为了把这个女人弄到手我费了很大劲。因为那个有明男爵的儿子友之助打着正义的旗号,拼命阻挠我。可是,我这个全能的魔王怎么会失败呢。我一旦下决心要做某件事,那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终于胜利了。我乘友之助他们一帮子家伙不注意,把花菱兰子绑架了回来。这样我就实践了我曾向社会保证过的新闻报道发表后十日之内一定把兰子夺回的诺言。

“爸爸,那个漂亮的兰子现在就在这个箱子里。我离开地下王国四天,想尽了一切办法,化装成女人,冒险以保姆的身份混进兰子的藏身之地,终于如愿以偿。我漂亮地战胜了有明友之助。我骗过了比警察还厉害十倍的强敌。现在我真正战胜了全世界。爸爸,您就高兴吧。您听到我的话了吗?我觉得很可笑。人生实在是太可笑了。”

伴随着管弦乐的凯旋曲,大曾根的狂笑在洞穴里回荡。赤裸着身子的大曾根围着箱子疯狂地跳着狂笑不止。

大曾根疯狂一段时间后,走近装猎物的箱子,亲自打开箱子的盖子,伸头往里查看。

身穿睡衣的兰子被反绑着双手,堵着嘴蟋曲在箱子里。她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睫毛长长的两眼紧闭着,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啊,真叫人心疼。兰子小姐,醒醒!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个暗室的女王了。”

大曾根像欣赏希腊雕像似地弯下肌肉发达的上半身,从箱子里把兰子轻轻抱起来,放在了铺着熊皮的床上。

“啊,好像醒过来了。兰子小姐介

兰子突然睁开了眼。她吃惊地看了看周围。当她看见眼前大曾根赤裸的身体时,尖叫了一声,想挣扎着逃跑。

“哈哈哈哈,在这里你想跑也跑不掉。你瞧瞧,这里是地下的仓库。从今天开始,你就成了这里的女王,我想你会同意的。如果你不答应当女王,我想你已经读过报纸了,我会让你尝尝那些刑具的厉害,车刑、水刑、针山、杀人钟摆等任你享用。那样,你这美丽的身体就会变成血淋淋的马蜂窝。”

听了恶魔的血淋淋的恐吓,兰子吓得魂飞魄散,编成了一团。

“哈哈哈哈,没必要那么害怕。只要作答应我,就不会对你用刑。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折磨你。不仅如此,我要爱你爱得让你出乎意料。让你看看什么是地狱里的爱。

“好!如果你答应了,那就得先换衣服,得脱去这地面上难看的衣服,穿上这个国家优美的服装。”

说着,大曾根抱起兰子开始脱她的睡衣。当然,虽然兰子知道反抗也没用,但还是忍不住要反抗。然而,一个柔弱的女子又如何敌得过呢。转眼之间,兰子那柔软、白皙、丰满的肉体就躺在了铺着熊皮的床上。

雄健的人鱼

一小时后,一个赤裸着身子的英俊青年用胳膊夹着一个美丽的人鱼站进了地狱里的水池里。大曾根龙次让暗室里的女王花菱兰子下身穿上皮制的人鱼衣裳,准备把她投进水池里去。

“兰子小姐,你已经变成了梦幻王国里的人鱼,而且在这个美丽极光照耀下的五色水池里游泳,伴随着那个音乐,像你平时在舞台上那样动听地歌唱。

“兰子小姐,你不用那样害怕。池子里的水很浅,即使你不会游泳也不会被淹死,而且,这水像温泉一样温暖。来,可爱的人鱼。你必须丢掉尘世的规矩,按照人鱼的规矩行事。要在水池里蹦跳、歌唱。这就是人鱼的生活。

“不过你并不寂寞,你有许多伙伴。虽然她们不能和你相比,但也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鱼。她们等待你的加入。”

说着,大曾根决了声奇怪的口哨。

看样子他的口哨是信号。不久,水池里的水开始翻起花来。黑暗中,只见几张白色的脸唱着歌朝她游了过来。

“从今天起,你们又增加了一个新伙伴。不过,你们不要以为她是和你们一样的人。这位是地下王国的女王,是你们必须小心伺候的贵人。”

池子里的人鱼们听了大曾根的话,吃惊地停止了歌唱,看着他胳膊里夹着的世上少有的美丽人鱼。

“兰子小姐,到她们中间去吧。你看她们个个都很温柔。从今天开始她们都是你的侍女。你丝毫不用客气,可以摆出女王的架子。”

