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页

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一句话说得四周两拨人,不约而同垂下视线,看向地上躺得奄奄喘气的息栈。

少年一副细皮白瓤的身子被打得皮开ròu绽,绛红的鞭痕撕扯开粉嫩的小ròu,流淌着脓血,惨不忍睹。

柴九垂眼冲着少年冷笑:“哼,这小崽子人已经废了,马师长要这么一个废物做什么?不如大卸八块扔到山顶上喂鹰鹫!”

息栈迷迷糊糊地听着柴九和马俊芳打嘴仗,一听这句,缓缓睁开两枚凤眼,寒凉如冰的眸子喷she出蚀骨的恨意,一道一道刻在柴九的俊脸上,淌血的牙fèng迸出一句:“哼,你不过一只腌臜丑陋的柴狗,柴狗披了人皮,涂脂抹粉,穿红挂绿你也是柴狗的嘴脸……你的一挂狗ròu,鹰鹫都不稀得啃,臭不可闻,令人作呕!”

少年冷不丁儿放出来一句狠话,把芨芨台的伙计们窘得一愣,柴九被骂得脸皮发绿,马家军的大头兵们乐得直抽抽。没想到这娃子死到临头,剩下最后一口气,还不吝惜逞嘴上的威风,骂个犀利痛快。

息栈此时满腔仇恨,恨不得将在场所有观瞻了他一副惨相的人,一个一个用凤剑削死灭口。遍布伤痕的脊背和小臀,滚蹭在尖利的砂石上,钻心地疼痛;赤身露体被一群人围观讥讽,真是万般羞rǔ。

什么柴胡子,什么马师长,都是一丘之貉,哪个都没安好心!如今二虎相争,竟然为了抢夺自己掐了起来,今儿个若是落到马大师长手里,不过就是换一种死法,恐怕还要受那般凌rǔ……还不如直接被柴九弄死来得痛快。

马俊芳怔怔望着这少年,脖颈上的伤痕仍旧隐隐作痛,心口如同刀绞,只恨不能在此时此地扑上去相认。

这少年的脸庞和身体,已然不是前世曾经欢爱的旧人,面目全非。只是眉宇间的某种冷傲倔qiáng,眼眸中那一丝凌厉尖刻,分明就是小鸾亭每每摔案泼怒,拔剑发飙时的神qíng。

这招人牵挂的小亭儿,臭哄哄死拧死拧的小脾气,果然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知悔改,唉……

马俊芳qiáng压住心中隐痛,吩咐手下兵勇:“给他穿上衣服,弄上马,带走。”

柴九怒喝:“住手!马师长,你也忒不把我柴某放在眼里!”

马俊芳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十分心疼小鸾亭,这时寸步不让,斩钉截铁:“本师长要带走一名俘虏,怎么还要将你这土匪放在眼里过上一遍不可?”

“姓马的!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放肆!!!”

马俊芳声音低沉,却不怒自威,严厉的一句低吼,吼得土匪们纷纷窘然:啥?我们放肆?

柴九气得嘴唇抽搐,却又不敢掏枪点马军长的兄弟,恨恨地说:“柴某好歹也算个旅长!”

马俊芳板着面孔,昂起下巴,一张瘦削脸庞上,细润的双眼自大沿儿帽下傲然看向柴九:“柴掌柜尽管去向我家兄长告状,说本师长欺压你了!”

你也算是旅长?哼哼,本宫现在是师长好不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本宫今天压得就是你!!!

马家军几个大头兵七手八脚给息栈穿了衣服,又拿一领军大衣裹了少年瑟瑟发抖的小身板,搁到马背上。

马俊芳临走瞥一眼柴九,面容流露不屑。这土匪头子混上一张盖了印的破纸,就牛哄哄起来,以为自己真的脱了匪皮成了官军?你再怎么归顺受抚,在官军眼中,你的出身已然决定,你永远都是个土匪!

大烟鬼师扬长而去,留下骑在骆驼背上抓狂的柴九爷,眼珠子朝着马俊芳的后背飙she冷箭,咬牙切齿。

苦瓜脸师爷劝慰道:“当家的,这马师长虽然没什么军功和本事,却是马军长的同胞兄弟,据说他兄弟二人感qíng甚笃,旁人奈何不得,您就是到马大帅那里去告状,恐怕也捞不着好……”

“狗日的,老子难道就吃个哑巴亏?今天没弄死小七崽子,来日他若真的成了姓马的身旁的亲信,那简直忒便宜这小兔崽子了!”

