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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可惜

华夕菀换好衣服后,就带着几个婢女赶到了待客厅,当她看清侯氏现在的样子时,忍不住在心里惊了一场,上前与侯氏相互见礼后,才各自坐下。

侯氏的相貌在华夕菀眼中,原本是宝姐姐那一款的,可是这次再见面,就发现她瘦得厉害,眼窝陷了下去,脸颊上的颧骨也露了出来,嘴唇有些泛白,只有一双眼睛黑得发亮,让华夕菀看得心里发颤。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瘦成了这个样子?”华夕菀叹了一口气,“你如今年纪轻轻,怎能不保重好身体,损了身体原气,可不是什么好事。”

侯氏轻笑道:“不怕王妃笑话,我反而觉得这几日身子格外慡利,像王妃这样的身姿才是京城中不少女子所艳羡的。”实际上华夕菀也不是什么纤细的人,只是瞧着身姿曼妙,让京城里不少女子跟着她打扮。

偏偏显王府十分显赫,华氏又出身大世家,陪嫁品便是一般人比不上的,这头面首饰,华服美食,京中不少女子即便有心学着华夕菀打扮,也不过是画皮难画骨,徒惹笑话罢了。

侯氏对京城里一些世家女子嗤之以鼻,当初传言华夕菀乃是无颜女的时候,这些人是何等嘴脸,如今华夕菀贵为王妃,十分受显王爱重,又有义安侯府做后台,在这些女眷眼中华夕菀便又成了谈论羡慕的目标,真是一堆墙头糙,风往哪chuī便往哪倒。还有一些女眷端着一张自以为贤惠的嘴脸,批判着华氏如何奢侈,不能持家有道,败坏女子贤德之名云云。

这些人莫不是痛惜无奈的样子,却是忘了别人如何关她们什么事,不过是一群与丈夫相敬如宾的女人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罢了。

贤德有什么用?勤俭持家又有什么用?男人不喜欢你的时候,贤德是古板,勤俭持家乃是不够大气,若是喜欢你,穿金戴银那就是贵气,娇气懒散那便是qíng趣,世间没那么多应该不应该,不过是对方喜欢不喜欢罢了。

侯氏以往看不明白,也不敢想这些事qíng,可是如今她因小产伤了身体,不能再有孩子,她的丈夫即将纳侧妃,她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你是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主人”罢了。

丈夫与别的女人在chuáng上纠缠,以后他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她就像是束之高阁的珍稀物件,看似尊贵实则是个没用的空架子,做这个最尊贵的女主人又有什么用?

几十年前宴氏一族有位王爷身体有损,不能让女人有孕,所以到死只有王妃一个女人,京中竟有无数人对这个王妃羡慕不已,甚至有人大赞这位王爷专qíng,为人端正。

如今她不能有孕,郡王爷纳侧妃,很多人同qíng他未来的儿子不能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那么她算什么,为了郡王千般算计,最后被郡王对手陷害不能有孕的她,又算什么?

老天对女子何其不公?!世道何其可笑,她对郡王满腔qíng谊,反而成了最好笑的笑话。

华夕菀见侯氏的qíng绪有些不太对,便推了一下面前的点心:“嫂嫂尝尝这荷叶糕,最近几日膳房里的厨子新做的,我尝着倒还能入口。”

侯氏捻起一小块尝了一口,笑着道:“府上的厨子手艺真巧,甜而不腻,荷香淡雅,哪里是只能入口,我看是十分可口才对。”

“白夏,记得好好赏这个厨子一番,能得嫂子夸奖,乃是他的福气呢,”华夕菀笑着道,“嫂子难得来寒舍,不如我们一起到院子里逛逛。”

“也好,”侯氏抚掌笑道,“我见王府里景致优雅,正想着找个理由好逛一逛,如今王妃相邀,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两人携手出了待客厅,然后一路往园子里走,越走侯氏越觉得显王夫妇才是享受生活的人,园子里处处是景,步步是画,各色花朵竞相开放,拆紫嫣红,确实十分漂亮,难怪华氏如此自信的邀请她逛园子。

最后两人在湖心亭中坐下,亭子四周全是水,上面的荷花虽已经开尽,不过湖里收拾得很gān净,不见半点衰败之相,一些水莲漂在水面,有种难言的诗qíng画意在里面。

“神仙dòng府也不过如此,”侯氏感叹了一声,“与王妃相比,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正题来了。

华夕菀撒了些鱼食到水中,看着锦鲤们在水中抢食,笑着道:“嫂子这话从何而起。”

“不过是有感而发,”侯氏放下茶杯,看着在水中畅游的锦鲤,面上露出悲苦之意,“如今我不能有孩子,又不能学着你这般恣意生活,你说还有什么意思?”

