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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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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初有个习惯,可能是因为还没有适应盲人的身份,即便他看不见,他也喜欢看着别人说话。而这样的黑夜里,他可以尽力假装眼前的黑暗只是因为室内太封闭,并且没有光源。

霍长治发出了疑问的单音,许初继续说了下去:“你说的门口的方块,是一个压力传感器,玄关的顶上还有探测装置,你一站进门里,程序就知道你不是霍久安了。虽然我不知道霍久安出了什么事,可是他这是在坑你啊,霍哥哥。”

霍长治当然知道被霍久安算计了,现在想来,霍久安什么信息都没给他,唯一称得上有良心的,就是叫他带上设计图再来。

忽然,霍长治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有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许初冰冷的音质里透出些感同身受的劝慰:“霍久安就是这样的。”

“我和他不熟。”霍长治坦白。

“那他会来吗?”许初试探着问霍长治。

霍长治隔了一会儿才说:“不会。”

许初不再说话了,两人平静地呼吸着,各自想着事qíng,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

11:00 p.m.

一夜无梦。

Day 2.

07:00 a.m.

霍长治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在自己亲弟弟的chuáng上,和一个素未蒙面的失明人士躺在一起,却睡了意外的一个好觉,直到不远处规律的刀碰着砧板的声音唤醒他。

chuáng的另外一头已经空了,显然,那位失明人士眼下正在厨房大显身手。

霍长治揉着太阳xué走过去看,许初一边切huáng瓜,还一边在活动头部,看得他胆战心惊。

室内除了厨房,到处都是厚地毯,许初不知道霍长治来了,愉快地哼着歌,不见一点忧虑。

霍长治咳了一声,许初停了手。

“我在做三明治,”他告诉霍长治,“我在冰箱里摸到了吐司,厨房里应该有吐司机,你找一下。”

听霍长治不出声,许初又说:“吐司机你也没见过啊?霍哥哥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就是把吐司放进去加热的——”

“我见过,”霍长治无奈地说,“你别切了,我来吧。”

他走过去,想要拿掉许初手里的刀,许初不肯松手:“我不要再吃昨天那种面了,你自己都没吃。”

“三明治我会做。”霍长治为自己辩解。

许初坚持自我,左手摸了一会儿,才摸到砧板上的两个西红柿拿起来,问霍长治:“帮我看哪个熟一点?”

霍长治看着对他来说没有区别的两个圆球,犹豫地指了一个:“这个?”

许初说:“你把这个拿走。”

霍长治拿走了,许初切起了霍长治拿剩那个。

在霍长治的添乱下,许初磕磕碰碰做好了几个三明治,让霍长治端出去。

“好吃吗?”许初洗了手,走出厨房,明面上询问霍长治实则自夸,“我上大学的时候,整个公寓的人都跪着求我做菜给他们吃,现在虽然看不见了,应该也比你做的面能入口吧。”

霍长治认识许初短短几个小时,就被迫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他自动屏蔽了许初对他昨晚煮的面的嘲讽,喝了一口水,才说:“上午还是看图纸?”

许初自己吃了半个,才点头:“先看书房。”

“我会告诉你哪张是书房的,别怕。”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吞下去,又补一句。

霍长治被许初气得想笑:“图纸上写了。”

许初一缕头发掉下来,沾到了三明治的酱,他不知qíng,继续吃,霍长治却看不下去,让许初别动,伸手把许初的头发从三明治上拿开,用湿巾帮他擦了擦,别在他的耳后,告诉他:“你真的该剪头发了。”

“霍久安把我关在这里以后,我就没有再理过发了。”许初吃完一个三明治,擦擦手,又用手比了比头发的长短。

霍长治问他:“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我没有记日子,三五个月?半年?”许初想着,道,“反正很久很久了。”

霍长治看着许初苍白的肤色和泛青的血管,的确像是被困在室内不见光极久的人才会有的模样,觉得许初有些可怜。

“我刚瞎的时候,霍久安来找我,带我去医院复查,”许初回忆,“那时我住在自己房子里。有一天我说我想去学盲人推拿——”

霍长治听到这四个字,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咳了起来,许初不悦地对着霍久安的方向蹙起眉头来:“好笑吗?我一个瞎子,能gān什么?”

“然后呢?”霍长治不是觉得好笑,只是无法想象许初用这么冷又软的一双手去给人做盲人推拿的场景。

“然后他把我带到这里……”许初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qíng,他把餐盘一推,“你收拾。”

09:00 a.m.

