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页

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小凤委屈地眨巴着眼睛,凑上头去,一张浅粉色的小嘴微翘,嘟上男人的唇。两种不同触感的柔软,静静贴合,暗暗感受。

男人湿热的唇缓缓拨弄,轻轻含住眼前一片薄薄软软的小唇,晤热唇齿间隐隐的一丝冷瑟。没有肆意探索,没有qiáng取豪夺,只当是安慰一把这总爱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的傻羊羔子……

息栈起身给男人掖好脚边儿的被子,重新躺下,头枕在大掌柜的肩窝。

男人揉了一把软烘烘的羊毛,低声说道:“今儿个你就歇这儿了?不回去睡?”

“嗯,不走。”黑暗中睫毛轻抖,手臂拢紧男人的腰杆。

“小羊羔,俺一直在想,咱俩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什么?”

“咱俩的事儿得有个说法,不能老是跟现在这么……不象样子!”

“怎的不象样子了?……这样不好么?”

男人那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暗不透光,神色莫测。息栈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蓦然坐起身,怔怔望着对方。又怎么了?你不是又要变卦吧?!

大掌柜皱了皱眉,琢磨着说:“俺是想说,俺也不能就这么着,把你给弄屋里了……”

这就好比,屋里搁了个小娘们儿,养着人家,占着便宜,又不给人家名份!

何况现在还不算正式给“搁”屋里了,整天偷jī摸狗似的。出了屋门俩人隔着八丈远,互相连句话都不好意思说;进了屋门其实更不用讲话了,二话不说直接就摸到炕上去了!

今儿趁人不备偷摸溜达到你屋里睡;明儿趁人再不备,溜到俺屋里睡;后天要是大家都警醒戒备,他娘的,咱俩就得分房睡!

gān哈啊这是?本来就是正经相好的,又不是爬灰出墙,破寡妇门!堂堂一个大掌柜,找个相好儿搞得跟做贼一样,太不爷们儿了吧!

镇三关将息栈的身子扳过来,摆在自己胸口:“嗯,老子是想,回头让四爷翻翻huáng历,捡个啥好日子,把你给,把你给……正式过门儿!”

从你那屋门儿,正式过到俺这屋门儿,以后再不用偷摸溜达、爬树翻墙的,多慡啊!

息栈一听“过门儿”二字,差点儿没给惊得跌到炕下,身上疙疙瘩瘩起了一层寒疹!从来就没听说过,这词儿还能用在自己这样的人身上……

没来由地竟然想到了之前大掌柜和水杏成亲,女人给装进轿子里,从山上抬到山下,装模作样地颠了一圈儿,chuīchuī打打,闹闹轰轰,全绺子的人都堵在空场里看新娘子的洋相!

这要是自己也被这么折腾一遭,这张脸以后还能搁出去见人么……

想到这儿,忙不迭地跟男人说:“过什么门呢,现下这般不好么?你我之间的事,我们讲定了就好,不必对外人道……”

“好啥啊?你喜欢每天深更半夜溜过来,天不亮再得溜回去?”

老子不慡,老子想睡懒觉,睡懒觉的时候还能把你搂在俺怀里一起赖chuáng!

“唔,可是我……你毕竟是掌柜的,这样难免招人议论,怕对你不利……”

“呵呵,你想多了!再说,老子既然应了你,还怕人闲话聒噪?哪只鸟爱聒噪随他们去!”

息栈面色一沉,暗自合计:你当然不怕别人聒噪,可我怕……

你是掌柜的,别人议论你又能将你怎样?可我毕竟是个“外码”,一个上山还不到半年的伙计,一朝做了“扶保柱”就已经有人往我炕dòng里塞gān辣椒了,若是被众人知道我勾引了你……本想找个安稳的落脚之处,埋头低调做人也就罢了,可如今qíng难自制之下,跟你有了欢好之事。你手下的众兄弟若是能依自然最好,若是不依,容不下我,我如何在这山上自处,那时岂不是更加让你为难?

“当家的,先别讲出去行么?嗯……以后,等我待的日子长一些你再跟大家说。至少让我在你身边,帮你做几件像样的大事,挣几个功劳,那时候你再……”

“呵呵~~~,你今儿个的功劳还小啊,要不是你劫了姓马的,俺们这三百来人还能回得来?”

“唔,还是不够……”

“嗯,等俺想想,挑个合适的时候,咋个也得跟大伙打个招呼,不该瞒着!”

“唔,你对我好就行,现在这样多好呢,真的……还有,那两把好枪还你,还是你用的顺手。以后我认真跟你练枪,你那个两腿换弹夹的把戏是怎么玩儿的,也一并教给我好么……”

“呵呵~~~,成……今儿个怎么这么乖啊,嗯?”男人衔住羊羔的小耳垂,轻轻逗弄,心中诧异,这一贯傲气、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娃子,咋个竟然开始虚心求教了!

黑暗之中,息栈依恋地磨蹭着大掌柜下巴上,青黑浓密的一层胡茬。

从不曾这般恣意地快乐,从不曾这样专擅一个人的宠溺。仿佛前世和来生皆可抛却,心中只念当下。朝夕相对,日夜怜爱,得到的太多,才更怕失去……

息栈却没有料到,原本只是丢失了一匹马,几日之后,却招来了三匹“马”的麻烦!

第四十五回.车马市旧燕新枝

翠色含qíng山亦老,云收凤落枕青葱!

