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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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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狍子正端着一碗羊ròu汤,“噗哧”一声乐喷,羊汤差点儿喷了对面儿息栈的一脸:“哈哈哈哈!俺以为是啥子呢,那姓马的是个yín棍,八成是看上咱家小剑客了呗!”

息栈恶狠狠地盯着那黑厮,浑身炸毛,就想抽出雏鸾刃戳进他的嘴巴。

“哈哈!要俺说啊,咱绺子的小剑客,要人物有人物,要模样有模样,要功夫有功夫,要手艺有手艺!放到外边儿能做活儿能cha人,搁在屋里还能洗个衣服做个饭的!这摆出去谁不稀罕啊!老子就挺稀罕他的!哈哈哈哈!”

息栈嗔道:“你胡说个什么!”

“老子说你好呗,说你模样长的俊,你恼个啥啊?平日里不拿剑削人的时候,梳上个小辫子就像一枚女娃娃,这个耐看,这个招人呦!哈哈哈哈!”

周围不明真相的头领和伙计,迸发出一阵稀稀疏疏的哄笑,似是对黑狍子的话所见略同。

坐在大掌柜左右手的丰老四和慕红雪,各自丢给黑狍子一个幸灾乐祸的白眼:哼!哼哼!今儿个当着大当家的面儿,你敢调戏小凤凰,你这黑厮等死吧你!俺们等着看你被劈叉,被刷洗!

大掌柜蓦然将翘在板凳上的那条腿收了回来,身子微微前探,盯着跪伏不动的俘虏沉声问道:“马二奎,你们马师长,当真是这意思?”

“呃……这……俺不知道唉,师长没这么说……”

“老子问你,那些事儿可是真的?他姓马的好这一口?”

“这个,这个……”

“老子问你话呢!有屁就痛快放,别他娘的搁在屁眼儿里夹着!老子没那闲工夫!”大掌柜这时突然发怒,额头上筋条爆凸,双眼开始连she枪子儿,二十响的盒子pào,“突突突突”地喷火。

马二奎被这一声吼吓得一哆嗦,浑身骨头架子迅速错了位置:“呃,是,是,马师长以前的确是,除了马公馆里边儿的家眷妻妾,在外边儿还有两处宅子……”

“啥宅子,gān啥的?”

“那两处宅子,一处是叫做‘红香院’,养的是师长大人各处搜罗的中意的小娘们儿,呃,就是那些个啥走坊的,唱戏的,穷人家划拉来的……”

“说重点的!还有呢?”

“还有,还有一处宅子,叫做‘绿玉坊’,其实就是……养了几个清俊的小厮,唱男旦的……这,这事儿,当家的您也知道,军队里当大官的嘛,有不少好这一口儿的呢!平日里捡几个看得顺眼的小兵崽子壮壮阳,出出火,在外边儿再买几个养眼的……”

这马二奎话还没说完,耳边寒风一措,一只剑鞘隔空横着向他抡了过来!

这厮闻听脑后风声不对劲儿,赶忙一偏头,眉梢和鬓角处顿时火辣辣烧燎一般地疼,哎呦呦,左半边脸平空多出了一道“山梁梁”——从眉眼到发迹内,肿起一道凸出的红印子,洇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血珠。

这一鞘子留了力,没有往人脑瓢上划拉,只是用内中暗擎的剑气伤人。息栈知晓,若是直接往脑袋上抡,这又是第二个水杏了,怕男人恼他遇上事儿就胡乱杀人灭口。

可是不动手又难消心头之气!

马二奎哀嚎着连滚带爬,躲开持剑少年的势力范围。

众人皆似笑非笑地望向息栈,知道这少年一贯脾气火爆,出手凌厉,这时一个个脸上都是等着看热闹的神qíng和心态!

息栈就只后悔当日出了玉门关,没有即刻在马俊芳的脖子上戳出几个透明漏风的窟窿。

对方没有拼命反抗,没有出手伤到他,自己也还是手下留了qíng面,没有致其于死命。不曾想这姓马的竟然如此腌臜龌龊,两次三番前来勾搭调戏,简直欺人太甚。自己一时心软,留着这么个祸害,以至于今日堂上当众遭受羞rǔ!

白日头里在安西郡撞见那个柴九,被戏弄一番,碍着那厮是芨芨台的大掌柜,不能随手就把他削死,又不好对自家男人讲实话,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

如今又来个马师长。

这年月真是青天白日遇见鬼,阳关大道踩狗屎!小爷平日里闷头低调做人,躺着也能中枪?!

大掌柜这时瞄了瞄少年,说道:“息栈,这人既然是来给你传话,你咋个说法?”

息栈一听男人这样问,赶忙说道:“当家的尽管回复那姓马的大官,让他打消了念头!他若再敢来,我绝不饶他!”

大掌柜转向马二奎:“你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俺回去就禀告俺们师长大人……”马二奎如同拨开云雾见了天日,忙不迭地回应,就盼着赶紧脱身下山,远离这匪窝。

黑狍子不满地嘟囔:“当家的,这人不能就这么给放了吧?他马云芳那个狗娘养的设了埋伏,差点儿害了咱的xing命,咱捉到马家军的跳子,就囫囵麻溜地给放回去?”

这么办事儿的还是土匪吗?!把俺们做土匪的都给bī成良民了!

