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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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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开了。”林泽提醒我。
我起身去泡茶,林泽又说:“我以前觉得,什么事随着时间的过去,都会被遗忘。但后来我发现,有的爱qíng能被时间治愈,有的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司徒烨走的时候只是给我撕了一块小伤口,后来这伤口越来越大,到我几乎不能忍受的地步。”
我没有cha话,给他添了茶,林泽继续说:“我每天都给他打电话,期待能有一个解释。每一次都是关机,最后变成了空号。”
我说:“可是这世界上有很多事qíng,本来就没有解释,没有理由,没有说法,就算你想去讨个说法,别人也不会给你说法,讨不到。”

林泽无奈地笑了起来,说:“但我还是讨到了,半个月后,他主动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哭得很惨,告诉我,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但会把对我的爱,永远放在心里。他说这三十万,是小时候他妈妈怕他被家族里的人欺负,留给他成家立业娶老婆的钱,现在都给我了,他妈妈离婚的时候,曾经让他在谈恋爱以后,带着爱人去马德里,和她见个面。”

“但他说他这辈子只想和我结婚,以后再也不会爱上谁了,还说他知道我不爱他,只是累了,想找个人陪。”

“我觉得他可能喝醉了,他一会说要和那个女孩一起生活,努力让自己变回正常人,好好爱她,要忘记我。一会又说,等到六十岁,七十岁,甚至八十岁,那时他的爸爸,哥哥,老婆都去世了,他会来找我,到时候如果我单身,而且还愿意爱他,我们两个老头子就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还说我给他的戒指能不能不还我,他会小心地收起来。”

“我就像个冷漠麻木的人,无动于衷,我应该哭的,但是我居然安慰他,让他不要哭,叫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甚至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因为郑杰在旁边看电视。”

“那边的风很大,他说他在沙漠里抽烟,月亮很圆,让我看外面,说至少能和我看同一个月亮,也是很好的事。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抽烟,抽烟很难受,不知道我成天抽这么多,有什么好抽的。说到最后,我们都笑了起来。”

林泽说:“他又哭又笑,我听得快疯了,都忘了我当时说了些什么,最后他把手机卡里的钱打完,自言自语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了,他要把卡扔了,晚安,阿泽,没等我跟他说别的,就挂了电话。”

透明的开水壶里很多水泡升起来,又破掉。

林泽的电话响了,五点四十,他接了电话,说在我家看书,想也知道是他男朋友睡醒发现人失踪,打电话来找了。
林泽说在我家,让他顺便买点早饭过来,便挂了电话,我们沉默片刻,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

我想发表点感想,但我彻底被这个故事堵成了一串省略号,搜刮许久,最后只得道:“你再说点什么?”
“再说点什么呢?”林泽背靠椅子一晃一晃,想了想,说:“后来有一天,我和郑杰去吃饭,大融城一家法式烧烤……”

后来有一天,郑杰买了份团购券,和林泽去一家餐厅吃饭,庆祝自己找到新工作。那家烧烤是回字型桌子,厨师站在中间烤ròu煎鹅肝煎鱼排,四周坐着顾客。
中间的厨师是个很帅的小哥,左耳戴着一枚闪亮的耳钉,很年轻,手艺却很好,两把小铲翻来翻去,既是表演,又是做菜。
厨师小哥边给顾客们煎牛排,边时不时地抬头看餐厅另一边,林泽注意到这个微小的举动,觉得他挺辛苦的,应该是在看时间,等jiāo班。
他和郑杰买的qíng侣团购券,先上吃的,再上冰淇淋,冰淇淋有两份,后来一个小男生只端了一份冰淇淋过来。
郑杰以为买错了或者商家骗人,只给一份,便朝领班说:“啷个回事哦,只有一份?”
男生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领班快步过来,训斥端冰淇淋的男生,厨师小哥看了一会,忍不住说:“没事,再去端一份吧,再拿一份就行。”
林泽明白了,刚才一直朝餐厅另一个方向看,原来就是看这个人,遂道:“小事,别骂,再拿一份就行。”
领班便不说话了,厨师小哥一边擦手一边朝林泽笑,说:“谢谢,他刚来,很多事qíng不会。”
林泽示意没关系,片刻后厨师小哥又朝餐厅角落望了一眼,低头时注意到林泽在观察他,两人都笑了起来。
林泽叹了口气,倚在转椅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司徒烨,林泽觉得自己永远也忘不了他了。