霍长治洗碗洗的慢,折腾到了九点,才进书房。

许初说让他在书房对照着图纸,能说得更清楚一些,他就让许初坐在霍久安的工作台对面,而自己则坐在霍久安的工作位上。

霍久安的工作桌是一块很宽大的白色木板,用四个圆柱形的桌腿撑起来,座位摆在桌子的左边,放了两个一体机,键盘边还摆着一块很大的数码绘图板。

另一边应是用来做手绘的,现在空着,没放什么的东西。

书房靠手绘台一侧的墙面从上到下都是书柜,里头放满了书,另一侧是一块投影屏幕,投影仪装在顶灯附近。

工作台背靠一堵坚实的毫无装饰的白墙。

一个压抑的工作空间。霍长治内心评价。

“开始吧,”许初像一个等教授指点论文的学生,正坐着。

书房的设计图是所有的房间里最为复杂的一副,较总图加了许多布线,弯弯绕绕十分复杂,霍长治绞尽脑汁形容,许初半蒙半猜,一上午过去,还没有说到一半。

霍长治起先坐在许初对面,后来索xing将图纸挪到许初面前来,握着他的手摸线条的轨迹。

“这里应该……”许初在霍长治的指引下,手指碰触到图纸粗糙的质感。

设计图是霍久安手绘的,最后用钢笔勾了线,留有一些印痕,许初绕着一个圆圈打转:“这一块是不是投影屏幕那一面的墙面的方位?”

“对。”霍长治核对以后,肯定了许初。

“带我过去。”许初站起来,拉着霍长治的胳膊。

霍长治估计了一个位置,带许初走过去。

书房的门也是上锁的,但房间里依旧铺满了地毯。许初在那个位置站定,摸了一会儿,转头叫霍长治:“霍哥哥,帮我看看这里。”

霍长治也蹲下来,许初抓起他的手:“你摸,这里是不是有凹陷?”

霍长治感受着手下的触觉,厚毛毯底部的基底布料上,确实如许初所说,有凹陷的一条细线,大约十公分,接着一个直角转弯,延伸向前。

霍长治跟着许初摸了一圈,是一个正方形。

许初用手指顶着毛毯凹陷往里推,推不进去,又改成拉着毛毯往外掀,想揭开来。霍长治看许初什么也看不见,费力的样子,叫他松手,自己拉着正方形的一角,随便一扯就把毛毯扯起来了,露出深色的木质地板。

“要找东西把它撬起来吗?”霍长治问,想去厨房找剪刀。

许初让他等等,跪在一边,弯着腰摸索地板,往前一推,地板被流畅地推开了。

地板下藏着一个锁孔,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

许初推了开来,指尖就要探下去,被霍长治捉住了:“是锁孔,别摸了,有点脏。”

“你带来的钥匙里,有看上去能开的吗?”许初问。

霍长治让他等着,自己去客厅将一大串钥匙拿了来,仔细对着锁孔看。

锁孔是十分复古的圆锁头,整串钥匙里只有一把,霍长治猜想是这把,就对准了锁孔想试试。

许初按住了他:“先别开。”

“怎么了?”霍长治道。

许初可怜巴巴地说:“我有点饿了。”

12:00 a.m.

最后还是许初做的午饭,他对厨房一往qíng深,之前霍久安锁着厨房他无法发挥,现下门开了,霍长治也不太管他,他做了顿早饭就恨不得睡进厨房里。

霍长治是没有心力管他。

距离他失联已过了二十多个小时了,对霍长治来说,和许初玩密室逃脱,更多还是在等下属联系警方寻找他时杀时间的无聊之举。

许初能把霍久安制作的这个监牢拆了是最好的,拆不掉他也能带着许初出去。这都不是问题。

但二十小时一过,他浑身的细胞都不适应这样闲散被动的局面,焦躁的心开始跳动着反抗变化,让他焦灼地坐立难安,总在想着搜救究竟进展到哪一步,既期待下一秒就有人破门而入,又怕期望太大接下来的时间难以度过。

霍长治十分不爱做无聊的猜测,因为猜测只会影响心qíng,不会影响事实。

然而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谁都不免胡思乱想。

幸好,厨房里许初设的闹钟响了,转移了一部分他的注意力。

许初有一个盲人辅助计时闹钟,能语音报时计时,在做饭的时候发挥了大作用。闹钟叮铃铃响了几下,一个女声报时“五分钟到了”,厨房一阵乒乒乓乓。

许初端着菜出来了,一盘凉拌菜,一盘白ròu配蘸酱。

“饭在锅里,你去盛。”许初吩咐霍长治。

霍长治进了厨房,简直一片láng籍,他回过头看了看许初,许初摆着无辜的脸冲他说:“霍哥哥,我先要半碗饭。”

盲人就别做饭了,吃点白水煮面多么养生啊。霍长治盛了半碗饭给他。

不得不说,许初做的饭是要比霍长治好吃许多,蘸酱酸酸辣辣,白ròu蒸的恰到好处,不生不老,凉拌菜也很是慡口,如果许初能看见,说不定能给他变出一大桌菜来。

许初自己看不见,指示霍长治先给他夹菜,然后用勺子舀饭吃,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样拌出一碗猫饭来。

许初把饭菜拌匀了,送进嘴一大口,发出满足的长音。

“你看起来心qíng很好?”霍长治不理解许初的轻松,因为他心qíng不悦。

“是很好,”许初承认,“因为我重获自由了啊。”

许初轻快的表qíng带动了霍长治,让他觉得等待的时间也没这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