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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柜一脑门子雾水:“啥玩意儿?”

“七杀星乃大将之星,智勇双全,可出将入相,亦可冲锋陷阵。远,助当家的扫除孙氏兄弟,铲平马衔山;近,敌军阵前如入无人之境,力保山寨不失,玉门关前智斗马家刍狗,护得众人平安,此乃将星天数。七杀坐命,碧神照智,辅主蹈功,九野玄天!”

丰老四这一番云山雾罩的话说得众人一愣一愣,就连息栈也听糊涂了。

什么七杀将星?小爷前世里就是一枚凡夫俗子,出身贫寒,身份低贱,这什么时候被扣上个天神贵胄的帽子,让你给搞成个某小神闲极无聊,思凡下界?

镇三关皱了皱眉毛,显然就没太听懂,gān脆问道:“四爷你甭跟老子拽文!你就直说,这亲事你觉得成不成,给俺个痛快话!”

丰老四微微一笑,慢捋胡须:“此大将星下凡至我野马青山,乃大吉之兆,当得我主厚待,如若不然……”

镇三关愣神:“要不然能咋的?”

书生诡笑道:“若不厚待……他日必有煞气来犯!鄙人认为,当家的应对这小剑客以礼相持,以qíng相jiāo,切记不可糙率鲁莽,不可轻慢狎怠。他日应择良辰,明媒正娶,将此将星置于主侧,必然出入平安,马到功成!”

镇三关这才回过味儿来,捂嘴咳嗽几声:“咳,咳咳……”

一旁的黑狍子一拍大腿:“哎呀妈呀,还煞气来犯?!当家的您赶紧的,赶紧把这煞星弄您自己屋里去吧!俺们都没意见!”

息栈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丰半仙还是站在大掌柜这一拨的。这书生在堂上信口开河,根本就是一个大忽悠,忽悠的就是底下这一帮听不懂的小崽子,什么七杀将星,什么大吉之兆,端的都是一派胡诌!

书生装腔作势白呼了半晌,归根结底一句话,大掌柜应该赶紧上八抬大轿娶小剑客过门儿,你敢不娶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屋里屋外众伙计,听说书听得入神,小剑客竟然是小神仙呐小神仙?!大伙越是听不明白,觉得神乎其神,反而越是不敢再滋毛异议。

其余诸位头领一看慕红雪和丰四爷都支持这一门亲事,论远近亲疏也轮不到自己再cha嘴找茬,因此顺水推舟,纷纷点头同意。

息栈没有想到,自己忧虑多日的事qíng,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如此轻松地解决了。靠得大掌柜的一番坦然相告,加上慕红雪和丰老四这一左一右地帮衬,一个肺腑真qíng,一个装神弄鬼,绺子里众伙计最终竟是兴高采烈地举手举脚,赞同了这一桩看似离奇的亲事。

大掌柜得意地瞄向少年,轻声知会:“息栈,说两句啥?”

息栈连忙站起身来,抬眼对视众人,这时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整得罗哩八索那一套汉人揖礼,着实酸腐又老土,如今有了夫家,早就该入境随俗,于是学着男人的样子,抬手过肩,稳稳地一抱拳:“息栈今日多谢各位成全!今世定然为大当家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在所不辞。盼我野马山青山长在,碧水长流,点正局红①,吉星永照!”

息栈现下讲话是古不古今不今,还时不时掺和两句土匪黑话,众人听得极为乐呵。

一片嗷嗷喝彩和哄笑声中,男人俊面流光,眉眼生辉,起身迈到厅门口,向绺子里众伙计们抱拳相揖:“今日俺镇三关多谢众兄弟成全了!”

四下里人头攒动,众人兴致高昂,纷纷抱拳,jiāo口答道:“大当家的威武!”

人群中有人起哄嚷道:“当家的,那俺们这些伙计,可不可以也娶个媳妇回来啊?”

“只要别触犯绺规,不qiáng抢民女,你qíng我愿的,有啥不可以?”

“嗷嗷!大当家点头喽,赶明儿俺也找个漂亮小媳妇去!要比小剑客还标志的呦,嗷嗷!”

“哼,你崽子别给老子误了做活儿就成,从炕上爬下来别脚软,提枪上阵可别拉稀!”

“哈哈哈哈!!!!”

大掌柜心头畅快,一把搂过息栈,毫不遮掩地将人揽在怀中,众人簇拥的哄笑声中拖着人就往屋里走。热烘烘的鼻息笼罩着少年的脑顶额头,薰得小凤儿满脸通红。

男人进了屋一把托起息栈的屁股,将人抱在胸前:“羊羔儿,回头去把你屋里那些零碎儿收拾收拾,搬来跟俺一屋!”

“这会儿就搬?你这人也太……咱俩人还没有……”

“全绺子的人都知道你是俺的人了,你还在那里扭扭捏捏羞羞臊臊的,有个屁用?跟个小娘们儿似的,你又不是huáng花闺女,赶紧搬来与老子一处!”

息栈心头一动,眼前闪过适才慕红雪那一双含qíng泪眼,忍不住对男人说:“当家的,其实,红姐姐真的是个好人,你娶她吧!”

镇三关差点儿手一松把小凤儿给掷到地上:“你这说得又是啥话?!”

“是真心话。”

“胡闹!刚才咱俩人怎么说的,你都答应了!你小崽子拉屎往回坐!!!”

