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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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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苏凡起身去帮他拍背,「没人和你争,别喝这么急。看,不是呛着了?」一边又倒了些温水在自己平时用的杯里送到他手边。

咳了一阵顺过气,接过苏凡递来的水杯,篱落大模大样地喝了一口。「嗯,还算有见识。那你知道本大仙来这儿gān什么吗?

「呸!这是什么水?怎么一股子土味?叫人怎么喝!」

随即,他将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满满一杯水倒有大半溅了出来。

「学生不知。」苏凡也不恼,拿了布来擦,「这是村口的清河水,附近的人家都喝这个。也只能喝这个。惯了就好。」

「哼!」真是没一样顺意的。

篱落故意又砸了下杯子,才擦净的桌上又是点点水渍。

苏凡暗暗叹一口气,心里明白他是心里不痛快,便顺着他的意思开口问:「不知大仙对学生有何指教?」

篱落也不答,只拿眼看那碗里的馒头。

碗里方才一共三个馒头,苏凡拿了一个,狐狸一气啃了两个。苏凡刚才给他拍背倒水的,就把吃剩的半个随手又放进了碗里。这时篱落就把这半个抓到了手里,也不往嘴里送,只掐起一小点,食指一弹,这一小点馒头粒就飞出了门,落到了篱笆墙头外。那里正是王婶家的院子,矮脚的母jī立刻「咯咯」叫着来啄。

篱落看得高兴,一小点一小点的馒头粒争相越过了墙头,引得王婶家的jī齐齐聚到墙根下,伸着脖子叫唤。

叫、叫、叫!一进庄就听你们叫得欢。等再肥些,进了你狐大爷的肚子我看你还叫!

待得手里的半个馒头都进了jī肚子,篱落才拍拍手,笑吟吟地转过身来,对着候了大半天的书呆子道:「什么时候有jī吃,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心里却在冷笑,笨书呆,怎么能告诉你本大爷是来报恩的?好不容易摆脱了家里那个冷血的大哥,要再让你这小书生爬到头上来作威作福,本大爷篱落的一世英名岂不是全丢尽了?你就这么乖乖地伺候着吧,哼!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此刻苏凡却觉得,眼前这狐才是世上最难伺候之物。

好在苏凡是委屈自己惯了的,凡事都先想着找自己的错。方才蒸馒头的时候一个人细细思量过了,定是那一晚自己扰了人家的清修,坏了人家的修行,人家才找上门来算帐。既是自己对不起人家,那就只能人家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半点也违拗不得。

退个一万步说,他虽是个人形,但终究是狐,不通人事的,自己就让着吧。反正也让习惯了。

看一眼天色,竟是暮色蔼蔼,日落西山。

心下一糟,自己胡涂,只顾着这狐,都忘了去给夫子送药。

着急着想出门,可家里这客人……

苏凡不禁迟疑。

「怎么?有话说?」

吃饱喝足,狐狸趴回软椅,嘴里叼着竹签子哼小曲儿:「今儿个真高兴呀,老láng请吃jī呀……」

「嗯。夫子的药快吃完了,得赶紧送去。我去去就来。」苏凡看他面色还算和善,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哦。去吧。」狐狸心qíng好,慡快地放人。旋即又加了句:「以后要出门得先报备,知道了么?」

「嗯,是。」苏凡赶紧拿了药出门。

到门口时,停下步子想了想,转身又进了内屋自己的卧房。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堂屋有风,要着凉。里头我已经换了被褥,没用过的,不脏。」「嗯嗯,知道了。」狐狸赖在椅子上舒服得不想起来,有些烦他啰唆。

苏凡见他这样,想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就出了门。

见了夫子,总不免闲话几句,无非是近来在功课上的心得和夫子的病。苏凡虽略略担忧着家里,也只得耐起xing子陪着说话。

「苏凡哪,你也不小了。」话锋一转,夫子把话绕到了苏凡身上。

「是……」苏凡吶吶地应了一声,猜不透夫子的意思。

「都说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不是该成个家了,不然何以言天下呢?」夫子捻着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一双眼直把苏凡看得不好意思。

「夫子……」

「你也别害羞。虽是没了父母,夫子亦可为你作主。」夫子见苏凡脸红,只当他被自己说中了心思,心中得意洋洋,把一双老鼠眼笑得jīng光四she。

「可有了心仪的姑娘?」

「没……还没……」苏凡是一心向着圣贤的。以前总想着先考取了功名要紧,何曾想过这些?便是想过,总觉得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穷书生,怎么能白白糟蹋了人家大好的姑娘?因此,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苏凡看得极淡。

再说了,这些事,庄里的王婶、李嫂她们跟他说说便罢了,怎么连老师也……

一听苏凡说没有,夫子更是眉开眼笑,「没有?好!好!真是好……」

夫子便又乘胜追击道:「你觉得兰芷如何?」

「这……她……她、这……」苏凡困窘得好似当年课堂上答不出夫子的问题,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

「说不上来?那便是觉得她是好的啰?」夫子不理会苏凡,自顾自地往下说:「兰芷是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得漂亮,又贤慧。我看着挺好……」

「夫子……」

苏凡直觉地想退却,可架不住夫子滔滔不绝的说词。

「正巧前几日,王家婶子来看我。说的也正是这事!

