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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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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传来一句飘飘然的话:“俺们这年月,早就没有人用竹苇、木苇了。官户人家,都流行用糙纸……”

息栈抬眼一看,只瞥见了丰四爷的后脑勺,身形人鬼不觉,恍恍然又慢悠悠地闪回了屋。

息栈抱了满怀的东西,奔回自己的屋子,闩上房门,独自坐在炕上。

垂头默默,心意潺潺。

被贼惦记上的那位爷,想必心里也是惦记着贼的……

心下存了这么个念想,息栈滚到炕上,脸埋进枕中,四肢抱团,胸中忍不住沉沉地笑。笑声振得自己内里苏苏麻麻,指尖酸酸痒痒。

夜晚掌灯时分,一众头领和几个老伙计围在聚义厅里喝酒吃饭。

小息栈糙糙做了一碗jī茸豆腐羹,一碗松仁苏狍ròu,胡乱堵住了黑狍子闹闹嚷嚷不停歇的嘴。

慕红雪啐道:“瞧瞧这饿鬼投胎的,你报号黑狍子,竟然还吃狍子ròu?!”

一伙人几坛子烧刀白下了肚,都有些上脸,敞开皮袄,撸开袖子,开始捉对儿划拳。

捉对厮杀不过瘾,于是搞起了双方对抗。

慕红雪盘起两腿,大喇喇地往凳子上一坐,拍着桌子吆喝道:“黑狍子,过来!给老娘撑门面,我划拳,你喝酒!”转脸看向大掌柜,“当家的,敢不敢来!喝gān那五坛子酒算数!”

镇三关双目一瞪:“呵~~~,老子还怕你啊!”回过头寻么,“谁,谁跟老子一头?军师呐,四爷呐?”

慕红雪叫道:“当家的不许唤四爷!那老jian巨猾的家伙,端的会算计人,老娘才不跟他划拳哩!”

“那你要跟谁划?”

“雷腿子,还是马号的刘二敢子,当家的选一个!”

镇三关骂道:“这咩了个咪的!你看你挑那俩怂人,不行不行!”

一旁坐着的息栈,这时一仰脖喝gān了最后一口huáng桂稠酒,将个空罐子重重撴在桌上。

面色已是微微泛红,双目水气凌汀,抹gān净了沾在嘴唇上的rǔ白色酒沫,“腾”得一声站了起来,走过来说道:“当家的,我替你划!”

镇三关皱眉:“你会划拳呐?你可别给俺划输喽,那五坛子酒,撑死老子啊!”

少年不以为然地说:“划拳么,看这数月也看会了。”

镇三关豪慡地大手一挥:“好!你划,老子喝酒!”随手拖过一张凳子,摆在身前,让息栈坐在自己身边。

这所谓的两路对抗,就是分好了两个阵营,无须人人上阵,划拳好的只管划拳,酒量好的人就只管等着罚酒拼酒,分工明确,力量优化。这一个阵营里,若是有个划拳好的,再有个酒量大的,就打遍一桌无敌手了!

出拳时要行令,不会念酒令的也要罚酒。因此像黑狍子这般脑袋瓜子就不灵光,总是行错酒令的,理所当然的只能在阵营里负责拼酒。

令要记得对,数也要算得准,出拳同时要猜二人伸手指数之和。因此像大掌柜这样,每次酒jīng一上脑,就搞不清楚一二三、四五六的人,也只能蹲在后边儿负责喝酒!

红姑奶奶和息栈二人各自面带chūn色,对视了一眼,卷上袖子伸手开始划拳。

这土匪绺子里流行的酒令就是这几句:

当朝一品卿,

两眼大花翎,

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chūn,

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

十全福禄增。

打开窗户扇,

明月照当空。

就这样简单的几句俗话,息栈当然听过两遍就记在心间。大掌柜的在酒桌上每次稀里糊涂算错数的时候,他早就在一旁看得着急,想一脚踢开这男人自己上!

息栈和慕红雪二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这个喊“三星照”,那个叫“六同chūn”,出拳速度之快,看得那一桌子的伙计一愣一愣,全部凑上来围观起哄。

有人爬到了桌子上,“啪”、“啪”摆出身上的铜板开始投庄。围观的众伙计随即分成了两路阵营,纷纷下注,赌那二人的输赢。

慕红雪很快发现,跟息栈划拳还不如跟丰四爷划!

跟那个丰老四斗拳,反正是斗不过,早早就输掉收摊了。可是跟息栈划拳,二人恁的拼了个旗鼓相当,互有胜负,分明就是个持久战的架势。就如同两头盘羊抵上了角,你进三步,我扯四步,犄角缠在了一处,僵持不下,谁也不甘心先喊停啊!

抬眼撇向大掌柜,这男人也看得一脸专注和紧张,浑身冒着蒸腾的热气,面门上都是一团的火。烧酒一碗一碗地下肚,烧脸又烧心。黑色的中衣扣子都热得解了开来,胸前的两块结实肌ròu,笼着cháo气,泛着金光,滴滴热汗顺着那一道沟壑,蜿蜒流淌而下,状如甘露,醇香诱人……

就这一个走神,慕红雪竟然喊错了令。

她伸得是个攥紧的拳头(代表零),本是应该喊“四季”或是“五更”,嘴上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八匹马”!息栈就算是五指全出,也凑不出一个“八”来!

这就属于“臭拳”,喊错令的一拨人罚酒。

镇三关捶着酒碗大叫:“哈哈哈哈~~~!黑狍子,你的你的!”

黑狍子怒道:“红姑奶奶,你咋个叫的令?咋个又是老子喝!”

