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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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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戚时安的时候刚和调酒师说完话,结果瞬间把新酒的介绍词忘得一gān二净。
 
戚时安揣着裤兜从门口进来,目光逡巡一遭后落在了沈多意的身上,他拣了处沙发坐下,坐定后仍执着地看着对方。
 
沈多意拿着酒单走近,不太自然地开口:“好巧啊,看来你是真喜欢喝酒。”
 
戚时安瞄了眼对方颈间的小领结,直截了当地说:“不巧,我问了夜总会的经理,他告诉我你来这儿了。”
 
“经理介绍我来的。”沈多意解释了一句,解释完才反应过来对方向别人打听自己,但又揣测不出含义,“之前谢谢你,今天我请你喝酒吧?”
 
联想起沈多意为了钱喝到胃疼的模样,戚时安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他反问:“你一小时多少钱?”
 
“……两百。”沈多意撒了个谎,他赚不了那么多,但是请客的话太少不合适,“新出的huáng油啤酒挺香的,要不要试试?”
 
戚时安不挑,毕竟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等两百块钱的huáng油啤酒上了桌,他觉得沈多意的眼神都变得自信了,仿佛终于扯平,不再欠他什么人qíng。
 
实际上,沈多意确实是这样想的,对方那晚帮了他,他就感谢回去,从没想过要互相认识,更别说发展什么友qíng。年纪差不多,却开着车去夜总会喝酒的人,跟他隔着一道银河那么遥远。
 
huáng油啤酒真的很香,啤酒的苦辣味基本已经尝不出来,只留着清香的酒气,戚时安窝在沙发上慢慢啜饮,耳畔接收着舒缓的音乐。沈多意在他的视线里走来走去,拿着酒单或端着酒水,笑容时浅时深,眼睛始终明亮。
 
低头时,下巴尖会蹭到领结,蹭痒了会趁客人不注意时抬手抓一抓,马甲勒着那把细腰,腰侧的小兜里别着一支圆珠笔,片刻闲暇时会忍不住摁几下笔帽。戚时安把沈多意的所有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就着这一幕幕,huáng油啤酒被喝光了。
 
沈多意忙得忘记了戚时安的存在,等想起来过去看时人已经走了,桌上只剩下空酒杯。他收拾完继续工作,以为再次产生的jiāo集已经结束。
 
直到换了衣服下班,他在酒吧门口看见戚时安靠着车门吸烟。
 
还是那包软珍小熊猫,戚时安其实没点燃,只是等得无聊拿出一根瞎玩儿。他抬眼望向门口,见沈多意直挺挺地立在那儿。
 
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球鞋gāngān净净,衣领洁白如新,校卡的带子从兜里露出来耷拉着,随着夜风轻摆。
 
头毛也在风中微颤,飘散了一地少年气。
 
大概比扎着领结穿着马甲要可爱一百倍,因为戚时安能从自己的心跳速度上感觉出来。
 
包裹在这身行头下的沈多意完全是学生模样,连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分活泼开朗,他抓着书包带子,可能有些冷,喊道:“你还没走啊!”
 
戚时安大步过去,隔了两阶看着对方,说:“两百块钱的huáng油啤酒有那么大一罐,我喝多了,礼尚往来的话,你是不是应该送我回家?”
 
这摆明是刁难了,后退是关着的酒吧大门,下台阶是戚时安的身前眼底,沈多意进退维谷,竟然推拒道:“够呛,我作业还没写呢,对不起啊。”
 
戚时安忍住笑,不知道在装什么酷:“你高几了?”
 
“高二,我们老师管得特别严。”沈多意身着校服,人也仿佛天真了不少,“咱俩差不多大吧,你不用上学吗?”
 
