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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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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风……”唐瑜担心赶车的侍卫。
“车板底下有暗格,里面准备了蓑衣。”宋钦将她抱到腿上,紧了紧她肩膀,“冷不冷?”
她刚刚歇晌醒来,脸蛋红扑扑的,宋钦见识过她千金小姐的娇贵身子,担心她着凉。
唐瑜摇摇头,刚要开口,空中一声雷鸣,霹雳gān脆,震得她心跳都快停了。唐瑜不怕雷,但这声雷响来得毫无预兆,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而宋钦几乎立即将她脑袋按到胸膛,大手捂住她露在外面的耳朵。
他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算计,就像那天她肚子不舒服,他似兄长又似父亲,如他所说,真的把她当孩子似的照顾。唐瑜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胸膛,听着外面依然可辨却减弱很多的雷声,尽管人在路上,尽管大雨倾盆,她心里一片宁静,不慌不乱。
“还有多久能到?”宋钦高声问褚风。
褚风往返青城多次,对一路的qíng况了如指掌,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大声回道:“王爷,可能得一个时辰!”王爷管得了所有人,唯独管不了老天爷,非要这时候下雨添乱。
宋钦看看怀里的小姑娘,英眉微皱,马车重重地颠簸了下,宋钦勒紧她腰,抿抿唇,低头哄她,“瑜儿先忍忍。”雷雨jiāo加,困在路上不安全。
唐瑜点点头,“我没事,王爷不用担心。”
宋钦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脑袋,凤眼盯着车窗。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没有走官路,村镇之间的小路更不平整,一经大雨淋,转眼就变得泥泞不堪。连绵的雨雾、随风飞来的雨珠模糊了视线,只能看清整条路的轮廓方向,褚风赶车再熟练,路线记得再熟,也不可能连哪条路有几个坑几个坎都记得,如今着急进村避雨,马车几乎快要飞起来了,不巧骏马前蹄踩进一个深坑,前面绊住了,马身却还在往前冲……
骏马猛地跌倒在地,马车陡然侧移,车辕上褚风被甩出去了,里面宋钦也不受控制地朝前扑了出去。怀里小姑娘啊啊尖叫,宋钦人在空中,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硬生生转身,后背重重地撞上前面叉着的车门板,脊背中央不偏不倚撞到棱角。他闷哼一声,眼看马车又要翻倒,宋钦瞬间将唐瑜挪到他与车壁中间,他弓着脊背腰腿,大手紧紧护着她后脑。
轰隆一声,马车整个倒在了地上。
有宋钦用力往回护着,唐瑜只是身体轻轻撞到了车壁,紧接着宋钦重重地压到了她身上,对面的huáng杨木矮橱咣当砸中他背。震动隔着他身体传过来,唐瑜惊恐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他胸口,只听到瓷器硬木撞到他身体的声音,而他结实的身体山岳一样撑在她身上,免她于风雨。
“王爷……”有什么东西流到了她额头,再流进她发中,唐瑜看不清,她想到了血,脑海里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地喊他。
“没事,顶多撞青了几块儿。”宋钦一手抱着她背,一手将压在身上的柜子推到一旁,外面褚风恰在此时打开车门,一看这qíng形,连忙帮着将那些杂物扔开,“王爷可曾受伤?”
宋钦真没有流血,唐瑜感受到的是洒出来的茶水,他稳稳地跨出车篷,再把受惊过度几乎浑身僵硬的小姑娘扶了出来。褚风见主子不像有事,先去暗格里翻出两身蓑衣,宋钦身上已经湿透,不屑再用这碍手碍脚的东西,接过一身替唐瑜披上。
小姑娘脸色苍白,雨水打得她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偏她努力睁开,打着哆嗦跟他确认:“王爷真的没受伤?”刚刚她完全无法思考,但她觉得宋钦肯定撞得不轻,两人完全是从榻上甩下来的。
“真没事。”宋钦替她戴好斗笠,见旁边骏马倒在泥泞里显然站不起来了,他侧头张望,发现被雨水模糊的村子就在两里之外,立即蹲下去,“瑜儿上来,咱们先进村。”这里jiāo给褚风处置。
“我能走……”唐瑜想自己走,这次倒不是碍于礼数,而是不想加重他的负担,然而宋钦不接受,qiáng行拉过她,抱起腿便大步朝前赶去。
褚风站在原地,望着bào雨里主子迅速远去的背影,想到刚刚打开车门瞧见的qíng形,主子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小姑娘周全,心里突然一片复杂。
他明白了,王爷对唐瑜动了真qíng,那个在战场上杀敌如麻铁令如山、在朝堂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如今却心甘qíng愿让一个十五岁的闺阁姑娘凌驾于他头上,甘为孺子牛。
如果这样唐瑜还惦记卫昭那个毛头小子,褚风……
咬牙切齿,可是他又能如何?
王爷都舍不得罚她,没碰到狐狸jīng的时候,关一会儿柴房就舍不得了,巴巴地接回房里伺候。如今得了人,王爷非但没有腻味,反而快变成了孙子,他真敢自作主张教训狐狸jīng,恐怕他才说句坏话,王爷的军棍就砸到他身上了吧?
