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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给他gān活。”霍老薅下个花骨朵扔方知谨身上,“俩人一块儿过,谁也别想闲着,不然迟早闹意见,他会点儿,你也学点儿,不是挺好?”

“姥爷,您说什么?什么一块儿过啊……”方知谨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通通直跳,“您真让我跟他一块儿过啊……那我,那我愿意。”

霍老抬脚就踹:“别跟这儿装傻!看我忙活半天都不知道搭把手,回对面等他去,别烦我!”

方知谨一晚上都是晕的,晕乎乎地在楼里等霍学川忙完回来,晕乎乎地和霍学川吃了晚饭,又晕乎乎地抱着霍学川钻了被窝。

“你找老师练的qíng意绵绵剑啊,怎么一晚上净发痴。”霍学川摸摸方知谨的脑门儿,摸完又往衣服里伸,“我看身上烫不烫……”

方知谨乖乖躺着不动,被摸舒服了就哼哼两声,他捧住霍学川的脸说:“小川,姥爷好像都知道,他说以后咱俩一块儿过得怎么着怎么着。”

霍学川低头亲他:“不听老头的,以后咱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折腾到十点多,方知谨在疲惫中睡着了,他梦见回到了小时候,他在墙外面拿石头子扔霍学川家的窗户,霍学川开窗吼他,他扔得更起劲儿。

“方知谨,等着我下去揍你!”霍学川转身就跑,没几秒就从大门里奔出来了。方知谨吓得石头子掉了一地,靠着墙说:“我喊你你听不见,别真揍我行吗?”

霍学川问:“喊我gān吗?”

“喊你玩扑克。”方知谨穿着gān净又时兴的儿童皮鞋,怎么看都不像又淘又皮的,“还有我弟弟,正好玩儿仨人的。”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方知谨家的花园,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小孩儿,方知谨过去拉起小孩儿的手,介绍说:“这是我弟弟,他叫元远。”

霍学川说:“那咱们玩扑克吧。”

“谁跟你玩扑克。”方知谨说变脸就变脸,“不是揍我么,我和我弟弟一起,看谁揍得过谁。”

谁知元远突然松开了手,然后跳下台阶跑了出去,方知谨跟着追,追出门却看不见人了,他急得拉着霍学川去找,边找边哭。

“……元远!”方知谨猛地睁开了眼,他紧挨着霍学川,拧开灯发现在卧室里,拿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了。霍学川也醒来,说:“惊梦了?明天通稿出了还有采访,快睡吧,我给你拍背。”

方知谨躺下,想起元远那天说的“要是有更大的新闻发生,不就盖住了么”,他慌忙地下chuáng找手机,打过去却已关机。打给谢经年,却久久无人接听。

公寓里,客厅厨房和平时一样gān净,书房的乐器和稿纸都被整理放好,元远穿戴整齐,脸上化了点妆,他撕了半张稿纸,然后回到了卧室。卧室里谢经年在沉沉睡着,chuáng头柜上放着空掉的水杯,他跪在chuáng边写字,写完把纸折好塞进了枕头底下。

他静静望着谢经年,然后轻轻掀开一点儿被子,更加轻地吻了谢经年的手背。

手机蹦出抖哥的信息:小元,快下来吧,该迟到了。

他关灯离开卧室,拎了沙发上的包准备离开,换鞋开门,他回头望了一眼,最后道了声“再见。”

包里是他的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他没彻底搬来,所以也就这么些零碎东西,等走出公寓大厅,他把包扔进了垃圾箱,然后两手空空地上了路边等他的车。

抖哥立刻发动车子:“怎么这么磨蹭,都一刻了,总不能让人家老板等啊。”

元远靠着车门没有说话,好像也没听。二十分钟后,离江边大道就两个路口了,他回神指了指说:“靠边停一下,去便利店买瓶醒酒饮料。”

“真麻烦,我去。”抖哥靠边停下,怕元远下车被认出来,车子没熄火,他下车紧往便道商店跑。元远甚至都没下车,挤着挪到了驾驶位上,然后加速奔了出去。

这么快他就想谢经年了,不知道谢经年在做着什么梦,也许什么都没梦见,因为他把安眠药放进了水杯里,虽然只放了很少,但也能睡得很沉。

明天就发地雷解散的新闻了,方知谨和谢经年多少会被人指摘,尤其是谢经年离巢加跳槽,肯定有不好的声音等着,所以他是时候做这件事儿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谢经年什么都知道,还想放下个巡去陪他,可他改不掉了,即使抑制住,迟早也会像个残废一样。还有川哥和小方哥,他们已经问起王哥了,谢经年也早就盯着抖哥了,他不愿意连累别人。

