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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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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大头兵列开阵势,遥遥看见小剑客的身影,风声鹤唳,凤卷寒砂,悄然杀到眼前,纷纷惊惶地举起了枪。才放了几颗冷枪,就有军官狂吼:“别开枪!不能开枪!师长大人不让开枪!要抓活的,抓活的!!!”

抓活的?奶奶个巴子,这小鸟在天上来回来去飞,怎么抓活的?

大头兵们一阵抓瞎,恰在这时,少年瞅准了空当,一剑划出一道缺口。

人头滚落之际,轻盈的凤身落上那一匹无人的空马,掉转马头,朝着大掌柜他们逃亡的相反方向,纵马绝尘而去。

第六十三回.行路难妖鬼缠身

话说咱丰半仙儿就是个半仙儿,算得那一卦并没有臭掉。

马家军的骑兵师用野战pào将野马山轰了个七零八落,上骑兵冲了一阵,上得山来一看,土匪们早都跑光啦,匪首镇三关在哪里也没见着人影儿,于是gān脆放了一把火,烧掉山寨,掉头回转。

连追都懒得追一步。

堂堂的马家军第二师王牌骑兵团,那是留着用来打阎老西儿,刘老敢,打陕北红军的,马大帅竟然派这帮jīng英远道去野马山剿匪,师团上下心中不满,本就不乐意使出全力去玩儿命,怕这帮土匪狗急了跳墙。这会儿一看土匪弃寨跑了,兵不血刃,正好回去jiāo差。

跟在jīng英师后边儿出来晃dàng搜山的,是马俊芳麾下的大烟鬼师。

马师长的目标当然不是镇三关,而是息栈。因此大掌柜一伙人往山后跑路,大头兵们更加懒得追,这时全部掉转马头,向单人独骑的息栈扑去。

马大师长许诺了,谁能活捉小剑客,一根汗毛都不损地把人给带回来,赏十倍的月俸,外带师长大人家库存的五十两大烟膏,全部拿走。

烟鬼们这时一个个像是打了jī血,眼珠子都瞪出蛛网红丝,遥遥瞄着小剑客马背上驱驰的背影,看进眼里的分明是五十两黑黢黢的鸦片膏子。

这些大头兵跟土匪之间又能有多少深仇大恨?那个年月分明就是兵匪一家,穿上这身灰皮,老子是兵;卸掉这身灰皮,老子上山就能做匪。因此什么镇三关什么小剑客,追哪个赏的银子多,老子就去追哪个!

不赏银子?那老子才懒得追呢,回家炕上搂着娘们儿抽大烟去!

少年在前方纵马狂奔,大队人马于其后疯狂追赶。领头的几个军官遥遥呐喊:“小剑客!小剑客你慢些跑!我家师长大人要见你!!!”

“他奶奶的这小兔崽子,老子让你慢些跑!!!老子挣几块大洋容易么,你给俺们站住!!!”

息栈见那些追兵竟然都不放枪,就只跟他赛马,这下子正合心意,有多远跑多远,自己跑得越远,大掌柜就越安全。

一路向东北方向奔驰,踏过疏勒河,向着浸透嫣红血色的遥远天边而去……

落霞染域,孤雁哀鸣。

沙海连波,月夜寒暝。

事实上,息栈在某一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跋山涉水引开追兵的能力。

因为他不认识路。

当时一心只为了帮大掌柜撒腿子躲开马家军的追杀,哪里想得了这许多,不敢走大道进城,就专拣荒郊野岭的偏僻小路。

跑出去了才发觉,自己本不是土生土长的关外人,对这地界的地理水文极为不熟,平日里出门都是跟随大掌柜左右,抬头只认白太阳,低头只看马脖子,从来就不需要自己认路。这会子单人独骑,无人指引,也不像丰书生走到哪里都怀揣着望远镜和罗盘那两样新鲜物件儿,息栈赫然发觉,自己恐怕是迷路了!