大曾根边鼓励兰子边弯下腰来,想把她放进水池里。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大曾根像个化石似的弯着腰呆在了那里。

大曾根犀利的双眼在注视着水面上的一个地方。他美丽的脸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能看到的东西,吃惊得凝固了。他似乎忘记了腋下夹着的兰子,不知不觉松开了胳膊,可怜的人鱼掉到了水池边上的黑色石头上。

水面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呢?不是只有几个人鱼的脸浮在水面上看着她们光着身子的国王吗?不过,那里边有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大曾根尖锐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张陌生的面孔。

那张脸和其他人鱼的脸一样美丽,但总感到与其他人鱼有点不同:垂到肩膀上的黑发是女人的,但是强有力的面部的轮廓、紧绷着的嘴唇、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锐利的目光,却不像是女人的。即便是女人的脸,那种男人似的脸也不是大曾根所喜欢的类型。因此他不记得什么时间绑架过这样的女人。

不仅如此,他感到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他想回忆起来,可不知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心里在想:“噢,对了。肯定是那个家伙。”可就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大曾根感到像是遇到了鬼魂似的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对方也在水里露出一张股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他脸部的肌肉好像在痉挛,看来是在强忍着笑。大曾根死死盯着那张奇怪的脸,心想莫非是……?

“你到底是谁?是从哪里来的?你应该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对方并不回答他,只是微微笑了笑。

大曾根吓唬对方说:

“喂!你听到没有?你笑什么!快回答我的话!否则

说着做出要跳进水池里的姿势,可对方丝毫不害怕,而且实在忍耐不住“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大曾根君,久违了。你忘了我这张脸了吗?那你再仔细看看,是我,是我啊。”

听到对方那熟人似的口气,大曾根大吃一惊。一个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心想:“莫非自己在做梦?或是自己神经不大正常?”他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哈哈哈哈,还不明白吗?不,你很清楚,只不过是不敢想而已。你说对还是不对呀?”

大曾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摇摇晃晃地倒退了两三步,发疯似地盯着对方,突然大声喊道:

“有明友之助……”

友之动轻松地说这:

“不错。是我。你的死敌有明不知何时成了人鱼们的伙伴。”

说着他从水里站了起来。他并没有装扮成人鱼,只是戴着女人的假发,把全身淹在水里,以免被对方认出来而且。站在水里的他只穿了一件裤衩。

“哈哈哈哈,大曾根君,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吗?我来降伏你这个妖怪来了。”

有明友之助笑着趟水来到岸上,站在了大曾根面前……不分伯仲的两个英俊青年,赤裸着身体,露出一身强健的肌肉,像两尊希腊雕像似的紧握拳头,稳稳地面对面对峙着。这已是两个仇敌第四次这样对峙了。第一次是在炮台上的草地上,第二次是在乌居岭的悬崖边,第三次是在隅田川的水中,而这次是在地下洞穴的水池边。

“哈哈哈哈,这的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你倒是一个稀客。看来我得招待你一番了。你等着,我马上叫我的侍卫官来。”

大曾根终于恢复了平日的矜持,说着恶毒的笑话,又吹了声奇怪的口哨。当然是招呼他的部下。

口哨声沿洞穴向远处传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一群戴着脚镣和铜面具的男人急急忙忙排着队从黑暗的洞穴里跑了出来。

“有明君,很抱歉。你只有一个人,而我却有这么多人。这是不是不太公平啊?你简直是来送命。哈哈哈哈。”

看到自己众多的部下,大曾根像个胜利者似的笑了起来。他一边恶毒地笑着,一边嘲弄对方。但友之助一点也不害怕,不仅不怕,说话的口气反而意外地更加轻松。

“可我不是孤身一人,这些美丽的人鱼都是我的同伴,否则我怎么可能藏在水池里呢?不仅如此,我还带有更强大的伙伴。五十个正义的骑士。”

“哈哈哈哈,五十个?你是说我的部下粗心到让那么多的敌人混进了暗室?你不要再虚张声势了。”

大曾根朝他带钢面具的部下挥了挥右手,下命令说:

“喂!把他给我捆起来!先把他相结实了,回头再审讯不迟。”

但是,奇怪,他的部下一个个像聋子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排着队站在那里,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喂!你们是怎么回事?我命令你们把这家伙给我相起来!在那里磨蹭什么?”