虽然不甘,但褚风不得不承认,王爷确实重色轻……
褚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只求狐狸jīng的心是ròu做的,别辜负了王爷一片真心。

第63章

唐瑜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雨,来得快下得急,好像老天爷手里端着一江清水,照着黎民百姓一阵猛倒,不见一丝松缓。头上斗笠太大,宋钦刚背上她,脑袋就往下低,眼看着雨水不停地砸在他头顶,砸在他被撞出一条红痕的玉白后颈,唐瑜立即将斗笠扣到了他头上。
“瑜儿……”宋钦扭头,才要劝她,小姑娘忽的钻到斗笠底下,脑袋搭在他肩头,像几岁的孩童,乖乖地藏在他的斗笠下,聪明又可爱。宋钦不禁停下脚步,凤眼惊喜地看着她……的后脑勺。
如果她钻进来的时候脸对着他,他的心可能一下子就化了。
“瑜儿……”宋钦低声唤她,想看看她的脸。
“雨大,王爷快走吧。”唐瑜抱着他脖子,细声道。
“那你再往我这边挪挪,小心淋到,”宋钦真的担心,“你身子弱,别又病了。”
风chuī雨斜,唐瑜脸上确实淋到了雨,她也不想生病,就往里面缩了缩,耳朵忽然被他嘴唇捉住,唐瑜身体一僵,才要叫他松开,他自己松了嘴,意味不明地笑两声,继续前行。
唐瑜轻轻地抿唇,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占点便宜。
雨大,他走得疾,谁都没有说话,唐瑜一手攀着他胸膛,一手悄悄挡住了一直被雨水chuī到的脸,只露出眼睛,静静地看斗笠外面的大雨。她是侯府娇养的姑娘,父亲常常出门在外,家里没有可以说贴己话的亲人,她习惯了一个人待着,赏花观月,听风品雨画雪。
雪只有冬天才来,冬天到了也未必有多少场,所以唐瑜更喜欢四季常见的雨,轻柔的毛毛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突如其来疾风骤雨、连续不停的bào雨……各种各样的雨,她或是坐在窗边看,或是坐在乌篷船里,在男人背上看雨,除了小时候父亲背着他,今日是第一次。
而背她的人,是那个一开始对她再三轻薄、冷眼嘲讽的摄政王,是故意骗她入瓮的王爷,他给她时间接受他的亲近,他最终还是要了她,但他不是完全对待歌姬的那种欺凌,他会想方设法哄她高兴,会千方百计地对她好,就算晚上,他也会从温柔开始……
她一直不信他,觉得他对她好是一种男人对美人都会有的宽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他对她有几分真心?是识破太后yīn谋后他拥她入怀,问她是不是委屈,还是那晚灯笼架起的鹊桥?是中元晚上他坚持等到子时才要她,还是前几天他不嫌弃她腹痛出丑?
又或者,是刚刚马车里,他不顾自己牢牢护她周全。
有些事qíng,是掺不了假的。
唐瑜闭上了眼睛,耳边是雨声,是他加重的呼吸。
“咱们找房子最好的那家。”进了村子,宋钦脚步微慢,脑袋抬高,左右观望。
唐瑜心里好笑,王爷就是王爷,避雨也要那么多讲究。
最后宋钦挑了村东一座新宅子,上房五间,左右还有两排厢房。大门关着,宋钦试探着推了下,门竟然开了,唐瑜也抬头往里看,就见对面的堂屋里坐着一对儿老夫妻,好像在下棋,旁边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看衣着竟然是丫鬟打扮。
“记得叫我相公。”眼看里面三人发现了他们,宋钦边往里走边嘱咐她。
唐瑜叫不出口,小声提醒道:“我现在是男装。”
“谁会信?”宋钦笑她。
唐瑜沉默了会儿,马上又道:“那我喊公子……”
“哪个公子会背着丫鬟?”宋钦继续反驳,“兄妹也不行,晚上咱们肯定睡一屋。”
唐瑜无言以对。
宋钦已经走到了屋檐下,朝里面的老爷子道:“这位老伯,我陪内子出门省亲,方才马车不小心陷进坑里,车夫在那边看着,我们先来避雨,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他身上láng狈,靴子衣摆上全是泥点,但那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斗笠下的脸庞也是神仙似的俊美,吕老太爷还在纳闷男人口中的妻子为何作男装打扮,吕老太太已经热络地答应了下来,“方便方便,我们家别的不多,就属屋子多。”
吕家老两口有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去城里住了,老两口不习惯城里的日子,坚持在家养老。儿子们孝顺,给父母买了丫鬟伺候,还盖了一座气派的大宅子,逢年过节回来探望,这么多屋子都能派上用场,其他时候都是闲置的。
吕老太太想请他们去西屋,宋钦背着唐瑜婉拒,对着西厢房道:“这边进进出出的太打扰二老,我们还是住厢房吧,多谢了。”
吕老太太便叫上丫鬟珠儿,撑着伞送两人过去。因为刚过完中元节,孩子们才走两三天,西厢房看起来同刚收拾过差不多,当然没法跟侯府王府比,但也算得上gān净整齐。
见宋钦抱着美人不舍得放手似的,吕老太太笑弯了眼睛,“公子对您夫人真好,不过现在已经进屋了,赶紧放下来吧,都收拾收拾。珠儿,你去把大爷、二姑娘没穿过的新衣裳拿来两身,再抱一chuáng新被褥过来。”
珠儿瞅瞅宋钦,红着脸去了。
唐瑜脸也是红的,低着脑袋,由宋钦帮她解下蓑衣。
吕老太太要接过蓑衣挂到外面去,宋钦自己动手,吕老太太视线已经被唐瑜吸引,没再管宋钦,震惊地走到唐瑜跟前,低头打量红着脸害羞的小媳妇。一身男装湿哒哒的贴在她身上,身段玲珑,胸前如藏了两个大桃,极其扎眼。再看人家模样,细细白白嫩豆腐般的脸蛋,眸如汪水唇似樱桃,怪不得让男人那么喜欢。
“夫人真美……”吕老太太盯了半晌,只说出这么四个字。老人家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该怎么夸赞。
“您过奖了。”唐瑜并不是被人夸两句就害羞的xing子,可此时湿衣贴身,她难为qíng,却碍于礼数不好硬邦邦地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