华夕菀面露惊讶之色,连手里的鱼食掉进水里都不自知,“嫂子,你这话……”

“前些日子太医来诊脉,说是我以后很难有孕了。”侯氏面上凄苦之色更浓,眼眶微红道,“你说,我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华夕菀从未见过侯氏这般神qíng,在她的印象中,侯氏向来是端庄大气,更是不会再人前露出这种示弱之色,今天她这番举动,实在有些让人意外。

而且她与侯氏的jiāoqíng也只能算一般,侯氏就算有什么心事,也不会在她面前透露出来才对。

“嫂子怎么这样想,也许只是你现在身子弱才会这样,等你身子好了,孩子也会有的,”虽然不知道侯氏的用意,但是眼见侯氏无法受孕这种事qíng,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幸灾乐祸,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我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愿想了,”侯氏说完这句话,突然一把抓住华夕菀的手腕,“王妃,我助你登上那尊贵之位,只要你帮我报仇!”

华夕菀面色一变,幸而在场伺候的都是她亲近之人,不然侯氏这话传出去,真是要人命了,这个世界上对于女人来说,什么是尊贵之物,除了后位还有什么?

“嫂子,你最近心qíng不好,别乱想,”华夕菀神qíng严肃道,“你说的这些话我没有听见,也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

侯氏看着华夕菀吓得面无人色,心里也有些奇怪,她曾听郡王爷说过,显王只是表面风淡云轻的野心家,但是现在看华夕菀的表qíng,似乎想都不敢这种事qíng,不然也不会被吓得这般厉害。

是郡王猜错了,还是……显王对显王妃实际上并没有用真心?

想到华夕菀的娘家与外祖家,侯氏顿时心如明镜,心底对华夕菀有了几分同qíng之意,原来显王也不过如此么?

以华氏的姿色,若是嫁到普通世家,本该是被人捧在手心的人物,如今嫁给显王,能不能得到真心不说,只怕还要被显王利用到底,她见华夕菀吓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后,也不想让她为难,揉着额角道:“弟妹你别介意,我脑子有些糊涂了。”

华夕菀略有些犹豫道:“嫂子,这些话原不该我说,只是咱们都身为女人,我实在不忍心瞧着你这样下去。”她叹了一口气,执起侯氏的手,“你听我一句劝,别为其他事费神,好好养身体,对自己好一点,比什么都qiáng。”

侯氏知道华夕菀这番话乃是真心,可是她现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她的丈夫对她只有敬重,没有爱,就连她想得一个孩子聊作慰藉也不能了,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想,什么可盼。

“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侯氏站起身,对华夕菀笑道,“谢谢你,只是现如今已是这样,我也没什么法子可想了。弟妹,你比我有福气。”但愿不要落得我这个下场,侯氏这句话说不出口,她虽然同qíng华夕菀,可是显王府一脉与他们盛郡王府,本就是两路人。

侯氏坐着轿子出了显王府,离开的时候恰巧碰到晏晋丘的坐的马车回府,她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叹息了一声,把视线收了回来。

晏晋丘回府后听闻盛郡王妃到府里来说,有些诧异,今天晏伯益纳了两个侧妃,虽然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大事,但是这个时候盛郡王妃竟然不在府里,实在不像是这位堂嫂的xing格。

全京城上下谁人不知盛郡王妃贤德聪慧,今日竟然做出此等行为,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华夕菀原本不知道侯氏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当她在晏晋丘口中得知盛郡王纳侧妃一事后,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难怪侯氏会做出这种失态的行为。

侯氏小产后得知不能有孕,本就是致命的打击,如今晏伯益纳侧妃,无疑是砍断了侯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糙,一个没有希望的女人,只会走向两条路,一是疯狂,二是沉默。

侯氏恨害得她无法有孩子的太子一系人,自然不会沉默,那么她选择的只有疯狂报复的一条路。

“盛郡王不是不好美色吗,纳妾的事qíng又何必急于一时?”华夕菀皱着眉头道,“这让堂嫂qíng何以堪?”

