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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瑜猜到姑母有话说,难为qíng般低下头,嗯了声。
唐氏就扶着小姑娘去了后面的恭房。恭房宽敞雅致,唐氏握着侄女的手一直走到最里头,才拿出小竹筒递给侄女,压低声音道:“阿昭托我jiāo给你的,说让你现在就看。”
唐瑜神色复杂,接过小竹筒,拔出塞盖,果然看到一张小纸条,取出纸条,却见里面还有条小小的玉鱼。唐瑜抿唇,攥着小竹筒走开几步,背对唐氏展开字条,熟悉的男人字迹立即映入眼帘:表妹,我恨宋钦,我要他死。玉鱼鱼尾有毒刺,稍后宋钦与你辞别舅父时,你找机会用鱼尾刺他,我会护你周全。瑜儿,为了bī你配合,昨日我在舅父茶里下了毒,解药在太后手。宋钦死,太后马上送解药来,否则正午一到,舅父便会毒发而亡。表妹不信,可看舅父手腕,那颗红痦便是中毒症状。
唐瑜身体一晃,手里的纸条飘了出去。
“瑜儿?”唐氏发觉不对,急忙上前扶住侄女,一扭头,却见小姑娘满脸泪水,妆容都花了。
唐氏心中一沉,确定侄女站稳了不会倒了,她低头去捡纸条,还没看清楚上面的字,纸条忽然被人抢了过去。唐氏茫然地看向侄女,唐瑜一手捂嘴,一手背到身后,靠到墙壁上,低头哭,“姑母,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您先出去行吗?”
这明摆着儿子又欺负人了,唐氏哪放心走,走过去要问清楚,唐瑜突然跌了下去,坐在地上埋头呜咽,“姑母,我求您了,您出去吧……”
唐氏又心疼又着急,只是小姑娘哭成这样,仿佛她再靠近一步就能bī死她,唐氏无奈地直起身,转身出去了。
外面传来唐氏应付全福人的话语,唐瑜一手捂面,泪如泉涌。
卫昭怎么能这样,她欠他的qíng,她知道她对不起他,她一直都在自责,甚至卫昭来杀她,唐瑜都能理解他的恨,可他为什么要朝父亲下手,为什么要下毒毒害她的父亲?昨日卫昭来找父亲,向父亲赔罪,自责先前的不懂事,还向父亲保证他会振作起来。听到父亲转述的时候,唐瑜一边欣慰一边替卫昭难过,更觉得对不起他,却没想到卫昭赔罪是假,下毒是真!
现在她该怎么办?
听卫昭的,杀了宋钦吗?宋钦那么喜欢她,绝不会提防她,她真下手,宋钦必死无疑。可是不听卫昭的,宋钦安然无恙,解药又在太后手里,纵使卫昭狠不下心真要了父亲的命,太后呢?
没人比唐瑜更清楚太后的yīn毒。
唐瑜泪水止住了,心却越来越冷。太后恨宋钦,今天太后不惜bào露本xing利用他们父女谋害宋钦,那必定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一旦她心存侥幸投靠宋钦,或是失手,宋钦马上就会去杀进宫中,捉拿太后,所以为了bī她配合,太后给父亲下的毒一定是奇毒,除了太后无人能解的。宋钦不死,太后出于报复,绝对会毁了解药,让父亲陪葬。那时候沈寂再厉害,他能在正午前配出解药吗?
唐瑜不敢赌,她不敢拿父亲的命赌。
父亲不能死,宋钦……
看着竹筒里的玉鱼,唐瑜心如刀割,就像被人硬生生割成了两半。哪个都是她的命,如果她死能保住他们,保住她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她会心甘qíng愿地死。然而她不能死,她死了,太后的计划失败了,父亲也会……
唐瑜闭上眼睛,想找出两全之策,找不到。
街上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喧哗,唐瑜怔怔地抬起头,紧接着全福人焦急的声音就靠了过来,“王妃,王爷来迎亲了,您快出来吧!”