古城安西。

晌午的市井之间,人cháo喧嚷,马沸jī鸣。

西汉年间即设置于此地的安西都护府,到了民国年间,仍然是玉门关外最繁华的集市。

安西飞龙厩内,几百匹良马或于场院中抖颈嘶鸣,或于食槽间细嚼慢捻,或于厩栏中站立小憩,或于牧场内跳脱撒奔。

黑鬣黑尾遍身火红的骝,黑鬃白脊白腹的骆,皮毛赤烈的骅,huáng底白斑的骠,纹理青黑的骐,青白色相杂的骢和骓……一尊尊一匹匹,皆是当世良马。

少年一头挽拢的青丝,藕色绢带飘袂,身影在马群之中穿梭,飞扬的发梢拨弄马儿的鬃毛。

男人伸手捏了一把少年的后腰:“咋着,看中了哪个?”

息栈抚过一匹纯黑的骊,几根手指在漆黑发亮的一丛鬃鬣中缠绕卷裹:“唔,每个都好,我再看看……这一匹骊很像你的马呢……”

“挑花眼了不?看上眼的就买,老子多买几匹给你,呵呵,回去换着骑!”

“唔,不换,挑好了就只要那一匹马……”

息栈白了大掌柜一眼:你也别想换“马”换口味儿,就只能骑一匹!!!

大掌柜看息栈那一副小娃子看见了卖糖人儿的表qíng,在马群里穿来穿去,摸摸这一匹,又亲亲那一匹,忍不住哼道:“小羊羔,你到是会不会挑马?俺教给你哈,咱这关外人相马的几句俗话:远看一张皮,近看四只蹄,看看前裆宽不宽,再看牙口齐不齐,上马溜一溜,就知此马行不行!”

息栈眼角斜睇,挑眉说道:“你怎知我不会?嗯……伯乐所传《相马经》中有云:‘马头为王,yù得方。目为丞相,yù得明。脊为将军,yù得qiáng。腹为城廓,yù得张。四下为令,yù得长。’当家的可知晓其中之意?”

少年随口拈来,就知道男人一定听不明白。

身边跟随的数十名心腹伙计此时四散在马场各处游dàng。

大掌柜趁人不备,借着那一匹高头黑骊的掩饰,一把掠过息栈的小身子,捏在怀中,大手探进胸腹间狠狠揉了一把,揉得息栈“咯咯”笑,缩成一团儿求饶,直说“我知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一声嘹亮的嘶鸣,马厩的管事从牧场扯回一匹长蹄骏马。

这马儿身姿挺拔,啼声悦耳。远远望去,一身雪青色的滚亮皮毛,其间浮缀了一层rǔ白色斑痕,似香径落梅,又似长天飞雪,与众不同地俊逸。

息栈不由自主地追上那一匹青色骏马,揽住头颅细细端详。这马龙头高昂,脸颊如削,耳小而锐,状似竹叶,双目炯炯,大如垂铃,瞳仁中闪烁两抹宝蓝色光芒。颈厚而长,脊平而广,腹部充裕,四腿颀长。巧的是,四条小腿竟也裹着充盈的白色皮毛,飘逸灵秀。

马厩的伙计将这马引到一副铜质食槽旁。别的马大多吃秸杆,此马却饲喂苜蓿。没有其他马儿跟它抢食,这厮吃得慢条斯理,悠然自得。吃完了饭,伙计又拿洁具和浴品给它洗澡,竟是用混了香料的猪胰子。

息栈鼻尖轻耸,闻到那一块藏青色的胰子里掺了洛紫菀。

猪胰子是那时手工作坊里出产的洗浴用品,寻常百姓家都用,即是用猪的胰脏加入土碱和大油,搅拌捣制,做成个肥皂的形状,拿来洗手洗脸,还能防冻防裂。

这匹良驹所用的胰子,当真与寻常百姓家的不同,只用鼻息探闻,就知内里含了蜂蜜、麝香、樟脑和冰片。藕荷色的洛紫菀花瓣捣碎榨汁,掺在胰子里,将这马儿的一身雪青色皮毛刷洗得愈发透亮醇郁,遍体柔香。

息栈见这马骨ròu亭匀,皮相华美,啼鸣清透,又得马厩管事的厚待,知晓定然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伙计,这马可是卖的?”

“唔?当然是卖的,这可是俺们飞龙厩的宝马!”

少年十分动心:“你要价多少?”

伙计的两只小眉眼飞速在少年身上打量一圈儿,一看那一身破破烂烂的羊羔皮,不由得冷笑一声:“客官真心打听?只怕你出不起这多银子!”

“你说说看?”

“五百块大洋,不还价!”

“五百大洋?要这多银子?”

“客官您自己看好了,这是啥样的马!这样的神驹宝马,本地千里挑一,俺们飞龙厩的镇宅之马!”

“此马可有名号?”

“当然!俺们家掌柜的给的名字,‘雪影追云騠(tí)’!”

息栈摸了摸怀里鼓囊囊的小荷包,心下郁闷了。

五百块他是当真买不起,自己跟大掌柜出山做一趟活儿,也就分到二三十块片子,这些日子很用心地攒了一百多个片子,今日全揣在怀里带来了。

这一百块也就能买下追云騠那两瓣肥肥壮壮的马屁股!

镇三关晃晃悠悠走过来看了一眼,问道:“喜欢这个?喜欢就买呗!”

“唔,我再去看看别的……”

男人不耐烦了:“还看?你都绕了八圈儿了,马都给你看累了,你不累啊?!老子走得乏了,你赶紧的,别墨迹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就这个吧,看得出来是一匹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