边关大漠极荒极寒之处,地貌千篇一律,一望无际的荒漠与沙海,边缘斑驳点缀几株沙枣和胡杨。少年走走停停,兜兜转转,不时被后方的追兵惊得策马狂奔,停下来却更不知身在何处。

夜色昏暝,如水的月光铺撒在荒漠之上。

起伏的沙海如同滚滚的白色波涛,风乍起时,溅出朵朵làng花,在空中扬碎。沙丘的尽头或明或暗,隐隐浮动紫红色的雾气。

人困马乏,再也走不动,息栈从马上出溜下来,蜷缩在一颗gān瘪的胡杨树下背风之处。黑巾裹面,白布围脖扎紧领口,四肢恨不得都缩进了躯gān,还是冻得手脚僵硬,浑身战抖。

别说胯下的小鸟要给冻掉,呼啸的朔风从前胸后背倒灌进来,冻得人心口刀割一般疼痛,胸腔子里浸满一股一股的冷气儿,往复乱窜。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挣扎着爬起来,想要上马继续找路前行。脱缰亡命了一整天的马儿,得不到食物和水源,这时一头栽倒,跪在少年面前。

息栈心下立时一慌,赶忙扑上去抱住马儿的头安抚。

骏马的一头乌黑鬃毛裹满了砂石土粒,一双杏核大眼流露悲伤,修卷的睫毛洇湿泪液,倒伏侧卧,将脸枕在少年的掌中,缓缓阖眼,气绝而亡。

烈风漫卷huáng沙,昏天黑地。

沙海在眼前缓慢移动,连绵如波。

水……

哪里有水……

蓦然发现沙丘中一株歪歪倒倒的沙枣,激动地扑过去,用鸾刃割开皴裂的树皮,寻找最后的水源,急迫地凑上口去,嘬到嘴里的却尽是gān涸枯萎的jīnggān,没有一丝残存的汁液。

周身的血液仿佛已然凝固,经脉阖闭。少年踉跄前行,酸痛的脚踝在沙坑中挣扎,绵软的膝盖支撑不住重如铅管儿的双腿,折跪在地,缓缓跌进沙丘。

最后一脉气力已被抽尽,身子里所有的水分似乎都被头顶的灼灼烈日烤gān蒸发,小凤儿成了烤小jī,活人做了木乃伊,今日难道就要倒毙于荒漠路途之上?

也不知大掌柜他有没有脱离险境,现下可寻得安稳的躲藏处?

临死都不能再见他一面,死都不能瞑目……

风动云涌,沙丘幻形。

昏迷恍惚之中,倒伏于地的半边儿脸蛋隐约觉察出大地的震颤摇动,耳畔马蹄隆隆,人声嘈乱。

息栈勉qiáng睁开羽睫,透过一片沙雾,映入眼帘的是林林立立的马蹄,碗口般大,于眼前近在咫尺之处往来奔踏,杂乱穿梭,仿佛随时一脚就要踏破自己的脑壳。

“当家的,看,这是……这不是小七崽子么!”

“呵呵,果然,就是这小兔崽子!”

“他竟然在这地方!怪不得咱们把整个野马山搜遍了也搜不到他们,那镇三关会不会也在附近?”

“哼哼……四处散开搜一搜,有没有镇三关?!”

息栈以手掌勉力撑起上身,抬眼望去,面前一头身形高大的双峰骆驼,遍体毛色金huáng,双眼如凸出的铜铃,嘴巴张开比自己的头颅还要大,海碗般圆阔的驼蹄,一脚下去即可碾碎人的脊骨。

骆驼背上的男子玉面俊容,下巴颏上一撮膏药胡须微微颤动,冷笑道:“小崽子,没想到吧,你终究还是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只瞥了一眼,息栈顿时心如死灰,这一次该着自己倒霉,落到这厮手里,真是cha翅难逃。反抗对方人多,逃跑没有力气,求饶肯定没用,只能坐以待毙。

且就算是死,这厮估计也不会让自己死得太痛快……

柴九伸手悠闲地掸了掸貂裘一角的尘土,挑眉笑道:“小七崽子,老实跟爷jiāo待,镇三关人现在何处,躲到哪个dòng里去了,嗯?”