大掌柜的qíng急之下粗话脱口而出,息栈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窘得朝着房梁翻个白眼,无奈地说:“我没有要反悔,你知道我是跟定你了。我的意思是,将来你总之要娶妻生子的话,与其娶个无gān的旁人,还不如,不如……你娶了她,我不介意的……”

息栈的心思是,你与其跑到山下再弄回来个不三不四的小娼妇,小爷看着不慡,还不如兔子就着窝边糙,把红姐姐娶了呢!这样一来,女子钟qíng有托,终身有靠,且红姐姐对自己一向照顾有加,想来这“外宠”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大掌柜一听这话,怒哼了一声:“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甭跟俺扯犊子!再说了,你咋就知道红儿她乐意嫁给俺,你寻思她就找不到个更好的人家?!”

“哪里有更好的?”

“咋个就没有?昨儿个……”

“昨天那个,红姐姐又看不上。”

大掌柜不由得挑眉:“……你知道老子说的哪个?”

少年不屑:“不就是张家的少爷。”

“你咋知道的?”

“这般明显,看还看不出来?”

小爷是吃哪碗饭的,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还怎么混?

大掌柜乐了:“你既然看出来了,红儿将来要是跟了姓张的,家大业大,衣食不愁,不是挺好?”

“她又不喜欢那个人,淡而无味,平庸无奇。跟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那才是好。”

“你咋个啥都知道!张家小崽子比老子年纪轻了六七岁,长得人模人样的,你又知道红儿就不会喜欢姓张的了!”

“这与年纪相貌有何关系?若是让我来选,我也会选你……”

大掌柜乐得两眼眯成两道fèng儿,喷she着畅快得意的光彩,一口啃上息栈的小脸,吮了两把,哼道:“嘿嘿,说说当初为啥看上老子?”

息栈痴痴对上男人的眼睛,一对沧桑深刻的瞳仁之中,柔qíng暖意背后隐隐浮现的分明是朔云翻卷,大漠huáng沙,边城跃马,横扫三关的万丈豪qíng。这时喃喃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么……你是那‘满山翠色倚朝霞’,我就是‘一腔热血酬知己’……”

“哎呦,你小崽子还会说一句人话不会?把那些七个字一嘟噜的词儿都给老子去掉!”

少年痴笑,鼻尖微耸,吻了吻男人的眉毛和眼睛:“嗯,就是,你身上有的东西,他们没有……”

“嘿嘿……啥玩意儿是老子身上有,别人没有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邪气笑容,端着怀里的少年就往炕沿儿走。

小凤儿笑着一脚踩上男人的腰侧,一个凌空后翻,从男人怀中挣脱,飞身蹿至门口:“我收拾东西去!晚上搬来,你等我……”

大掌柜晃晃悠悠进了丰老四的屋。

“呵呵呵呵,四爷啊,还真有你的,今儿个在堂上扯那一大通都是啥玩意儿,唬住一群人啊!……那啥,给俺查查huáng历,选个最近的好日子,娶俺媳妇过门儿!”

“当家的,你可是当真要留这小剑客在身边儿?”

镇三关眉头一皱,察觉到书生那一脸莫名严肃的神qíng,不满地说道:“俺说四爷,你刚才跟大伙是咋说的?你说老子要是不娶这娃子过门儿,就冲撞了下凡的小神仙。咋个今天你也拉出屎来再往回坐?!”

书生摇头摆手道:“唉,丰某在堂上,那不都是顺着当家的您的意思讲的,话可只讲了一半……”

“啥意思?另一半是啥,讲!”

“鄙人说那小剑客是七杀星下界,并非妄自虚言。前日我细细问过这娃子的生辰八字,实属七杀、廉贞同入命宫,此乃血灾大凶之命!这小剑客,唉,恐是天生福薄命贱之人。”

镇三关往炕上一坐,神色之中分明是不信,皱眉问道:“咋个就大凶了?”

“当家的您不知晓,斗数古语有云,‘七杀廉贞,流dàng天涯’,‘七杀廉贞,路上埋尸’!”

“这都是胡扯,四爷你就整天鼓捣这些没谱的玩意儿!”

“当家的觉得这是胡扯?可是小剑客上一世的命,已经应验了古语。廉杀飞星入命,灾劫难逃。廉杀落陷者,或堕于兵荒马乱,或阵亡军前,横死路途,曝尸荒野。这可说的是小剑客?”

“……”

“廉杀之命主下贱孤寒,出身微贱,少年孤苦;有此命格之人,必貌美,多桃花,然xing忠贞,惹人怜,却极易短寿早夭。当家的看看,这说的可就是小剑客本人?”

“哼,这又如何?”

丰老四这时面露无奈之色,摇头叹道:“唉,丰某就是给当家的您提个醒,免得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当家的,小剑客这一世堕入大漠之中是何年何月,您可还记得?您这脑子是肯定记不住喽,书生我适才问过小红,细细推算,当时应是民国二十一年十月初七的未时时分,这若是算作生辰八字……”

“咋样?”

“此命仍旧是七杀廉贞坐命,亦就是说,小剑客确是二世同命。”

镇三关这时豹眼圆睁,瞳孔瞬时紧缩,心口猛然一震,狠狠盯住书生,目光像是两把楔子锁住了对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