我问:“后来呢。”
门被敲响,我们再次中断谈话,我去开门,林泽的男朋友进来了,给我们带了早饭,说:“你们聊通宵了?”
林泽道:“坐吧,后来的事,你可以自己问他,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估计又是另一个版本了,会黑化我的吧。”
“没事,天下皆白,唯我独黑……就是他啊?!”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离婚了?回来了?!”
林泽点头道:“对,就是他,离婚了,回来了。”
“什么?”林泽的男朋友一脸茫然。
我反应过来,忙和林泽一起笑,说没什么。
林泽的男友还穿着睡衣,似乎明白了,朝林泽说:“你今天不上班了吗?”
林泽说:“不了,待会请假回去睡觉。”

我之前给所有人改了名字,换了地名,但见到真人的时候,感觉还是挺奇怪的,毕竟之前也写过一段,现在的感觉,则是书里的人跑到我面前来了。林泽叙述的人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整体感觉还是一致的,没有太大偏差。
我和林泽分早餐给我,他男友不吃,站在书架前看我买的一些书,问:“可以借几本给我看么?”
“可以,书非借不能读也,拿吧。”我问他:“你有什么故事可以告诉我么?”
他只是笑,不说话,我又问:“把你的事写出来,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片刻后他说:“不会,你写吧,要问的你可以问他,他觉得能说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猪熊也醒了,出来洗漱,和林泽男友打招呼,林泽男友笑着和他聊天。
我发现林泽的男友对着我似乎还有点害羞,或许是觉得我知道太多他的八卦的原因,不好意思多聊。
不管怎么逗他说话,他都不太自在,不是抱有敌意的不自在,而是一种“我家阿泽把我的糗事都告诉你了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了!”的不自在。偶尔被我戳到痛脚了,还会哭笑不得地让我别说了。

他和猪熊倒是有很多话说,吃早饭时他俩在讨论我们家小区里住着的另一对GAY的八卦。
那对GAY养了一只金毛,以前经常和林泽他们一起遛狗,但在一个月前分手了,像离婚抢小孩一样地抢狗,最后说好两人各站糙地一边,林泽的男友让狗蹲在糙地中间,大家都喊狗的名字,让它过来,看狗狗跟谁走,就给谁。
他们家的狗站在中间,呜呜呜地叫了很久,仿佛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零生气了,转身要走,金毛觉得不对劲,跑到0面前去舔他的手安抚它,于是跟了零。
零当天搬家了,接着1准备结婚,半个月后1的老婆搬了进来,1现在见了林泽这一对,都躲躲闪闪地不敢跟他们打招呼,大家每次都装作不认识对方。

狗没了,连散步都可以免了,林泽的男友说前几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个1喝醉酒,在外面扶着路灯边吐边哭,最后躺在大马路上,神经病一样地大叫来嘛来嘛快点过来撞死老子撒。
林泽住进来比我早,认识的邻居也比我多,随口闲聊几句,吃过早饭以后,林泽说:“还有很多故事,过几天给你详细说。”
我说:“其实这个稿子到这里,加工加工,也可以完了。”
林泽的男友问:“就是在写的那个吗?”
林泽道:“嗯,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喂,你先去上班吧,别迟到了,你这个月缺勤好几次。”
林泽的男友开车载猪熊去上班(这么说很奇怪,就像一辆大篷车拉着笼子里的珍奇动物出去展览一样),林泽则在我家帮他男友借几本书回去看。

林泽的故事如果按照小说加工流程,完全可以现在画上句号……在最初就来个司徒烨和谢晨风都看上林泽的桥段设计,让司徒烨在第一章出场,把他写得完美点,成熟点,谢晨风黯然离去,沙漠里的王子,落魄的làng子司徒烨始终陪伴……后来王子被抓回家结婚,林泽陪着一起反抗,各种斗争各种殉qíng,最后天翻地覆的一场狗血,灯火阑珊,蓦然回首,有qíng人终成眷属——剧终。

我问林泽要不要重新艺术加工一下,现在回头修前面还来得及,保证把你们粉饰成一个美好làng漫的“新巴渝爱qíng故事”,林泽听得起了一身jī皮疙瘩,说:“不不,这样就可以了。”
“好吧,下次再聊。”我听了这么一晚上的故事,整个人都疲了,把林泽送出门去,说:“晚安。”
“天亮说晚安。”林泽打着呵欠跟我告别,瞬间紧张道:“不用送了!注意你家的门!”

