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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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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那个年月的人,每日服用零星些微的鹤红雀胆,是为着在体内养成对毒药的抗xing,以防日后被人下毒。却万分不解这民国时人,怎的个个儿都喜欢赖在炕上吞云吐雾,抽到面huáng肌瘦,眼球bào凸,四肢无力,状如残废。

马俊芳手下的这群旅长、团长们,十个里边儿有八个是老烟枪,上了炕软得行不了房,下了炕衰得拉不动枪栓,入关打不过红匪,出关剿不灭土匪。也难怪在马家军里边儿,要被其他的师团背地里瞧不起!

话说玉门关事变竟然功亏一篑,临阵放跑了两路土匪头子,马军长雷霆震怒。当日在城楼之上的几名军官,除了“刀疤彭”,其余几人全部被马云芳下令活埋,而且是头朝上,正着埋!

活埋这里头可是有道道的,正着埋和倒着埋大不一样。头朝下倒着埋,几铲子土下去,人就窒息了,死得麻利儿痛快,吃不到什么苦头。若是头朝上正着埋,将土填到胸口,脑袋脖子都露在外边儿,这人立时死不掉,还能挺好几个时辰,一直挺到眼珠子挂出眼眶,舌头掉在嘴边,肺中空气慢慢抽尽,一点一点憋闷而死。

“刀疤彭”最是走运,驱马追赶息栈的时候,直接就被镇三关迎面给点了。大掌柜cha人从不补枪,不费子弹,一枪爆头,彭团长死得很慡,一头栽下马来,都没来得及吭声喊疼,一点儿罪都没有受。

马师长被人从城外抬回来,浑身是红,脖颈上两枚切口整齐的小dòng,汩汩地往外冒血。并未伤及喉头和气管,却是用刃锋刺破ròu皮和骨膜,在两根锁骨的骨端各戳出一孔深刻的痕迹。

马云芳冲入侧院咆哮:“他奶奶的马少醇,你个蠢货!别他妈的躺在炕上装死,给老子滚出来!……谁他娘的让你下令开城门的?!老子好不容易把个镇三关和陆大膘子都给关里边儿,你一句话就给放了,这样的机会还能有下一回吗?!”

“兄长……我……我……只是意外,我并不知晓会这样……”

“你个熊玩意儿!你吃饱了撑的,把自己挂到城门楼子上当活靶子?!”

“我不知你在玉门关设伏……本来说好是抚恤招安,兄长为何没有与我讲实话?”

“老子跟你讲有个屁用?!你能上阵给老子剿匪杀敌?!不怕被大烟膏子给噎死!”

“是我对不住兄长……”

马云芳豹眼狰狞:“哼,要不是看在自家兄弟的份儿上,老子一准儿将你拉出去,一并坑杀活埋!”

这话说得炕上的马俊芳浑身一抖索,面色暗自惊惶,手心冷汗恣意横流。

若是有一日被这马军长知道了自己是个冒牌货,恐怕多一刻也活不成,立时就得被拎出去大卸八块!也不知道整日装疯卖傻装这个马俊芳,还能装得几日可活?

也幸亏这马大师长本就是个怂包烟鬼,流连烟榻花丛,身体羸弱,不能打不会杀……

鸾亭……

小亭儿,你快回来……

保姆女佣们在屋内屋外来往穿梭,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一堆一堆浸透的纱布。

马军长耐不住xing子,闯进房中,一屁股坐到榻上,细细打量马俊芳脖颈上的伤口,眼眦迸裂,怒火中烧,搓牙发狠道:“哼!到底是谁劫了你,谁伤的你?你告诉哥哥,他敢伤我马云芳的人,老子他日若活捉到这厮,定然将他剥皮抽筋,挖肝剖心,碎尸万段!”

马师长惊恐之中喘息急语:“兄长别恼,别恼……小弟其实也不认得是什么人,大约就是个,就是个小土匪……”

“小土匪……野马山的绺子,老子是一定要彻底铲平,绝不能留!先平匪帮,永除后患,再进关剿红!”

“不可,不要,兄长先别动那野马山!可否先缓一缓,从长计议?等我……等小弟痊愈了,再行计策剿匪……”

“老子等你gān嘛,你他娘的又不能上去冲锋陷阵!你就养着吧,以后甭出去给老子扯后腿,给咱老马家丢人!”

“兄长……”

窗纸轻动,蝉鸣窸窣。

藕紫浅影,粉墙涂枝。

金色日光匀染之下,窗外盈盈浅浅的一片藕粉色,在男子的眼帘前渐渐融汇成一片淡青色的暖雾。清明雾霭之中,一枚灵秀的人影独自端坐于水榭露台之上,发间丝带飘飘,襟摆衣袂潺潺,履下紫气冉冉……

不远处,huáng衫、粉衫、红衫一群少年,簇拥着衣着华贵、头戴紫冠的男人,在湖心亭中开怀嬉闹,葱指捏香梨,粉颈映桃花,凭栏赏鱼戏,临湖观山景。

水榭之中身着青衫的绝色少年,云鬓朝上挽拢,长发如一瀑藕色紫雾,面容清冷,独坐水畔,指尖拨弄涟漪,心下寂静无声。

东宫之内无人不知,青衫少年xingqíng最是冷淡孤僻,高傲自赏,不喜人多,不合人群;自恃琴棋书剑,才貌双全,不屑虚颜媚上,从不争斗求宠。

紫裳宫内,檀香榻上,横波流转,玉纹抽丝。

淋漓沉水的瞳仁中qíng谊悱恻,墨玉绢滑的发丝铺撒滟光。

两条骨ròu亭匀、纤细颀长的腿,缓缓打开,顺意承欢。浅嫩的粉,皎洁的白,冰心玉质,绝色天成。

“亭儿,亭儿……你是不是,又练功了……”

“嗯……殿下,亭儿练功不好么?”