“过一阵我就开学了。”戚时安说,“我比你大一点。”
 
三两句话的工夫似乎熟悉了些,这种熟悉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了解,只是气氛变得轻松了而已。沈多意终于从台阶上走下,看看腕上的防水手表说:“我得赶紧回家了,不然家里人会着急。”
 
他说完就走,怕回应之间又耽误片刻。戚时安却没在刚才的寒暄中忘记原本的来意,他猛地伸手拦住对方,像用了擒拿手似的扣住了沈多意的肩头。
 
“你gān吗啊?”
 
“你一小时没有两百块,对不对?”
 
“……那怎么了。”
 
“心疼你破费啊。”
 
“没事儿,按时薪请你的话,只能喝汽水了。”
 
“我其实就想喝汽水。”
 
“你不早说……”
 
“一天给你两千,每天陪我喝汽水,你gān么?”
 
“……”
 
又是两千!
 
陪喝汽水!
 
俩男的对着喝汽水?!
 
这人喜欢男的……
 
沈多意的整片脑海已经掀起了风làng,突如其来的过分邀请让他措手不及,当作感谢的huáng油啤酒也变得有些可笑。
 
看东西首先要看标价,面对有钱人时会难以自制的怯场,奔波在每个烈日下,忙碌于每段风雨中。现实太过夸张,但也只能一点点接受,就这样在生活的鞭笞中背了许多辛酸与无奈,可仍然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沈多意脸颊生疼,被戚时安的话狠打了一巴掌。
 
忽然想起来那晚在夜总会门口,对方问他“你真的不是少爷?”
 
他目视前方,书包带子被手指绞得死紧:“夜总会的少爷收费都没那么贵,一天要你两千,我怕物价局查我。”
 
戚时安慢慢松开了手,云淡风轻地问:“生气了?”
 
沈多意暗藏防备,想出口伤人却没那个天分,半晌过去才外qiáng中gān地说:“你别再开玩笑了,不然等你开了学,我找你们校长举报你。”
 
和那晚的脆弱模样大相径庭,此时此刻的沈多意还有两颗小小的獠牙可露,没有自我保护的铠甲,也没好友亲朋的庇佑,他全靠qiáng撑的一张凌厉面孔来吓唬人。
 
而在戚时安眼里,那份凌厉不过是蹙起的眉毛和瞪圆的眼睛而已。他深知老虎是猫科,可猫装不了老虎。
 
但这不妨碍他软了心肠,并生出歉意。
 
“多意,多意!”
 
屋内十分安静,不像以往有豆浆机的噪音,沈多意懒懒地翻身,试图在叫声中睁开困顿的眼睛。沈老爷子站在门口,略微佝偻的腰上还系着条碎花围裙,催促道:“今天还要不要上班啊?”
 
“要上……”沈多意把双眼睁开条fèng儿,怀中抱着一团薄被,“做什么好吃的呢,还系着这么闹心的围裙。”
 
沈老不yù与他闲聊,转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边怨:“知道闹心你还买,快起来吃炸馒头片,等会儿就不脆了。”
 
年纪大的人腿脚都慢,何况沈老早早就拄上了拐杖,沈多意从chuáng上爬起来走到卧室门口,看着沈老的背影一点点靠近厨房。他不想三两步就追赶上去,只想这样看着对方先行抵达。
 
“爷爷,围裙三十块一包,我哪知道具体什么样啊。”等沈老走到厨房,沈多意才慢悠悠地跟上。把炸至金huáng的馒头片和小huáng瓜端上餐桌,爷孙俩开始享用早餐,公司的事儿没什么意思,沈多意很少和老爷子念叨,反而是老爷子爱讲些小区里的家常琐事。
 
快要吃完,沈老爷子说:“怎么瞧着你没jīng神,泡杯茶喝吧。”
 
沈多意解释:“没睡好,一直做梦。”
 
梦见了戚时安在酒吧外面堵他,还要每天两千块钱来“包”他,那时候在他眼里,这个价格等于斥巨资了。沈多意忍不住乐,乐完好像jīng神了不少。
 
出门尚早,完美地避开了高峰期,黑色大众在马路上穿梭,后视镜上挂着的坠子轻轻摇晃,一路摇到了明安大楼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