息栈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眼不答。

“呵呵呵呵,你别以为装死老子就没办法对付你!你最好赶紧讲实话,爷可以饶你一命。”

息栈轻哼一声,眼角淡漠的目光扫过骆驼蹄子。

玉面柴九眼神稍一示意,手下几名壮汉从马上扑了下来,三把两把扯光了少年身上的皮衣皮裤。息栈自己的中衣用去给大掌柜包扎伤口,这会儿长途跋涉之下,身子给shòu皮和风沙凌剐得现出道道gān裂粗痕。

一阵疾风bào雨般的鞭打,劈头盖脸落下。几条马鞭将少年的身体卷裹在当中,鞭身蕴置刚猛的力道,重重地回旋抽打,在每一块雪白的肌肤上滞留鲜艳的血痕。

息栈紧紧咬住小唇,一声不吭,手臂护住头脸,蜷缩成一团。鞭痕在肩头和腰侧jiāo错叠置,新伤压着旧痕,血水自微颤的伤口处慢慢洇出,斑斑点点,红玉沾染白沙。

“小七崽子,镇三关到底是活了还是躺了,嗯?”

“他逃了是不是?走得哪一条路逃得?逃到哪里去了?!”

“野马山的人到底都藏在哪儿?怎的就你一个人?!”

打手们再一次扑上来,将少年的身子仰面按在地上,掰开手脚,扯成个“大”字形。bàonüè的皮鞭上下飞舞,专拣手臂和大腿内侧最细嫩的小ròu上蹂躏,自小腹凌掠而过,又落到身下最为娇嫩脆弱之处,猛烈地抽打。

息栈疼得全身发抖,不愿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呻吟,不想给大掌柜丢脸,上牙嵌进小唇,磨出了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砂地上跃动,却无力挣脱无数只粗壮大手的钳制,每一下挥鞭都撕扯开下身的皮ròu,伤痕深刻入骨,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持鞭之人满脸横ròu,脑门上坑洼爬行着一大块癞痢疮,丑怪无比,这时迸发张狂的狞笑,挥洒着某种bào戾的快感。满意地欣赏眼前的少年,血ròu模糊的身体垂死扭动,胸腔中隐隐发出痛苦不堪的喘息哀鸣。

很快昏死过去,又被几道鞭子抽醒。

眼前缓缓失去焦点,全身的液体似乎已经流失殆尽,喉头如一块烧灼之后的焦炭,已然发不出声音。

脑门上爬癞疮的打手在头顶冷笑:“哼哼,血流光了吧?小崽子口渴吧,想要水吧,啊?哈哈哈哈!”

少年奄奄一息,说不出话,两片嘴唇枯萎gān涸,毫无血色,眼睁睁看着那壮汉yín笑着拎起皮囊,将半袋子水一点一点泼洒于面前沙地之上。

柴九自怀中掏出一枚晶莹透亮的内画鼻烟壶,挑眉抽动着鼻翼,悠闲地吸了几口,一张俊面透出得意的冷笑,缓缓问道:“小七崽子,如今野马山已经破了,山都被烧光了。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替镇三关卖命?哼,他倒是许了你什么好处,难道我柴某人给不起么!”

息栈这时明了当日趁乱夹攻山寨的确是柴九,导致大掌柜身受重伤。

心中翻滚着满腔仇怒,嘴角扯动,喉间呕血,用尽气力说道:“你?……我当家的是名震三关,英俊威武,有qíng有义的好汉,你算个什么物件……心如豺láng,yīn险狡诈,无耻小人,面目亦如此丑陋,状如猿猴,小爷都不忍心瞧你一眼,不男不女一个软货……你连他一根汗毛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