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页

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桌上转瞬间风云骤变。

白胖子右手边儿的huáng脸伙计,神经像是绷到了极限,脸色暗自发白,额头虚汗,此时紧张得手指头只微微动了那一下,顿时风声鹤唳,一石溅起千层làng!

满桌的六个人如同得到了某种号令,十二只手一齐“唰”、“唰”、“唰”掏出了家伙!

那店小二听到脑顶耳边动静儿不对,待抬起头来再看,惊得“哎呦”一声,拔腿就要跑。

哪里还来得及跑?黑狍子一脚将之撂倒在地,踩在他后背上低声吼道:“别动!老实待在这儿!”

此时,镇三关的脑门子上抵了盒子pào的三根枪管子,白胖子的一把,身边儿两个伙计各一把。

白胖子的脑门上顶了俩枪管子,镇三关的一把,黑狍子的一把,左肩上还架着一把鸣凤剑。

黑狍子的另一只枪和huáng脸大汉互相抵着脑瓢。

息栈的雏鸾刃顶在黑脸大汉咽喉处,却被对方一根枪管子扣住了太阳xué。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白胖子的另只枪抵在了息栈的眉心,而镇三关的另只枪顶在了黑脸大汉的下巴上。

“咔咔咔咔”,十只食指拉动枪栓的声音。

桌下趴着的店小二顿时湿了裤子,不断抖动的身子下边儿,洇出了一小摊水。

十二把家伙,如同手拉手、转陀螺一样,杆杆不落空,将这六个人钉在了一处,哪一个也动弹不得!

---------

注:

(1)对盘道:也叫“对对脉子”,与“碰码”一样,见见面的意思。

第二十八回.红拂女乱世悲声

十二把家伙,黑dòngdòng的枪口杠杠地对着;十二只眼睛,yīn晃晃的眸子互相死盯着,咬上了就不松口。

白胖子斜眯着眼,注意到镇三关那两只枪口指的方向,分明是想护住右手边儿拿帽檐遮面的少年。

再看看那身材细瘦的一张陌生面孔,心中一动,幽幽地问道:“呦~~~,这位小伙计哪来的?镇三关啊,你咋带个小娃子在身边儿,难不成……这小人儿是你下的小崽儿?”

持剑的人没有接茬,一只手抵着一个人,纹丝不动。

“哎呦!啧啧~~,咋还整个小刀小剑的跟咱面前比划,过家家呢!你家掌柜的买不起盒子pào给你?”

胖嘟嘟的腮帮子颤抖着,那一脸白花花的ròu膘子,仿佛即刻就能滴下一摊油水来!

息栈没有吭声,帽子下边的细长眼眶,没有丝毫的水纹波动。

突然,白胖子只觉得脸侧白光一闪,搁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凤剑晃动了一下,眼前一道承风掠影的刃光晃过,还未及看清形势,那凤剑已经重新轻轻地架回他左肩之上。

这时,白胖子身前桌上搁着的那一杯残茶,茶杯忽然“嘎嘣”一声,“啪”!径自裂成了两半!

白胖子与身边儿那俩伙计,或许还有镇三关和黑狍子,五个人十只眼睛一齐呆看。只见那只茶杯竖着齐齐地绽开,裂成了两只同样大小的瓢,切口刀削一般平整,茶水和茶叶末子四溢而出,在桌子上流淌。而茶杯之下的小圆茶盘,却分毫未动,完好无损。

整间屋寂静无声,就只听得到“吧嗒”、“吧嗒”,茶水一滴一滴缓缓滴到地上。

白胖子挑了挑三角形的两撮眉毛,涨成了血红的小眼睛盯住少年:“哦~~~!老子竟然没看出来,想必你就是那位,在沉梁峪口cha了快刀仙的无名剑客?嗯?”

息栈仍旧没有吭声,细致的嘴角紧紧抿住,目光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不应声就等于默认,而不讲话比讲话更有威慑力,唬得那白胖子一脸惊疑,不敢乱动。肩膀上的凤剑明明离他的咽喉还有一搾的距离,却弄得这厮如鲠在喉,脖颈上爬虱子一般地瘙痒,浑身都不自在!

白胖子不由得恨恨说道:“镇三关,你什么个意思,跟老子来真的?”

镇三关沉着脸问:“陆大膘子,你算啥意思?钱呢?”

“哼!老子不给钱又怎样?!”

镇三关唇边拢起两弯笑纹:“哎呦,咱爷们儿是gān什么的?!只听说过咱出山砸窑子、分片子、吃票子,没听说过被别人吃票的!”

“你退出玉门关,让出陇西!咱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呵呵~~~,你都犯到我这党河源头、野马山口来了!老子既然报号‘镇三关’,还退出去?你让老子改名儿叫镇二关还是镇个啥啊?”说到这里,笑意突然消失殆尽,沉声说道:“这玉门关俺绝对不会退!”

白胖子勃然大怒,恶狠狠地说:“哼!别忘了你老子当年是怎么躺的!你小子也活腻歪了,想跟你老子一样,在玉门关城楼顶上被大卸八块么?!”

镇三关的面色凛冽,冰刻的双目she出寒光,冷笑一声:“哼,你试试?今儿个这里就地解决,看看是谁被大卸八块!”

双方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俩掌柜的捉对儿掐架斗嘴,身边绷着劲儿观战的四名伙计,这时候八只胳膊举着铁家伙都举得累哄哄的,已经有人胳膊肘在抖了!

桌子底下那位,一泡尿水已经放了个gān净,这时候gān脆挺尸不动,开始装死。

正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窗外院落里一阵嘈杂声响,脚步繁乱,只听见有人拉着枪栓吆喝道:“快点儿!将酒楼围起来!别放跑了土匪!”