晏晋丘似笑非笑道:“他想在太子之前生下儿子,如今堂嫂不能有孕,他自然要急着纳妾。”不然,又何必一口气纳了两个侧妃?

华夕菀想起侯氏发红的眼眶,消瘦的模样,以及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这么一个为自己男人挖心掏肺的女人。

晏伯益的心太大,装的东西太多,即便侯氏这个女人为他付出了一切,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码字码到一半,我觉得腰疼,就去chuáng上躺了一下,然后不知不觉就躺到今天早上了···

 

55、jiāo心

“醒了?”晏晋丘看着怀中的人低笑出声,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快到傍晚了。因为侯氏的原因,华夕菀心qíng似乎有些不好,所以晏晋丘gān脆把人带到chuáng上睡了一觉,见华夕菀安宁睡过去,他放下了心。

他一直担心侯氏的事qíng会影响到华夕菀,毕竟侯氏与她皆是又皇上赐婚嫁进皇家,只是侯氏在前,她在后,侯氏如今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他担心她联想到自己。

可是,她不是侯氏,而他也不是晏伯益。

“嗯,”华夕菀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懒洋洋的不想动,“不想起chuáng。”

晏晋丘见她这样,伸手环住她的腰肢,笑着道:“不想起就不起。”难得见到华夕菀这般姿态,晏晋丘自然不会煞风景的去破坏。

也许是这个胸口有些暖,华夕菀觉得自己似乎对晏晋丘也不是那么的排斥,与其说她在排斥晏晋丘,不如说她是在排斥这种男女不平等的婚姻。因为她知道事实如此,所以她乖乖接受了婚事,可是因为她内心深处的qíng绪,所以对晏晋丘这个丈夫不会有真正的爱qíng。

也许,就算她不能付出自己的爱qíng,也应该对晏晋丘好一些,因为现在的他没有一妻多妾,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qíng。

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他不欠她的。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嫁到皇族,”华夕菀叹息道,“从小我都会觉得自己会嫁到一个普通的世家,然后做一个略彪悍的少奶奶,过普通的日子,懒散度日,年老的时候逗逗孙子孙女,悠闲自在。”

晏晋丘抚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皇上赐婚后,我在家里闷了一个月,后来就想,也许天底下的男人没有多大的差别,就算我嫁到小门小户,要花心的男人仍旧要花心,而我不想嫁到皇家不过是怕麻烦而已,”华夕菀把头偏向晏晋丘,看着他好看的下巴道,“我们成亲大半年,互相揣测着对方的底线到现在,忽然觉得也没什么意义。”

木已成舟,想再多也是浮云,她实际上早就知道,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晏晋丘看着华夕菀的双眼,没有想到她会把话如此开门见山的说出来,就像是自己一直期待但又觉得不可能实现的事qíng突然实现了,让他高兴之余又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从成亲那一日,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了。”华夕菀撑起身子,翻身坐到晏晋丘的腹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盈盈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晏晋丘凝视着这双漂亮的双眼:“从今以后,虽然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也不会撒谎骗你。你……愿意跟我并肩走下去吗?”

“你说呢?”伸手撑在他的胸口,华夕菀俯下/身在晏晋丘的嘴角吻了一下,“不如试试吧。”

未来不可预知,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至少不会徒留遗憾。

天色入夜以后,下人们把热水抬进屋子,不敢往里看,匆匆的出了门,心里却有些感慨,王爷与王妃的感qíng真好。

白夏面带焦急之色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在外面等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门边道:“王爷,王妃,奴婢白夏求见。”

“进来。”发话的是王爷,白夏小心的走了进去,就见王爷与王妃坐在桌子旁,王爷拿着一块巾帕在给王妃擦头发,王妃懒洋洋的坐着,似乎连手指头都不愿抬一下,见她进来,才勉qiáng抬起头:“白夏,发生了什么事?”

华夕菀很了解白夏,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qíng发生,她不会没有眼色的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