我醒悟过来,速度后退闪身进家里,风砰一声把门chuī上,我心想好险好险……睡觉去。

——中调·焰火星空·完——


【后调·华灯初上】

37、第三十六章

那天过后,我又收拾东西出远门去出差了,足足一个多月,没机会再和林泽聊他的故事。
再次回家时正是重庆最热的时候,外面连续七天四十度,主城区温度预警只截止到42°,实际上或许可能更高,只是电视台没有报。在这种天气里,大部分人是打死也不会出门的,但林泽很蛋疼的是,他还要遛狗。
我每天只有傍晚会出去一小会,看到林泽的阿拉斯加的时候不禁十分佩服这狗的忍耐力,居然不会中暑。重庆最热的时候的晚上和白天几乎差不多一样热,就像个巨大的蒸笼。火锅店前很多人光着膀子在吃麻辣火锅,我碰上林泽时就去买冰淇淋吃,在有冷气的冷饮店里聊天。
阿拉斯加一进冷饮店就不愿意走了,于是我们俩在店里玩它,轮流骑在它背上,阿拉斯加脾气比林泽还好,一直来者不拒,还知道乖乖趴在地上摇尾巴,只要我们不牵它出去,它乐得一直呆在冷饮店里。
别的客人看到阿拉斯加好玩也过来骑,整个店里的客人哈哈哈地把它骑一次,店员是个漂亮妹妹,还给它吃泡芙。
“司徒烨走了以后你完蛋了吗。”我问他。
林泽想了想,说:“还行,不算最完蛋的。”
我说:“你混得最惨的是什么时候。”
虽然这么问他很不厚道,但我知道以林泽其人,说不定还会告诉些别的东西,从林泽这个朋友身上我确实学到了很多。包括对人,对事以及对故事的态度。
林泽鼓励过我,写手要拿作品说话是不错,但也最好不要躲在一个封闭的柜子里写作,别把自己掩藏起来。就拿关于边缘人群,社会现象这种题材来说。揭开它,朝人讲故事,是为了治疗它,让人前来关注。如果以一种旁观者的思想置身事外,躲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来讲述它,是起不到多少效果的。
就像游行队伍一样,发起者躲在后面喊口号,让其他人前赴后继地上去挡枪子儿,并不是同运志愿者与彩虹组织的初衷。一边喊着社会需要对同xing恋异xing恋一视同仁,举抗议牌的时候挡着脸,怕被认出来了影响生活,不愿意告诉大家是谁,呼吁权益时闪烁其词,藏头露尾,又如何说服这个社会接受同志的身份?
他之所以愿意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并让我随便写,随便说,也是源于这种心态,至少保证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站在旁边与后方指指点点容易,站到前面来说,效果又有所不同。
林泽想了想,说:“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总觉得自己辜负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我一直记得,一个就是司徒,幸好我能补偿他。另外一个是我游戏里的朋友,我却再也补偿不了了。”
“另外那个呢?”我问:“游戏里的朋友‘也是’吗?”
冷饮店里不是个八卦的好地方,说到敏感词时总要对切口上暗号,太危险了。但林泽说:“不,不是,就是一个传奇里的,一起练级的朋友,我以前玩传奇,给你说过的,我是个战士,和郑杰一起玩。”
“大学的时候我们不住一个宿舍,不过偶尔会碰个头,晚上十点宿舍关门以后也无聊,就玩玩游戏,郑杰是法师我是战士,因为玩的时间多,等级升得挺高。有天上去,发现郑杰收了个女道士徒弟,我们就带着她玩。”
“后来没过多久,‘她’自己坦白是男人,人妖号。”林泽笑着说:“一个高中男生,你懂的,反正游戏里杂七杂八那些事,说起来都是千篇一律。”
我点点头,林泽声音小了些,又解释道:“郑杰看到是个男的就不搭理他了,我……你懂的,我喜欢这种小男生,就经常带着这个徒弟玩,于是郑杰的徒弟成了我徒弟,知道他今年高二住校,经常逃晚自习出来上网,也喜欢通宵,还有个女朋友。我没事就带着他练级,说熟吧,也不算太熟,反正上线看到人就喊过来,大家随便玩玩,打发时间。就这么玩了半年多,我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