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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得与刘氏说了这事,刘氏却笑道:

“老爷这官当的,倒越发迂腐起来了,你说请柬上写的是张先生,就说明王爷拿你当个读书人相待了,虽是人家客气,但你不妨就暂时弃了官身,以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去参加也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些顾虑呢”

张云卿一想,是啊!若是按官职,自己这个芝麻小官,连人家看门的,都比自己体面些,若以读书人的身份去,倒是个好主意,可自己尚没去过王府,想那皇家的规矩,必是大的,若行差走错便不妙了。

刘氏瞥了他一眼,看他的眉头又皱起来,大略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缘故,悄悄的道:

“你带了咱家畹儿去,不就行了”

张云卿眼睛一亮,心道:

是啊!畹儿虽年纪小,但聪明的紧,又和世子甚厚,王府更是熟的比自家也差不多,她一个小人跟去也方便,遂定了这个主意。

蕙畹本来还想着在家里好好偷几天懒,没想到却被老爹临时抓了壮丁,只能收拾整齐了,陪着父亲去了王府赴宴。

马车到了王府的时候,天还没黑,在王府门前下了车,张云卿不禁抬头观望,府邸雄伟气派,在一片夕阳映照下,显得越发肃穆庄严,门口的空地上,已停了不少马车软轿,一眼看去,冠盖云集。

府门前,悬着四个大红灯笼,肃穆中透出些许洋洋喜气,中门没开,侧门敞着,张云卿不免有些紧张。

稍稍整理一下衣摆,刚要上前,却见对面行来两辆马车,蕙畹低声道:

“爹爹,那是刘言鹏家的马车,大约刘伯伯来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近前,前面的一辆下来的,正是平安城的刘知府刘东林,因两家定了亲家,平日来往便多了起来,加上平日在一起共事,所以很是亲厚。张云卿急忙上前见礼,却被刘东林一把扶起道:

“云卿,何必如此多礼”

蕙畹上前躬身施礼,刘东林笑道:

“你怎的今天来了这里,言鹏他们不是说,寻了个好去处,约着一起赏月的吗”

蕙畹不禁撇撇嘴,心道,赏月那里用的着这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早听说,定了丰乐楼的雅室,自己原也想跟着去的,可是宗民、宗伟、博文、博武一致反对。

她问了原由,几人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蕙畹当时脑筋一转,就明白过来,这几个必不单单是去喝酒赏月的,常听那王府的二管家说,丰乐楼里原有些别样的花花门道,除了吃食,也有那姿色不俗,唱曲陪酒的女子,这几人必是动了歪念头。

不过想丰乐楼那里,毕竟不是那下三滥的地方,应该也就是陪酒唱曲罢了,因宗民宗伟和自家的两个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不会带着自己去的。不过蕙畹却也嗤之以鼻,这也值得遮遮掩掩的,若是让这些青chūn期懵懂的少年们,看到了钢管脱衣舞,还不即刻喷鼻血致死了,想到这里,不禁低头偷笑。

张云卿却道:

“内子不便,所以带了他来”

刘东林笑着点点头:

“今天小女也来了”

蕙畹高兴的道:

“映雪姐姐来了?”

说着,几步窜到后面去,正好看到刘映雪搀着刘夫人下车,蕙畹见了礼,就拉着刘映雪的手仔细打量,今天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儒裙。袖边、领口、下摆处,都绣着jīng致的缠枝花纹,左右的头发挽起,固定在头顶处,攒了一支娇艳的粉色绢花,余下青丝垂在身后,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稳重中透出几分娇俏,很漂亮。

刘映雪摸摸蕙畹的头,早看见了和父亲站在一起的张云卿,不禁有些进退两难,虽说是定了亲,但毕竟没过门,面对未来的大大伯子,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样行礼。

刘大人却是个没那么多规矩的,开口道:

“映雪,这是张大人”

刘映雪也没上前,恭敬的遥遥一褔,这时王府的李管家迎了出来,和刘东林张云卿寒暄两句,一眼瞧见蕙畹,不禁笑道:

“哟!我们三公子怎的也来了,世子若知道,可就欢喜了,你快先进去吧”

蕙畹眨眨眼道:

“横竖一会儿就见了,我这会儿还是跟着爹爹是正经”

李管事素知这博惠是个鬼灵jīng,大概是怕张云卿第一次来,出了差错去,遂笑着点点头道:

“刘大人,张大人,里面请”

刘东林和张云卿迈步走了进去,后面自有体面的婆子们,来接应内眷,蕙畹跟着爹爹和刘大人一起进了王府。

王府的赏月宴摆在后花园湖边的琳琅阁上,琳琅阁是两层的jīng致楼阁与揽月楼相对,因临湖而建,倒是别有一番,不一样的景致,而且,比揽月楼大上许多,两侧有两个临湖的水榭,可供各府女眷起座进退。

琳琅阁上已经坐满了赴宴的客人,其实客人的数量并不算多,且,文人清客居多,官员极少,所以说,平安王这个赏月宴,倒真是货真价实的主题宴会,不是那些官场应酬。

有刘大人的引荐,张云卿倒没觉得不自在,况且,许多也算识得,虽不十分相熟,也是有过几面之缘,故此,还算自在。

这琳琅阁,蕙畹平日里是来玩过的,临湖的一面,植了大片荷花,炎炎夏日里,几人陪着世子dàng舟其中,清凉的很。蕙畹尤其喜欢吃这里的莲蓬,有种不一般的清甜,如今只余下还未收拾的残荷,平添了几分秋天的萧瑟。