大曾根忍不住突然从岩石上跳下来,走到领头的一个戴钢面具的部下面前,使劲击打他的肩膀。没想到被打的男人摇晃着后退了几步反而笑了起来。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在首领面前非但不害怕,反而捧腹大笑。笑声在铜面具的作用下显得很恐怖。

听到这可怕的笑声,大曾根呆呆地站在那里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星运河

大曾根被他部下意外的反抗激怒了,他紧握拳头想狠狠地接他部下的肩膀。这时那个怪笑不止的男人突然后退一步,摘去了面具。

没有特殊的钥匙面具是摘不下来的,可是他却很轻松地就把面具摘了下来。而且,从面具里边露出的脸……不知能不能叫做脸:没有眼皮的眼球显得特别大,长鼻子的地方是一个黑洞,没有嘴唇的嘴里的白牙几乎到了耳根。怎么看也是个长着眼球的骷髅。

看到眼前那张脸,大曾根吓得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地后退了好几步。地下王国里当然没有这样的怪物。而且这个怪物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不用回想,他立刻就认出是在轻歌剧剧场后台揭穿他真面目的那个可怕的怪物。

“哈哈哈哈,你大概没想到铜面具里会藏着这样的脸吧?大曾根,是我,是久留须左门。好久没见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你认识吗?是你在报纸上经常看到的老熟人。”

听到骷髅老人这么说,站在旁边的那个人迅速摘下面具,露出了真面目。原来是一个留着胡须一脸哭相的中年男子。

“我把这位警视厅刑侦一科第一组的组长中村警部介绍给你,以后你要请他多加照顾,好好记住了。”

大曾根像被逼进了死胡同似的两眼充血,向四周巡视了一下。由于眼前的情况过于意外,连他这样的恶魔也不知如何是好。

“另外这两个人我就不用介绍了吧?那就是被作关进车房里的过堂老人和星野先生。”

江堂和星野也搞去了钢面具。两个人骨瘦如柴,满脸胡须,脸色苍白,惟有两只眼睛在喷发着仇恨的怒火。

看到两个人的眼睛,大曾根不由得用手挡在眼前又向后退了几步。哎呀,怎么这两个关在监牢的人也跑了出来?是谁什么时候把他们放出来的?难道大曾根的部下连这点力量都没有了吗?

“各位,请把面具拿下来吧,让这家伙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随着老人的话音,其余的人一齐摘下了面具。大曾根借助管火仔细辨认每个人的脸,发现里面没有一个是他的部下,全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中,其中三十位是警视厅的警官,其余的二十位是有朋友之助率领的降应队。除此之外,洞穴的五个出口处还有近百人的警官队分头把守。你小子的暗室已经完全被包围了,就是一只蚂蚁也休想跑出去。”

说罢,老人盯着痛苦的大曾根,足有一分钟,洞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一动不动地站着,管弦乐队的演奏也停了下来,天女停止了飞翔,人鱼停止了游动。

裸体恶魔终于忍耐不住,两手揪着头发,发抖地喊叫道:

“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啊哈哈哈,变魔术的中了魔术。你败就败在自以为天下没有一个人的智慧能赶得上你。

“你知道几天前你在市内的五个出口处的天空曾有奇怪的气球吗?我们在气球上看清楚了你小子那骗人的小把戏,发现了这个洞穴的出口。

“于是我们等你从这里爬出去。我们断定你小子肯定要出来,因为你小子一心要绑架兰子小姐,而且我们设法让你出来时在地上面多呆上几天。为此我们多次转移兰子的藏身地点,让你疲于奔命,然后乘虚使用了魔术。

“你小子为了绑架兰子小姐,整整离开这个洞穴四天。这期间我们对洞穴里的人员进行了大换班。……详情还是请少爷您来讲吧。”

老人对水池边的友之助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好吧,我接着说。”

听到友之助的声音,大曾根不由得转过身去。只见友之助两手搂着两个人鱼的肩膀坐在岩石上。一个人鱼是花菱兰子,一个人鱼是星野真弓。

各位读者还记得星野真弓这个名字吗?就是那个有明友之助的可怜的恋人,后来被恶魔看中,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钟摆的折磨,掉进地狱陷阱深处的那个美丽的少女。后来她被从馅饼里救了出来,又受了数不清的折磨。但她勇敢地保住了自己的纯洁。大曾根终于对她束手无策,最近让她成为人鱼,流着泪不停地唱歌。