谢经年曾经为了果儿把鼓手打成瘫子,他不是果儿,也不要谢经年去冒风险。

越开越快,车外是呼啸的风,江边大道平坦好走,他心里也越来越敞亮。

其实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以为自己能扛更久一点儿,以为谢经年演唱会的时候他还能上去帮唱。可他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一次比一次痛苦,流汗、流鼻涕、疼得恍惚、抽搐着失禁在chuáng上。手臂已经没有好ròu可抠了,再等下去他会láng狈得体无完肤。

初chūn的夜里真冷,江边根本看不到人,宽阔的大道边停着熟悉的车,给他下药的人就在车上。

他踩下油门,攥紧方向盘怒吼了一声,然后以最快的车速疾驰过去!

破碎的酒瓶口,他能不眨眼地拍下手去,给自己带一辈子的疤。饭局被掐得青青紫紫,他能自揭伤口去报复,哪怕被雪藏半年。这回他太弱了,但他拿剩的这半条命去碰,应该也能痛快地换个句号。

王哥似乎发现了不对,但已经太迟,巨大的撞击声在江边爆发,两辆车颠簸不稳,玻璃瞬间碎了满地。

元远艰难地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浑身沾满了血。

漆黑的卧室里,谢经年睫毛颤动,头昏沉地无法动弹,四周像被隔绝,但又格外吵闹,他潜意识伸手摸摸旁边,发现又空又凉。嗫嚅着却发不出声,用力翻身把自己摔在地上,才终于得以睁开眼睛。

门被用力砸着,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摇晃起身去客厅开门,霍学川和方知谨几乎是立刻冲了进来。

“小元呢?为什么不接电话?!”方知谨跑进卧室,发现小元没在。

谢经年瞬间清醒,拿手机打给抖哥,他们边打边往外跑,“你们约了去哪儿?人他妈在哪儿?!”霍学川揽着方知谨坐在后座,谢经年扔了电话,车子发动的声音掩盖了他一直念叨的名字。

风渐渐小了。

血蹭在方向盘上有些滑,元远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把火再次点着后退,他的汗水跟血混在一起,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油门再次被踩到底,离合松开时,他转头看了眼江水,又美又平静的江面,让他后悔没郑重地写一封遗书。

那就自己在心里写吧。

我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好人,但也没可恶到骨子里,走到这一步都有因果,我并不无辜,幸好我还有一点自制力,能够在失控前结束这一切。从成瘾开始,我早有准备,我知道战胜不了吞噬我的魔鬼,但我绝不会放纵自己也变成魔鬼。

一年也好,几个月也罢,扛一天就gān净一天,扛不住也不要脏着、láng狈着活下去,只要出现失控的苗头,我就扔了这条被抛弃惯了的命。

他的车头从侧面狠狠撞向了王哥的驾驶位,王哥的车被掀起来,他的车被顶起摔了下去,两辆车翻在地上,车身都已经面目全非。

我唱了自己的歌,演了电视剧,拍了电影,吃得起想吃的东西,衣服穿得足够暖和,还有了几个兄弟,这二十二年里,这两年我最幸福。

川哥,小方哥,臭欧拉,胖子,我没念过什么书,也不太会表达,千言万语就道一句谢谢吧。

偶尔经过的车辆都停了下来,已经有人报了警,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拍照,但却没人敢靠近。王哥已经被撞得看不清轮廓,车翻着像一件破烂儿。

元远趴在方向盘上,血不断从车门fèng隙流出来,他闭着眼睛,眼角缓缓渗出一滴眼泪,他真的没力气了,也觉不出疼了。

再想一句就睡吧。

谢经年,我遇见你,说明我的福气不比别人少。其实我一直想问问,经年到底是几年?

不过答案我听不到了,因为我已经距离你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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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自愿,开了头就不好收了,所以一切的一切元远说自己并非无辜。但他不会妥协,如同他一直服食安眠药对抗毒瘾一般,他从成瘾就想好了这个结局,一旦到了抵抗不住的那天,他宁愿死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魔鬼。如今再加上解散、霍方打听王哥、谢经年憋着的报复和想耽搁事业这几个原因,桩桩件件累在一起,他完全义无反顾了。伤害身体留疤、为了报复自揭伤口,这两件事铺垫了很久,他不惜命,并且有仇必报,更何况王哥可能还会再害别人,所以这决定了他死的方式。元远,希望有来生的话,你能恣意快乐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