“不好,你又长高了,又长壮了……还是欢喜你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哪里都是小小的,小雀儿也是小小的,那个乖巧可人儿的样子……”

“可是,亭儿终究是要长大的……难道长大了,殿下就不喜欢了?”

“小亭儿就不要长大好不好?喜欢你一直在我怀里,温顺的,乖的……”

“可是,可是,不练功不练剑如何保护殿下呢?亭儿是想能在你身边护着你……”

“小亭宝,多大年纪了?”

“殿下不记得了么?十七了……”

“咳,你又长了一岁,又长大了,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殿下……”

身下的少年,心口猛然寒颤,双眼如两潭幽深的泓,水波顷刻涨满,内有微微溢出,眼眶绯红,似是哀心伤qíng。

贝齿轻咬粉唇,青丝拢在肩后,眉眼隐没枕中,膝头跪伏榻上。浅吟轻喘,扭转颤栗,羽睫缀玉,眼角垂珠,素泉潋滟,一江chūn水……

“亭儿,亭儿……怎么,怎么,为何哭泣……”

“亭儿,别哭,别哭……”

少年的泪水如chūn江融雪,奔涌而出,湿透了缎枕,也湿透了男子的肩头和胸膛……

那一年鸾亭十七岁,他长大了,失宠了,直到死。

湖光残影,折雁翩跹。

青山碧水,血色滔天。

利矛之下花容泯灭,火光之中凤影升天,往事历历在目,悔之已是晚矣……

马军长若是qiáng行围剿野马山,那岂不是连同小鸾亭也要身遭横祸?无论如何,也要先让他离了那土匪窝,与自己一处,另行计较……

马俊芳qiáng忍伤患之痛,就墨提笔,碎花笺上细细致致地誊写了一阕诗。

一阕自己常忆心间,他也一定铭刻在心的诗。

亭儿……

小亭宝……

知晓一定是你,淡青色的绸布,莲藕色的丝带,就连那一匹赤红色的骕骦马,都打扮得像你的人儿一样风流jīng致。

小骏马那一头艳红鬃毛,用玉色丝带编织打结,梳理成一条一条的小辫子!

果然是你,一定是你,只有你这小亭儿,才会这般婉转可人,风qíng万种……

你我同年同月同日横死于一处,荒郊野外,哀鸿掠雁,山峦叠嶂,水色澶寰。下了huáng泉路,不想竟然同时走错了桥径,迈错了门槛,沦落关外,飘零乱世。

你若当真还在这一世,还会回来么,回来么,回来么……

****

青山深处,密寨之中。

那不明身份的被抓之人此时双手仍被反绑于身后,拎进了大厅。

大掌柜仰靠在蒙了花斑云豹皮的椅子中,“咕嘟咕嘟”喝光了两碗羊ròu汤,驱了驱寒气,又嘬了几口烧酒,这才抬眼看向堂下蜷缩的俘虏,开口问道:“咋个,叫啥蔓儿,哪一路的,到底想好了没?”

那人哭丧着脸说道:“俺,俺……俺就以前当过几年治安团的,每月才给两块大洋,没油水,养不起老娘,后来就不跟他们gān了……”

大掌柜面无表qíng,唇边冷笑:“呵呵,老子知道你说的不是实话,既然这样,俺也懒得跟你掰扯。四爷,说说看,按照咱绺规,抓来的细作,不招供不投降的,怎个处置?”

绺子里的“四梁八柱”按照资历排号,顺溜儿地都端坐在堂上。大掌柜左手边儿是丰四爷,右手边儿是慕红雪。小息栈年纪资历最浅,自然是坐到离掌柜的最远的地方,脚边儿不远处就趴着那个被俘的细作。

那丰老四这会儿又得到了露脸的机会,小胡子微翘,慢条斯理说道:“抓来的细作,不招供不投降,按照绺规,要受这‘劈叉’之刑。”

大约是生怕那俘虏听不明白,达不到威吓的效果,书生又紧接着解释道:“所谓‘劈叉’么,就是将你方才在场院里见到的那一株青杆细桐树,揻成个弓型,将你的两条腿分别绑于那树身的两头,然后猛一松开,你的身子,便会立时被劈成两半。从裆那里,到肚子肠子,胸膛,脖颈,脑瓢,裂成两个瓣子,树身上挂一半,树梢上挂着另一半!”

息栈一听,好么,果然不愧是四爷,顺嘴就来,出口成章啊!

大掌柜和丰老四纯粹就是一唱一和,俩演双簧的,连严刑bī供的气力都省了,直接玩儿最狠的一招心理攻势。这回不来“刷洗”了,又改“劈叉”了!

票房的两名彪形大汉这时扑了上来,拎起堂下跪着的那倒霉蛋,就要往场院里拖拽。

那人脸色顿时僵硬煞白,如同刷上了一层石灰腻子,眼角瞥见了院子里不远处那一株纤细的青杆桐树,吓得浑身抽搐,嘶厉嚎叫:“大当家的饶命啊~~~!小人冤枉啊~~~!大当家的不要啊啊啊啊啊~~~!”

居中而坐的镇三关这时两只金眸迸she锐利寒光,一字一顿:“老子最后再问你一遍,啥、蔓儿,哪儿、来、的?你现下不说,进了鬼门关说给阎王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