友之助潜入这个地下世界后,像有人指引着似的来到这个水池,发现了自己怀念多日的恋人。地上的英俊青年与恶魔国里的人鱼哭着拥抱在一起的场面,是多么的美丽和令人悲伤啊。了解实情的其他人鱼,被两人的真情所打动。她们发音叛离残暴的国王,拼上性命也要帮助友之助。

看见友之助搂着两个美丽的人鱼,大曾根气得脸色铁青,紧握着拳头。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听听友之助说什么,解开这难解之谜,同时考虑摆脱目前危机的办法。他强忍着怒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大曾根君,我们耍了个魔术,而且这个魔术很简单。首先是找到这里的出口,等你不在时再下手。做到这一步,我们的计划基本上已经是大功告成了。

“一天晚上,你的部下把几个装食物的货箱运进了洞穴,其中一个箱子在途中被掉了包,掉包的箱子里装的不是食物而是我。等到货箱运进洞穴的仓库后,我悄悄从箱子里出来,首先把五个潜望镜的监视哨换成了自己人。那几个家伙不愧是坏蛋,脑子转圈很快,觉得与其和头一起暴死,还不如跟着我们保一条命。

“这样,我成功地消灭了暗室的耳目。只要那几个潜望镜瘫痪了,其余的就好办了。每当戴钢面具的人从水池里的管子里出来搬运食品货箱时,我们就把他们抓起来,剥下他们的衣服,让我的部下换上,然后大摇大摆地抬着货箱混进洞穴里去。

“在你不在的四天中,我们从五个出口每次混过三四个警察和我的部下。同时,我们还做你的部下中明白事理的人的工作,告诉他们实情,让他们帮助警察,从而壮大了我们的队伍。另外,我们还从五个出口悄悄地把警察带进来,换上已经归顺我们的你原部下的服装和面具。这样我们就迅速形成了一个五十来人的降魔部队。

“这里有我们五十名截面具的自己人,因此就意味着你的部下少了五十人。你只剩下五十来个部下了。令人感动的是,你剩下的五十来个部下对是否背叛你还在犹豫不决。因此我设计把他们关进了你建造的地下监狱里。

“也就是说,这个暗室里你的部下已经一个也没有了,已经完全被我们占领了。那些乐队的演奏家们也不例外,他们原本就不是多么坏的人,因此经过我们的说服,马上就答应配合我们的计划。

“大曾根君,就这样,我从你手中夺回了真弓小姐和她的父亲,以及过堂老人和兰子小姐。我的目的已经完成一半了。

“依我当初的想法,我想亲手用最残忍的方法把你碎尸万段,否则就无法报我这杀父杀母之深仇。

“可是,你小子很幸运。如果你我两人单独一对一的决战,你的诡计太多。虽说是报父母之仇,但也不可为一己之私而置首都的灾祸于不顾。我这才忍痛请警视厅出面指导配合。

“大曾根君,这就是你这个所谓的‘暗室’覆灭的经过。你要明白这样一个天理,无论恶魔的诡计有多么高明,最终也斗不过正义的智慧。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法律的制裁吧。你也曾是黑暗世界的王者,希望你死得痛快点。我为你祈祷。”

说罢,友之助平静地望了望自己的仇敌。放弃单独决斗的他,此时已没有丝毫的敌意,脸上甚至浮现出一屡怜悯恶魔之死的悲伤。

然而,天生的恶魔大曾根丝毫听不进友之助的忠告,他巡视了一下四周的敌人,狂笑了起来。

“明哈哈哈。有意思,一个对五十个。对敌人而言,这已经够了。那么,如果我不投降呢?”

突然,他朝洞穴的一角跑去,那里有前边提到的配电盘。他像箭一般跑到配电盘前,猛地合上了电闸。可是,爆炸却没有发生。大概昏了头的恶魔以为友之助会把配电盘漏掉。

“大曾根君,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了。正因为担心大爆炸,我才作出了那么大的让步。我当然会首先切断配电盘的电源。为慎重起见,我可以告诉你坑道里所有的爆炸装置的电源统统都被切断了。不但切断了电源,而且还把炸药浪到了水中,让它永远失去威力。”

彻底绝望的恶魔越发疯狂了。他怒发冲冠,全身肌肉痉挛,狂笑着在洞穴里狂奔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想抓到我?能抓到我你们就来吧!你们忘记了我是轻功高手了!”

