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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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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儿的jī不让吃,老子不会去其它地儿么?」狐狸恨恨地磨着牙。

没多久,庄里开始接二连三地丢jī。

起先是庄口的曹寡妇家养了好多年的下蛋jī,睡一觉醒来就再没见着影子。脸盘子尖瘦的女人跳着脚在路中央骂了半天,大家劝了两句都没放在心上。山村郊外的,哪里没有一只、两只huáng鼠láng啊?

过了两天,齐伯家的黑母jī也没了,紧接着是张婶家的大公jī,李姐家三只刚会下蛋的白毛小母jī,还有……没过半个月,庄里大半人家的jī都遭了害。这下可了得?谁见过这般的huáng鼠láng?怕是来了群饿野láng了!

于是,庄里有人开始自发在夜里拿着棍子、锄头巡逻,都是庄里的年轻后生和jīng壮汉子。即使如此,jī还是三天两头地不见。

庄里有见识的老人挨个去jī舍里查看,gāngān净净,一点jī血也不见。弯腰从jī舍里出来后,捋着白胡子沉吟了半晌,才叹口气说:「怕是出了妖jīng了。」

此言一出,立刻炸开了锅。人们聚在大树荫底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妖jīng可是要吃人的!现在是吃jī,以后就保不齐了!」

「我三姨奶奶她二姑家的侄子的庄里就出过妖jīng,一家五口都死绝了。吸血吃ròu,就剩下白花花的骨头架子,可吓人了……」

「可不是?河那边靖江城里也闹过鬼。变了个漂亮姑娘的样子专勾搭男人,凡是被她看上的,不被吸光了jīng元绝不撒手!

那人死的时候那个叫瘦哟!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依我看,咱还是快请个高僧来收收吧。」

「对,对!咱去找族长说说……」

「……」

狐狸在枝头打了个呵欠,抬眼看见苏凡正在人群不远处立着。就伸了个懒腰,一纵身跳到他身边,「喂!喂!呆子。」

苏凡显然在想什么,被他一唤,「呀─」的一声朝后退了一步。

「想什么呢?」看没人注意这边,篱落拉过他的手握在掌中。湿漉漉地,冰凉冰凉。

苏凡挣开他,垂着眼睛不说话。

那边树下的谈话被风chuī到这里。

「妖怪……」、「狐……」、「狐妖……」、「láng……」、「鬼……」

篱落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

「我信你!」苏凡截断他的话头主动去牵他的手,「饿了吧?我们回家吃饭。」

风chuī起,书生黑色的发丝拂到他脸上,痒痒地。篱落看着他端肃的面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哪个不要命的抢先一步偷了老子看上的jī?不要被本大爷抓到,抓到了就砍断手脚吊房梁上做烟熏ròu!」

篱落说,我知道你这书呆子认死理,嘴上说相信心里一定还有迟疑。那就让本大爷亲自出手,去把那个杀千刀的偷jī贼抓了来,不然你一直笑这么难看,老子看了也不舒服。

那时,刚吃过了晚饭,狐狸坐在软椅上,叼着竹签子看小jī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边擦着嘴角边流出的口水。

苏凡正在收拾桌子,狐狸吃起饭来跟饿láng似地,汤汤水水残渣、米粒掉了一桌子,苏凡每次都擦得辛苦,心疼着这么好一张枣木圆桌,一次不仔细擦,下次积了油腻再要擦gān净就难了。

听篱落这么说,虽有心事被看穿的难堪,但是想想也是为庄里除一害,就点头答应了。

「如果我抓到了,就要让我吃jī!不许再赖。」狐狸看jī的眼神复杂了。

不等苏凡点头,篱落又开口道:「不说话?不说话就答应了。不许再拖,今晚抓到jī,明晚就要有jī汤!不对,今晚抓到jī,今晚的宵夜就是jī汤。就这么定了,不许多嘴。」

说罢他就跳出门,跑到院子里把小jī挨个捉到手里打量,「这只太瘦,到底是老鼠生的还是jī生的?这只腿太细,腿细成这样还叫jī么?这只的脖子太长,难看……」

苏凡明白确实是亏待他了,就由着他去闹腾。

于是,庄里家家都忙着修篱笆、补jī笼,把jī关在棚里不让出来。只有篱落大摇大摆地抱着那只芦花小母jī满庄子晃dàng。

庄里人见了替他着急。

「苏凡他表哥呀,最近闹妖jīng呢,快把jī抱回去加紧看着吧,可别让那妖jīng给惦记上了。」

篱落抚着jī毛笑得山青水绿,「没事儿没事儿,我还愁他惦记不上呢。」

人们无奈地摇头,没看见他怀里的jī已经抖得眼都直了。试问世上哪只jī在狐狸的怀里能临危不惧呢?

想到再过不久就能把怀里的jī塞进肚子里,篱落的嘴角又止不住往上多翘了一分,怀里的jī似是感应到了他在想什么,gān脆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一起晕倒的还有正巧路过的巧巧姑娘、迎香姑娘、珍珍姑娘等等……

后来,苏凡发现这只狐狸老是莫名其妙跑到他跟前对他笑,半夜醒来也能对上他的笑脸。书生有些奇怪。篱落同样奇怪地背过身喃喃自语着:「怎么不晕呢?怎么不晕呢?」当然,这是后话了。

且说现在,好容易等到了天黑,更深夜静,这时候人们都在炕上打鼾了,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间或听到两声野猫子叫声,或者不知从谁家屋子里传来的「想死我了……」、「嗯嗯……啊……啊……那里……不要……」、「哈……啊……好哥哥……快……快……啊……」的暧昧呻吟,想要听得更仔细些,却越来越模糊,渐渐听不到了。

切!伏在墙头上的狐狸冷哼了一声,收回心神继续盯着墙下正独自漫步的小母jī。

都已经三天没动静了,今天就是专门来钓你出来的。老子就不信你撑得住!