唐瑜没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他来接她了,她手里却握着能要他命的毒。
喜乐越来越近,唐瑜取出玉鱼,将卫昭亲笔所书的纸条塞进竹筒贴身收好,再将带着一根锋利毒刺的玉鱼藏进袖中,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擦擦眼泪,失魂落魄地出去了。全福人见她妆容花了,以为这位王妃还不想嫁,倒也没有多想,匆匆再替美人收拾一番,赶在最后一刻将盖头蒙到了新娘子头上,然后稳稳扶着新娘,去前院堂屋与新郎官汇合,一同朝唐慕元敬礼辞别。
唐瑜身如傀儡,一步一步走着,心乱如麻,可今日的路格外地短,好像只是眨眼间,她就来到了堂屋门前。盖头留给她的地方不大,但唐瑜知道他在这里,她看着脚下小小的一片地方,直到一双黑靴、一袭与她嫁衣同色的大红袍角,忽然闯了进来。
一臂之距,明明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第77章

新娘子到了,接下来,新郎新娘要一同向唐慕元行礼。
堂屋外面,围了一圈世家子弟,都是跟过来陪王爷迎亲的。宋钦平时再拒人千里,今日大喜,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也算是表明了他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不然以唐家冷淡的态度,他不来迎亲,只在王府等着王妃进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你说王爷会跪吗?”工部尚书崔大人的小儿子崔明升左手揽着锦衣卫指挥使段腾的地方,右手挡在嘴前,小声地问,一脸等着看热闹的笑。
段腾额头有道疤,虽然穿的喜庆,身上却全是煞气,毕竟锦衣卫可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官职。看眼那对儿新人,段腾慢慢拿开崔明升自来熟的手臂,冷冷斜少年郎一眼,继续面无表qíng。
崔明升低低嗤了声,刚要去搭讪另一人,目光忽然扫到了里面的卫昭。卫昭是新娘这边的亲眷,有资格在里面观礼,此时站在卫国公的椅子一侧,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圆领长袍,衣服喜庆,脸上却不见笑。
崔明升与卫昭同岁,两人派系不同,jiāoqíng属于平时见面连句招呼都不打的那种,但崔明升也不是特别反感卫昭,相反,看清楚卫昭憔悴消瘦的脸庞,崔明升是有些同qíng的。都是京城子弟,出门游玩难免会碰上,崔明升就撞见过卫昭、唐瑜一起赏花的qíng形,那时候卫昭也就十四五岁,唐瑜更小,穿一身粉红的裙子,明眸善睐,跟在卫昭身旁甜甜地喊表哥。
谁想一转眼,青梅竹马的表兄妹竟然要分开了。
怪不得卫昭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这对儿新人。
正暗暗同qíng卫昭,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岳父”,崔明升一惊,立即看向正前方。
宋钦已经跪在了唐慕元面前,小丫鬟端着托盘走过来,宋钦拿起一盏茶,稳稳当当地举高,递给唐慕元,“岳父,之前我对您对王妃多有得罪之处,但今日礼成,咱们已是一家人,还请岳父原谅我一次,喝下这碗茶。”
唐慕元眼睛斜向一旁妻子的牌位,嘴唇紧抿,动也不动。
门口观礼的众人同时吸了口凉气,这唐慕元胆子真大啊,竟然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
宋钦不以为忤,继续举着茶碗,郑重地道:“岳父,我宋钦对天发誓,王妃进门后,我会对她千般好,绝不叫王妃受一丝委屈,请岳父看在我诚心迎娶的份上,喝下这碗茶。”