不过,这琳琅阁的西面,却是月桂苑,植了不少桂树,如今正是月桂飘香的时节,坐在琳琅阁里,不时有阵阵花香袭来,月夜赏桂,很惬意,平安王的确是个很讲究生活qíng趣的人。

不一会儿,天色暗下来,园中各处,灯火齐燃,尤其这琳琅阁的四周,竟是一圈明亮的琉璃灯,照的整个琳琅阁明亮非常,站在栏杆处一眼望去,仿佛能看到整个平安城的万家灯火,大概是没有污染的缘故,天空中冉冉的明月,仿佛分外皎洁。

平安王杨奇扶着杨紫安的手缓步行来,众人大礼参拜,估计李管家早寻人,给杨紫安报了信过去,一进来,杨紫安就冲蕙畹眨眼,蕙畹看到了他们后面的洪先生,急忙又上前重新见礼,洪先生目光一闪道:

“博惠也来了,功课可做完了吗?”

蕙畹脸色一滞道:

“回先生话,尚有两篇大字”

洪先生点点头,大约今天他老人家心qíng不错,也没说什么,蕙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他再问下去,最后发展到,让自己背一遍,那可糟了,偷偷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蕙畹原本想,自己还是坐到爹爹那比较靠后的一桌去,谁想,却被杨紫安牵了手,坐在了他身边的位子上,看看旁边的洪先生和对面的平安王,蕙畹真是异常难过。

要说这平安王,实在是个不拘小节的皇族,和众人坐在一起喝酒说话,很是亲切。jīng致的菜品过后就是月饼瓜果等应节气的吃食,蕙畹对月饼是深恶痛绝的,不过杨紫安却非要让她吃,说是要讨个吉利的兆头。

蕙畹颇有几分嫌弃的看了眼桌上的月饼,切了一小块放在嘴里,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但也不是多美味,所以扭过头去,坚决不吃第二口,倒令紫安不禁好笑。

酒宴吃到这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不知何处,有隐隐细乐传来,伴着月色和悠悠花香,真是美妙难言。平安王站起来,走到栏杆边欣赏了一会儿月色,开口道:

“今年的月色仿佛和往年不同,瞧着明朗清疏,别有韵致”

众人纷纷附和,蕙畹不禁暗暗翻白眼,心道月亮哪里有什么不同,不过是随着人的心境变化罢了,紫安低声道:

“怎的今天没和他们去丰乐楼玩耍?”

蕙畹瞥了他一眼道:

“我娘亲刚生了弟弟,王爷又下了帖子,请我爹爹赴宴,我不跟来,爹爹一个人不大妥当”

杨紫安点点头:

“你弟弟可好?”

蕙畹笑了:

“横竖除了吃就是睡罢了,不过,很可爱”

杨紫安不禁有几分落寞的神色,蕙畹突然想起,他原没有兄弟姐妹,甚是孤凄,遂寻了个由头岔开话题,指了指侧面的月桂,低声道:

“明儿我们去那里敲打些桂花下来,去做那冰糖桂花糕吃怎样?”

杨紫安哧一声笑了,后面的chūn花也低笑几声,这动静惊动了平安王,看了他们一眼,和悦的道:

“你两个笑什么呢,这么乐?”

chūn花戏谑的看了蕙畹一眼,微微一福道:

“回王爷话,博惠少爷正打着吃那桂花糕的主意呢,奴婢想,过了明天,若再想赏那桂花恐难了”

话说的甚是俏皮,令琳琅阁的宾客们,哄堂大笑起来,纷纷看向蕙畹,杨奇也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她道:

“常听洪先生说,你书读的不错,比紫安他们都要qiáng些,怎么这样的月夜桂花,你竟然就想到了桂花糕吗?”

蕙畹回头瞪了chūn花一眼,有些磕巴的道:

“不.....不是......不.....不过说着玩罢了,当不得真的”

杨奇也没再为难她,蕙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洪先生瞥了她一眼。开口道: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chuī得满山开。杨万里的这首咏桂,端的非常贴切啊,博惠,你说师傅说的可是”

蕙畹一愣,马上想到,这洪先生大概又要考教她,经过这么长时间,蕙畹大致把洪先生的脾气摸熟了,自总结了一套对付他的法子,那就是先发制人,先让他满意了,就不会再出难题为难自己了。想到此,转转眼珠道:

“师傅说的甚是,不过弟子更喜欢易安居士的,暗淡轻huáng体xing柔,qíng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jú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qíng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杨奇笑道: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倒是更别致些”

洪先生摸摸自己胡子笑了,杨紫安看着博惠和洪先生斗法,嘴角都扬了起来,这几乎是他们学里每日必上的大戏。看着她机敏的反应和jīng灵的眼睛,每每令自己不由自主的去喜爱他。

☆、考取童试

虽然蕙畹应对机敏,但显然今天洪先生不想轻易放了她去,微微一笑,对众人道:

“大家不要看我这个弟子年纪不大,却真有些歪才qíng的,老夫住的竹园门前的对句,就出自他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