他狂叫着突然像猴子似的爬上了洞穴的石壁。

“我的同伙在哪里?女人们!你们难道忘记了我是那样地爱抚你们了?愿与我生死与共的跟我来!”

随着他的喊叫声,只见几个美女不可思议地或扔下天女的翅膀,或脱去人鱼的鱼鳞,几乎是赤裸着身体,发疯似的跟在他身后朝石壁上爬去。可能是那些女人们忘不了国王的爱情,要下决心殉死吧。

在人们正争相观看时,赤裸的英俊青年和六个裸体女人像美丽的野兽一样疯狂地挣扎着迅速爬上了十几米高的岩壁上,最后集中到了那上边的一个很大的像壁龛一样的岩洞里。

“啊!那家伙想自杀!”

不知是谁大声喊了起来。接着又有人啊地大叫一声。只见岩洞里的大曾根右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剑。

他叉开腿站在岩洞里,两边有六个裸体女人陪着。只听他大声吼叫道:

“下面的各位!你们很幸福。现在你们真正接触到了恶魔王国的真谛,懂得了什么是邪恶之美。

“诸位,你们参观一下我装饰这个暗室的最后的杰作吧。这是我用血和生命描绘的一生一世的作品。哎呀,没有音乐怎么行呢?乐队!你们的首领再最后求你们一次。请演奏恶魔之歌。开始厂

面对恶魔这意外的举动,下面的人不知如何是好,惟有屏着呼吸茫然地仰头朝上看着。乐队的乐师在岩洞对面离地面五六米高的地方伸头往下看着,像是在等待指示。

看样子乐师们希望演奏恶魔之歌,以便为恶魔首领最后送行。见此情况,友之助挥手示意他们开始演奏。

友之助和久留须老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点了点头。意思是说:

“可以。就让恶魔装饰一下他暗室的末日好了。”

于是,疯狂的恶魔之歌的音乐响了起来。同时,幻灯装置也发挥出最大的能量,开始映照出五彩缤纷的极光来。

极光中,伴随着疯狂的音乐,世上少见的屠杀开始了。只见大曾根舞起手中的短剑,每挥动一次,就有一个美女倒在血泊中。她们有的被割断了咽喉,有的被从肩膀劈下,有的被从丰满的Rx房处切开。六个美女流着美丽的鲜血,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岩洞中。

英俊青年“阿多尼斯”站在满身是血的美女身边,一边喊叫一边用短剑在自己雪白的皮肤上横一刀竖一刀地划着。

他白皙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许多网眼状的血痕,鲜血在不住地流淌。

“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笑着。全身是血的裸体痛苦地挣扎着在跳垂死的舞蹈。恶魔的狂笑在洞穴中回荡,几乎盖过了乐队的演奏。人们看到,鲜血从他嘴里咕嘟咕嘟往外冒,顺着下巴像瀑布似的往下流。

友之助自言自语地说:

“火星运河。”

看着眼前这无与伦比的邪恶之美和激情,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什么,看到眼前这雪白裸体上血红的网眼,友之助不由得想起了从望远镜里看到的火星表面的情景,总觉得像是火星上纵横交错的既神秘而又恐怖的大运河。

恶魔的舞蹈终于到了结束的阶段。随着他疯狂的跳动,不停流淌的血,看上去已经不是网状,而是全身都成了红色。简直是红色的死亡舞蹈。不知何时,恶魔的脚步开始东倒西歪起来,两只血淋淋的手在空中乱抓着,两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他跪倒又站起,站起又倒下,但速度却越来越慢,最后恶魔终于倒在了几个美女的尸体上。

现在,宽敞的洞穴里鸦雀无声。人们像石头一样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上面像佛龛似的洞穴。既没有人叹息,也听不到恶魔之歌。

但是,恶魔还没有咽气。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倒在地上的大曾根又慢慢抬起了头,他把全是血行的脸对着人们突然又大笑起来。

他两只眼睛睁得像野兽似的,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像兽牙一般。他那难以形容的恐怖的表情,越变越大,最后完全挡住了人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