他早就去各处看过了,凡是被偷过的人家jī舍里都有股淡淡的狐臭味,别人闻不出来,可瞒不过他篱落,定然是同族无疑。

曹寡妇家的下蛋jī,老子半个月前就看上了;齐老头家的黑母jī,老子去他家吃饭一小半是为了看牠;还有张鲫鱼家的大公jī,老子想牠那两条腿想得梦里都流口水了……

哪个不要脸的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摆明了就是不买他篱落篱大爷的面子么?篱落想着,有点被下了下马威的耻rǔ感。

月上中天,道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小母jī显然也困了,缩在墙根下打瞌睡。

没多久,天边又飘起了小雨,雨势不大却密。不消一刻,素白纱的衣裳就湿透了,黏在身上难受得紧。狐狸原就没有耐心,在墙上等得无聊,身上的难受渗到心里就升起了烦躁。

什么破天气!什么破地方!什么破偷jī贼!累得你篱大爷láng狈得跟落汤jī似的,抓到了先绑起来,泡染布缸子里浸上三天三夜,我看你不难受!

巷口走来一个人影,月白长衫油纸伞,一路行一路探头往四周张望着什么。行到墙下,看到了墙角边的jī,便抬头朝墙上轻喊:「篱落,篱落,下来吧。莫要淋湿了。今晚就不要再等了,别淋坏了身子。」

雾雨朦胧,只看到他抬高焦急的双眼一遍一遍扫视这里,月白衫子的下襬上还有黑色的泥泞,必是这一路走得匆忙溅上的。

篱落立刻站起身跳下去,却故意拖慢了步子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他见了赶紧把伞递过来罩住他,又用袖子擦着他衣衫上的雨水。

「你来gān什么?终于看书看腻了是不是?这个样子跑来,贼都被你喊跑了。」篱落接过苏凡手里的伞,竹伞骨入手温热,是他残留下的温度,手指下意识地摩挲,嘴上却不依不挠。

「我……对不起。可下雨了,我怕你着凉……」苏凡忙低声道歉。「哼!算了算了……」狐狸心里头高兴,转过身怕苏凡看到他脸上的笑,「也不看看你自己,打着伞肩上也能湿成这样……」

后面半句说得轻,苏凡没听清,问:「什么?」

「你……没什么。」狐狸觉得浑身别扭,迈开大步往前走,「还愣着gān什么?回家,睡觉!」

「哦。」苏凡赶紧跟上。

正在此时,谁都没留意,一道黑影「嗖」地一下窜了过来,直扑墙角里被冷落了的jī。

「小心!」篱落眼见得苏凡还懵懵懂懂正要与黑影撞上,急忙抛了伞回身去护他。

还是迟了一步,苏凡不及收势被黑影撞倒在地,重重一跌,月白衫子大半都沾上了泥。

那黑影似是也不曾料到如此,身形顿了一顿,正是这一顿,被篱落抓个正着。

「怎么样?没事吧?哪里疼?要不要回去贴张膏药?」篱落搀起苏凡,视线关切地上下打量着。

苏凡安慰他:「没事,没事,还好。」

一听书生说没事,狐狸便转开眼道:「叫你别愣着,偏不听。你看,差点就被你误了事了。」

「那你的手抖什么?」第三个声音cha进来,清脆的童声,语气却分外嚣张。

「咦?」苏凡好奇地看着狐狸另一只手里的东西。

尖嘴、细眼、大尾巴。竟是只褐毛的小狐狸。

「叫什么叫!看本大爷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篱落气急,用力去掐小狐狸的脖子,小狐狸「呀呀」痛叫,一迭声叫着:「先生、先生……」

叫声凄惨,苏凡听得心疼,便要篱落松手,「牠还小,别太欺负牠。」

篱落不听。「小?年纪小,胃口倒不小!这段日子吃jī吃过瘾了吧?说!是后山哪家的?不知道靠山庄现在是你篱落爷爷的地盘么?」

小狐狸脾气也不小,硬是忍着疼梗着脖子不说话。

「不说话是不是?那就带回家在房梁上吊着吧。呵呵,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罢,篱落就一手捉着小狐一手牵着苏凡往回走。

「先生……」小狐狸不理他,只睁大了眼看苏凡。

苏凡刚要说话,篱落牵着他的手紧了紧,gān脆揽上了他的腰,「别理牠!这小鬼主意多着呢。」「哼!」冲篱落翻了个白眼,小狐狸回头继续哀哀地看着苏凡,墨黑的眼里水气氤氲,「先生……娘亲……娘亲还在等我回去……」

泪滴了出来,似是滴在苏凡心口上,忍不住拉拉篱落的袖子,「饶了牠吧。」

「别听牠的,狐族向来好演戏。」大狐狸一不留神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真的、真的……我家就住庄东边的小果林旁。呀……疼!」小狐狸说着不忘伸长脖子去咬篱落一口,反被篱落在额头中心狠狠地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