镇三关这时斜靠在椅子里,懒得答话。不过是马家军一个跑腿的崽子,他还真懒得跟小崽子计较。若是马俊芳本人敢亲自来,敢张口管他索要小羊羔,你奶奶个熊!断然让那厮竖着进来,变成一堆血块子出去。

掌柜的抬手一挥:“四爷,你看着处置。”

丰老四这时说道:“按照这山上的绺规,这上得山来的跳子,没有能活着回去的。就算让你活着回去,也不能全须全尾,总得留下一样东西。”

那马二奎惊呼:“啊?!大当家饶命,饶命啊!小的就是个送信递话的,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襁褓奶娃娃,每个月就挣几块大洋养着一大家子人!大当家的看在小的混口饭吃不容易,放了俺吧!呜呜呜呜呜……”

大掌柜冷着脸不说话,胸腔子里头“咕嘟咕嘟”地烹着一团沸火。丰老四察言观色,这时忽然转头对息栈说道:“小剑客,这人既然是找你来的,你说应当怎个处置?”

息栈一愣:“军师说怎的处置,就怎的处置,我没有二话。按照绺规应当如何?”

丰老四鼻子里哼了一声。

按照绺规?按照绺规,应当连你这小娃子一并吊到那桐树上,拿盐水皮鞭先抽一顿,细细致致地问过一遍,你跟那马俊芳到底是怎的来路,如何私相授受!说得不通,当家的不满意,就连你和那细作一并劈叉了!

可是你现如今身份不一样啊,当家的不说抽你,本书生当然不敢说。这绺规不绺规的,还不是靠我丰老四的三寸不烂之舌,随口给它攒巴攒巴,按照大当家的意思,囫囵糊弄过去。

老子当个军师,这哄上瞒下的活计,我容易么我?!

息栈一看这般形势,心下明了,大掌柜、军师和一众伙计其实都是在等着看自己表态。今日之事,若说大家心中没有猜忌和疑虑,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息栈倏然起身,“唰”一声从背后抽出了鸣凤剑!

长剑一挥,屋外中庭的皎白色月光凝于剑锋,满室暇光碎影,剑尖儿直直地点向了马二奎。

马二奎吓得大喊:“这位小剑客别,别,别削俺!马师长当真只是让俺送个信,没有要加害于你,你别伤了小的xing命啊!!!”

少年面容冰冷:“我且问你,你在那马俊芳手下,是个什么排号?”

现如今息栈也学会了几句黑话,那马二奎倒是被问得一愣:“排号?啥排号?”

丰四爷cha嘴:“问你在马家军里是什么军衔?”

“小的,小的就是马师长的警卫连一个代理连长……”

连长是个什么官?少年虽然不懂,却并不呆傻,随即问道:“你手下管有多少兵马?”

“不多,就一百来人……”

息栈心想,什么“连长”,原来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夫长,也敢在小爷面前信口开河,欺侮于我!柴九那厮我不敢随便削了,我还不敢削了你这百夫长么?!

随即转头看向大掌柜:“当家的,你说要留他一条xing命,让他下山传话?”

“嗯。”

“但是要从他身上留一件东西?”

“嗯。”

少年擎剑在手,手中长刃三尺寒光,染笼一层玉色薄雾。

马二奎唬得浑身抽搐:“小剑客饶命,小剑客别削我!……小的刚才胡乱说了几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两军jiāo战,不斩来使啊!!!……俺们都是这祁连山脚下的乡里乡亲啊,人不亲土亲,土不亲水亲啊!!!军民鱼水qíng啊……”

马连长生死关口叩头不已,嘴里胡乱叫嚷,东一句西一句,乱七八糟。大伙算是看出来了,马大师长派来的这位发海叶子的,一张嘴倒是白呼的挺溜索,就是他妈的忒怂,一枚软蛋!(2)

软蛋的话音未消,凤剑于空中闪过,剑刃掠空带出的清盈响动,如莺啼燕语,chūn风拂柳。

马二奎痛苦的哀嚎声中,一只耳朵被齐刷刷削了下来!

身体扭动得如同一头被放血的肥猪,红汤咕咕地从脑侧冒出。票房的伙计见惯了这种场面,绑秧子拷秧子,削鼻子削耳朵那是司空见惯的手段,于是很及时地捧了一把糙石灰上来,照着那伤口处一糊!

凤剑淬色如雾如珏,剑身不着丝毫血痕。

息栈冷冷地对马二奎说道:“滚回去告诉你家马师长,我这一回削他的百夫长,下回若再碰到了他,就削他本人的耳朵!小爷姓息名栈,他不怕死自来找我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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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压裂子:土匪黑话,暗指jianyín妇女。

(2)发海叶子:送信,邮信。

第五十回.玲珑剔透羊汤包

襄王意迟,檀郎qíng戚。

香醪玉杵,凤语chūn泥。

午后的阳光和和暖暖,雾染纤尘,息栈在小厨房里专心地鼓捣他的灌汤包子。

水乡扬州有句俗话,“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这话是说扬州人每日早起,要坐到那湖畔茶楼之上,耳畔吴哝软曲,唇边龙井香茗,再吃一笼汤汁浓郁的灌汤包;到了晚上,整一桶热热的洗澡水,将自己泡进浴桶之中,洗去一天的浮尘和喧嚣。

息栈自然是很爱洗澡,也爱灌汤包子。虽已是记不清晰亲生爹娘的模样,睡梦中却时常忆起,娘亲的十只灵巧葱指,水盆中轻轻点出涟漪,口中哼着水乡小调,手里拿一张包子皮,捏出jīng致婉转的十八道香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