白胖子登时一惊,三角眼楞给瞪成个圆形,怒喝:“镇三关,你小子忒他妈的不仁义了,你叫了治安队?!”

镇三关挑眉怒道:“放屁!老子是土匪,又不是他娘的马家军的人,老子叫得动治安队么?!”

黑狍子脚底下一使力,差点儿没把那店小二的屎给踩出来,喝道:“你个王八羔子叫的治安队?”

那店小二吓得已经不是人声儿:“没有啊……小人不敢……不是俺呐……爷爷们饶命啊~~~~~”说完脖子一歪,这次不用装死了,直接吓昏!

双方的伙计八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各自的大柜:治安队来了,咋办啊?

陆大膘子和镇三关二人狠狠盯了几秒钟,只是片刻的死水沉寂,眼中分明透着不甘心,各自的双手食指却缓缓离开了扳机,同时慢慢放下了枪。

四个伙计见状,也都缓缓收回了家伙。

靠!土匪私下碰码竟然遇上了跳子,两个绺子之间的私人恩怨先搁一边儿,一致对外啊!

两路人马一齐飞快地冲出雅间,抄楼梯的后路蹿出了酒楼,落在了岳家酒楼后身的小巷子里。

这时小巷中哐啷啷径自又蹿出来两路人马,果然双方都有接应和埋伏。

这边儿的慕红雪带了一个几十人的蒙面马队,皆是pào头和水香手下的jīng兵。那边儿陆大膘子也有一个马队,个个脑袋顶上都扣着一顶láng皮遮耳帽子,作为标志物。

镇三关蹿上了他那匹高头黑马,息栈飞上了赤月骕骦。

这时陆大膘子手下的huáng脸大汉瞥见酒楼后门摆的那辆柴糙车,赶忙掀起油布一看,哪里有“汉阳造”?好几大捆柴火棍,整整齐齐包裹在油纸中!

陆大膘子骂道:“好你个镇三关,你他娘的使诈!”

镇三关在马上眯了眯一双俊眼,乐了:“彼此彼此!”

两伙人无心掐架,各自撒腿子飞驰,马队排成了两道笔直的线,齐齐冲出了肃北城南门。驰到城外河滩之上,警报解除,这才放缓了脚步,马队各自聚拢在头领的一侧。

陆大膘子骑在一匹壮硕的骏马之上。这才跑了几里地而已,只见那马儿已经开始气喘,四只腿如同筛糠一般,抽搐抖索。

据说这陆大掌柜每次出山做一次活儿,得跟身边儿的伙计上上下下换好几次马,每一匹马在他那肥壮如山的胯下,勉qiáng撑个十里地,就快要口吐白沫了!

息栈扫了一眼那匹哀怨的棕马,咳~~~,不比不知道,还有比他当家的还彪悍的人,活人真能整死马啊!

镇三关侧过头去说道:“陆大掌柜,要不然,咱改日再喝茶?”

陆大膘子从鼻子里吐出两道白气儿,跟胯下那嗷嗷气喘的马鼻子遥相呼应:“镇三关,今天这事儿老子就不计较了,哼,咱改天再说道说道!”

马队的伙计们正掉转马头扯住缰绳要走,忽然听得“噗通”、“哐铛”的一阵动静儿,从那陆大膘子马队中一个小头领的马上,直筒筒地摔下来一枚大麻袋!那坨麻袋扭股扭股扭股得,翻滚跳动出十几步开外,横在两支马队之间。

只见麻袋中哼哼唧唧挣扎着探出一个脑袋,失声大喊:“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双方人马皆是一愣,定睛一看,那麻袋里竟然装得是个女人,手脚都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屁股一扭一扭地蠕动,拼命从那麻袋中爬了出来。

那女子蓬头散发,衣衫不整,胸口的衣服都被扯开,露出一片桃红色的抹胸。此时两眼慌张失措,满面的泪痕,一抬头正好对上不远处镇三关那一张诧异的脸。

四目一对,各自愣住。

女子双眼一亮,如遇菩萨路过,天神下凡,身子挣扎着撑起,高喊:“大掌柜!贺大掌柜!救命啊~~~~~~!救救俺呐~~~~~!”

那女子刚一从麻袋里露出头来,息栈就认出来了。

阿克塞马房子里的那个小娼妇,名字叫水杏的。

陆大膘子的那名手下厉声喝道:“臭婊子,喊什么喊,给老子爬回来!”

陆大膘子挑了挑眉毛,低声问道:“这哪来的?”

那小头领神色略显窘迫,在马上点头哈腰:“当家的,这个……刚才在小胡同里撞上,捡的……是要给当家的您看的,是给您的!”

陆大膘子撇着嘴哼了一声,冲那女子努努嘴,摆了摆头,意思是说:赶紧弄走弄走,走人走人!

那小头领赶紧就要下马来捡人。

那名唤水杏的女子一看这个架势,吓得挣扎着往镇三关的马队这边儿翻滚,口中喊着:“救命啊!大掌柜救命啊!他们……他们……他们是土匪啊!!!!!!!”

镇三关手下的一帮人个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马上的一群伙计,恐怕只有息栈和大掌柜本人听得明白。偏这二人此时都各自冷着个脸,一言不发,心里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滋味!

旁边儿的黑狍子实在忍不住了,“噗哧”一声乐出来了,邪笑道:“这谁家的小娘们儿,咋个意思?‘他们’是土匪?哈哈哈哈~~~~!‘俺们’也是土匪!你找俺们家大掌柜要gān哈?要拜山呐,还是要上供呐,还是想做压寨夫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