那一宿聚义厅里折腾得人仰马翻,酒气冲天。

慕红雪和息栈几乎都杀红了眼,四只眼睛布满血丝,划拳划得还觉得不过瘾,不解气,最后径自都夺过身后之人的酒碗,端着碗划,自己划来自己喝!

那五坛子酒基本上被黑狍子和大掌柜二人瓜分,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黑狍子醉得几乎已经出溜到了桌子下边。

大掌柜的满脸通红,脑袋里已经是一锅沸腾的稀粥,身子发软,耐不住就靠在了身前坐得人的背上,一手搭上息栈的肩膀,胸腔子里的笑声嘈嘈切切,如同沉渊中的虎啸龙吟。

息栈正专心致志地斗拳斗酒,直接一抬手,掌心不耐烦地推开男人满是热汗的脑门:起开点儿起开点儿,别粘粘乎乎得,妨碍小爷的战斗力!!!

一直闹到丑时,才各自散了回屋。

慕红雪踢了一脚地上趟的已是不省人事的黑狍子,吆喝几个伙计将这厮抬回房去。

大掌柜踉踉跄跄地扶着长条桌子,依哩歪斜蹭到了门口。息栈一把搀住了他。

大掌柜撩开膀子,摆摆手:“老子没事儿,能走,能走……”

醉态朦胧,眼含笑意,晃晃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歪倒在火炕上,眯眯瞪瞪,炕dòng里的火还没有弄热,皮袄都没有脱掉,被子来不及盖上,酒劲儿一上头,就只想昏昏睡去。

朦胧之中感觉眼前有一道白光,轻飘飘的人影晃动,一只手向着面门伸了过来。

大掌柜的脑子里的警觉和防范,即使在酒醉之时,也并没有懈怠三分,立时睁开了通红的一双眼睛:“谁?!”

右手从枕边抄起盒子pào,上了膛的枪管子如同自己长了眼睛,重重地抵上了来人的眉心。

顺着冰冷修长的枪管子一看,眼前映入的是面无表qíng的一张瓜子小脸:“当家的,是我。”

镇三关缓缓挪开了枪管子,眨巴了两下眼睛,懒洋洋地问道:“嗯?……有事儿?”

“……没什么事。”

“呵呵~~~,今天喝得痛快,痛快……累不?歇着去吧!”

少年回身拢了拢炕dòng里的火,将屋子烧得热些。在炕上坐了下来,伸手帮大掌柜脱掉皮袄。

深色的中衣一敞到底,露出坚硬结实的八块腹肌,和腹股沟旁凸起的一副胯骨轮廓。qiáng悍的骨架之外包裹着纠结紧实的肌ròu,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浑然一体,霸气天成。

息栈的视线在昏暗中缓缓游移在男子的身上,开口说道:“多谢当家的体恤,买的那些年货……”

“呵呵,好说……你需要啥,只管跟老子开口。”

“当家的怎知,我会喜欢那huáng桂稠酒的口味?”

“你不是爱吃甜胚子么!都是一个东西,糯米加酒曲发酵来的,娃子们吃的玩意儿,呵呵,你就爱吃这些……”

“……你喜欢吃什么,也告诉我,我给你做……”

“呵呵呵呵呵呵~~~,你那天做的那啥,啥玩意儿都是?老子记不住你说的那些诗啊词的,拗口的玩意儿,但是做的东西都好吃,好吃的很……龙ròu啊,凤凰ròu啊,神仙ròu啊……”

息栈伸手用火镰点起了油灯,贪婪地注视着炕上躺着的人。

烨烨的火光下,大掌柜的一张金铜色的脸庞泛着醉后的cháo红,映着灯辉的huáng晕。宽宽的额头上,那一道可怖的白色伤疤蜿蜒而过,在灯下却变得柔和而旖旎。两眼微微睁着,黑瞳深不见底,眸中凝水,唇边蕴笑,声音沉沉,呼吸振振。

少年的双目在黑暗中幽幽地发光,身子有些发抖,低声说道:“你想吃凤凰ròu么?”

“啊?呵呵,老子没见过凤凰,想吃也吃不着啊!要是哪回真见着了,一枪点了,煮了吃掉……”

息栈痴痴地望着这人,默不作声,伸出了一只手,探进大掌柜的衣襟,抚了上去。指腹没有施加任何力道,如绵绵细雨、盈盈鸿毛一般,摩挲着男子胸前平滑硬朗的触感。

大掌柜的状似毫无反应,轻轻合拢上睫毛,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似乎被摸得很是舒服,很是惬意。

手指摸到了那柔软殷红的一点,息栈咽下了一口唾沫,脸上最后一丝表qíng随之收拢殆尽。面颊僵硬,脑中一片空白,开始轻轻地揉搓那一点凸出的柔软,用指腹将那极为敏感的柔软之处,揉至勃然凸起。

另一只手亦伸进中衣,手心洇湿着汗水,指尖蹿迸着热度,抚上了那八块腹肌,指尖勾画着沟沟壑壑的轮廓,直摸到了裤腰上的一片yīn影,隐隐透出浓密,喷薄yù放的xing感。

指尖轻轻划过腰际,探向深埋的隐秘。

眼前的两道黑眉突然拧起,一对招子she出光芒,男子胸腔中爆出诧异:“你gān哈呢?”

大掌柜的一只大手捏住了少年的纤细手腕,正要拽开,这时却见那细腕一拧,反手一把扣住了大掌柜腕上的列缺xué!

息栈的三根手指只轻微地一使力,镇三关被捏得手掌都麻了,酒劲登时就醒了七分,qiáng睁开泛着红丝的双目,呆愣地看着息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