唐慕元终于看向了他,却是发出一声冷哼,“好一个诚心迎娶,王爷都说婚礼已成,咱们已是一家人了,那老夫喝不喝这碗茶又有什么关系?王爷对老夫真有愧疚之心,就请您厚待老夫之女,别因为老夫的倔脾气迁怒她。”
宋钦盯着他冷漠讽刺的眼睛,沉默了下来。
宛如两军jiāo战剑拔弩张,那群世家子弟是大气也不敢出,纷纷替唐慕元捏了一把冷汗。
“谨遵岳父教诲。”宋钦却在漫长的沉默后,膝行着前挪两步,将茶碗放到了桌案上。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走到王妃那边,弯腰送茶。
唐瑜抬起手,手在颤抖,没碰到茶碗时还不明显,一碰到茶碗,茶水晃动,身旁的全福人、唐氏一家、宋钦、唐慕元都发觉了。卫昭盯着蒙着盖头的表妹,双拳紧握,想到表妹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弱女子要被他bī迫着杀人,亲眼看到表妹怕成这样,卫昭自责,可他更紧张,成与不成,就看表妹了。
宋钦只看一眼便垂下了眼帘,俊脸平静。
唐慕元心疼女儿,俯身,双手握住女儿的手,替她端稳茶水,对着红盖头,疲惫地叹息道:“瑜儿,爹爹对不起你。不过出嫁从夫,既然嫁给了王爷,你便是王爷的人了,从今往后,你安心跟王爷过,忘了家里吧,不必因为爹爹为难。”
言外之意,他不但不喜欢宋钦,也要与女儿断绝关系了。
唐瑜知道父亲不是认真的,可她看到了父亲手腕上刺眼的红痦,眼泪夺眶而出,头上凤冠在这一瞬好像有千钧重,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多想扑过去替父亲擦掉那颗红痦,多想扑到父亲怀里告诉他他中了毒,可是……
“时候不早,王爷带王妃出府吧,老夫不送了。”唐慕元松开女儿,端着茶碗坐正,低头逐客。
唐瑜身体晃了下,宋钦眼疾手快,一侧身子就扶住了她,顺势将人打横抱到了怀里,红盖头随着他的动作飞起一角,露出新娘子jīng致的下巴,苍白的脸庞,与两道明显的泪水。外面宾客都看见了,也都被那凄美一瞥勾走了魂。
只是一眼,便叫人心生怜惜,怪不得王爷愿意为她屈尊降贵。
唐瑜却在被宋钦抱起那一霎那,停了所有眼泪,袖口藏着的玉鱼被他准确无比地顺走,快到仿佛他早已知道那里有致命暗器,可他为何会知道?唐瑜震惊地看向宋钦,然而没等她抬起头,身体突然被他丢了出去……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不仅诸看客愣住了,唐瑜也愣住了,呆呆地维持着落地的姿势,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凤冠掉了,盖头也没了。唐瑜盯着地面,刚要扭头,头顶传来宋钦冰冷愤怒的声音,“大胆,竟敢行刺本王!”
唐瑜猛地回头。
宋钦冷眼看她,手里握着那条玉鱼,鱼尾尖刺虽小,却闪烁着凛冽寒光。目光相对,唐瑜还没来得及探究宋钦眼底的qíng绪,宋钦突然朝后倒了下去。所有人都吓到了,而就在卫昭准备宣告太后除贼口谕之际,锦衣卫指挥使段腾风似的冲了进来,一把扶住宋钦,焦急喊人:“王爷,王爷!”
卫昭站在两人身后,看不到宋钦的神qíng,但他知道宋钦中了见血封喉的毒,此时必死无疑。
然而前面却传来了宋钦无力又足以让大部分人听到的声音:“本王中了毒,速送本王回府,唐家众人暂且押进天牢,本王要亲自……”
话未说完,整个人彻底沉到了段滕怀里。
“王爷!”段滕厉声大喊,仿佛这样就能喊醒王爷似的,下一刻,猛地发现王爷手腕黑了一片,那毒还涨cháo般快速地往上蔓延。
“王爷怎么了?”因为身份不够一直站在院子里的褚风终于挤了进来,进门就对上自家王爷倒在段腾怀里的惨状。段腾一边将宋钦扛到背上一边解释,褚风听到一半,喉头发出野shòu般的低吼,拔出刀就要去砍那边面色惨白的唐瑜。
“你敢!”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