「你说巧不巧?人家是从小看着你大的,对你也照应了不少,如今要你做个半子可算是极仁义的了。

「但这事终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要觉得行,那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都和那王家婶子看好了。姑娘的嫁妆都是早早就备好的,席面等等夫子帮你cao办,你就等着dòng房就对了。来年让大胖小子叫我一声爷爷,我便是能合眼了。」

「夫子……我……」没想到说着说着,这事竟快成了。苏凡急了。

且不说自己没有娶妻的打算,便是现今自己家里这胡涂事就已让他头痛不已,怎还谈什么大胖儿子?

「我明白,我明白。这样的事自然要慎重。但这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老来落到我这般田地。年少时心气高,纵是那月宫的嫦娥也不觉得知足,到老才知道,便是寻常的庸俗女子,只要能在身边做个伴也终是好的。何至于到如今这般寥落凄冷?」

夫子有感而发,动qíng处竟落下泪来。

苏凡慌了手脚,忙不迭说了几句宽心话来安慰。

一番言词下来,夜色已是黑了。心里记挂着家里的狐狸,他便匆匆起身告辞。

夫子当他害羞,就不qiáng留他,只反复叮嘱要好好考虑,莫错过了大好的姻缘。

苏凡对着他殷切的眼,心肠一软,就满口应了下来。

途中苏凡路过后山,止了脚步看了半晌,仍觉着有如在梦里一样。

回到家时,已过了三更。

怕惊了篱落惹他怪罪,苏凡只点了一豆微微的烛火,轻手轻脚地摸进内室。

一进屋便只有苦笑的分。自己那张旧木chuáng凭空不知去了哪里,一张镂花嵌宝的大chuáng把原就狭小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篱落摊手踢腿在上面睡得正香。

篱落当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枕的、垫的、盖的,皆是叫不出名字的绣花丝锦,烛火一照便流光泛彩,怕是宫里头皇帝老儿用的也不过如此。

脚下踩到了什么,就着烛光一看,是自己先前铺上的新铺盖,胡乱地散在地上。可以想见,他刚进屋时又是如何咬牙切齿的模样。

苏凡拾起地上的东西收进柜子里。柜子上没了锁,里头也是一团乱,大概是他翻不着称心的,所以才最后自己施了法吧?

取出自己用的旧被子抱着回到堂屋。不敢去坐他坐过的那张有软垫锦靠的,只捡了边上的一张,小心翼翼地坐上去。以后恐怕就要这么将就着了。

「明儿个真高兴啊,书呆子请吃jī啊……」

一室静悄悄的月光,还有人在梦里喃喃地唱,伴着咋吧嘴吸口水的声音。

第三章

第二天的jī没有买成。庄里的长老拉着苏凡诉了半天的苦,什么庄子本就困难,再加上去年收成不好,前不久又是一夜bào雨淹了大半的庄稼……

苏凡明知没说的那么严重,但也抹不开这个面子,只能一径摇头说:「不碍事,不碍事的。回头等账面宽裕了,长老再给我就是了。」

那长老便「苏先生是真君子啊」、「果真明理的读书人啊」、「将来定是国之栋梁,万民楷模」等等胡乱夸了一通。

苏凡被说得不好意思,面上不说,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下该怎么跟家里孩子似的「大仙」jiāo代?

于是苏凡掉头去了城里,又怕见着出来卖jī的王婶,只在那角角落落的jī摊子前转悠。手里仅有的铜板被捏得都湿了,也没好意思上前跟人商量能否再便宜些,知道人家必是不肯的。

一直转到都快散市了,想家里的狐还等着他回去弄吃的,于是狠一狠心,掏尽身上现有的钱买了些糟凤爪,就算不能消他的气,也能稍稍缓和缓和吧?

果然,那狐狸一见没有jī,即刻摔了筷子闹将起来。

「不是说有jī么?jī呢?怎么就只剩爪子了?偷吃了?」

篱落坐在桌前质问,淡金瞳冷冷地看着站在桌边不敢落坐的苏凡。

也亏他问得出口,还真把人家当成了自家的小厮来使唤。

「长老说,最近庄里困难……工钱到下个月一起折算……所以……」苏凡柔声解释。知他盼那jī都盼了一夜,再说也是自己答应他的。

「长老说?他说你就信了?」狐狸一听反而更恼火。这个穷书呆!滥好人!人家是瞅准了他好说话故意拖欠着呢!指不定他那点工钱现在正变作了一锅jī汤,在谁家桌上冒热气呢!

那jī必是只肥母jī,比隔壁的馋嘴jī还肥。杀jī洗净了,再在jī肚里塞些老山参、火腿丝、扁尖、枸杞、木耳……一起放进高汤里小火熬上个三、五时辰,切忌心要静,在一边慢慢搧火不可急躁,这样方能入味。

等到灶里新添的柴火都燃尽了,锅里的热气透过锅边fèng隙钻出来,不用掀盖,那气味就能让人流口水。

油色该是金huáng的,星星点点浮在汤面上;汤水则该是澄澈通透的,能一眼就见着汤中的jī。用小勺喝口汤,鲜中带着点微苦,回味后又渗出些微甜,口感温润,不油不腻。再说那jīròu,嫩滑慡口,便是整只吞下去也觉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