“唉,那野马山的绺子是没什么油水可以捞了,当家的不如去劫石包城的张大户,张家的靠山倒了,不劫白不劫!”

柴九俊眉一挑,磨了磨槽牙:“呵呵,这到也是个好去处。张大稗子据说有良田千顷,家财万贯,不知有多少真金白银都拿去接济野马山的绺子了,怪不得镇三关有钱有人有枪……哼!”

紫衣玉面柴九爷一抖缰绳,胯下一头身躯雄健的公骆驼,仰天长啸一声,鬃毛炸起,嘶鸣直入云霄。

远方极目之处的云层似龙腾虎跃,激烈地翻滚,汹涌撞击着青山之巅,天之尽头。

第六十五回.累尽东宫芙蓉瘦

长路漫漫,马背颠簸。几口烧酒灌进口里,立马自鼻腔喷出,肺管儿憋闷窒息,下身撕裂一般疼痛。

息栈眼前一次又一次晃过马师长那一张刀削一般清瘦的脸庞,焦虑关切的眸子,yù言又止的颤抖嘴唇,终究受不住路途的漫长艰涩,头颅愈加沉重,眼前逐渐模糊,意识一去不返……

“鸾亭!”

“鸾亭!亭儿!”

昏迷之中仿佛有人不停呼唤自己的名字,低哑的声音如此陌生,温存的语气却又这般熟稔……

一双大手轻轻抚过后脑,指腹深入发根,在小头颅上不断摩挲,爱抚,沿鬓角至下巴,最终合握住脖颈,捧起他的头。

“亭儿,亭儿,你还好么,很疼么?”

少年缓缓抖开睫毛,眉心因痛楚而紧蹙,额角坠满热汗。

周身被汩汩热làng包围,水汽涌没肺腑,在胸腔子里dàng漾不止,血液沸腾,脉力搏动。眼前湿漉漉一片,尽是飘袅蒸腾的白气。

面前的男子一袭白缎宽袖长袍,面庞细致,黑漆漆的眉并入双鬓,眼尾斜倚翩鸿,眼神温润潺湲,薄唇轻启:“亭儿……”

少年气力微弱,神思恍惚,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致:“你……殿下,殿下……”

狠命睁大眼睫,视线却拨不开眼前的白水浓雾。白衣男子音容缥缈,若隐若现,盈满柔波的细致双眼,填了说不尽道不完的思念。

这是在哪里,这怎么可能,这可能么?

“殿下……你,你……”

喉头焦灼,热辣辣的液体顺流而下,一路烫进了胃,浑身火烧一般撕痛,少年重重地呻吟,身躯剧烈抖动,手指无力地攀附住身边人的脖颈。

“唔,不要……疼,疼呢……呜呜,呜呜……”

“鸾亭,别怕,忍一下就好。我知道你会疼,热水浸泡伤口,会很疼,等你恢复了功力就好……忍一忍,亭儿,本宫在这里守护你……”

清浊两道聚气在腔子里乱冲,伴随令人昏厥的剧痛,少年逐渐瘫软,倒在白衣男子怀中。

眼前影影绰绰,水雾氤氲,鼻尖唇角碰触到的一抹柔软,分明是男人的一段脖颈。温柔的胸膛,贴耳的绵热,淡淡的薰衣糙香,曾经留恋过的温存旖旎,此时清晰得让人呕出郁藏千年的一口心头之血!

少年不停地抽泣,瞳底的泪水江流奔涌:“殿下……鸾亭已经死掉了是么?终于还是在这里与你相会……”

“亭儿别怕,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是本宫对不住你,亏欠了你,辜负了你,你肯回到我身边么?”

“殿下……”

“亭儿,我只想让你不要再受苦,以后,切莫再与官军作对,莫要再疲于奔命,漂泊流亡……”

眼前景物晃动颠倒,身子被移到chuáng榻之上。柔软的绢布,擦拭着一道道被热水灼伤的鞭痕。如同再一次被鞭笞凌nüè,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肤,火烧火燎,碰触之下片片剥落溃烂,似乎只剩下一具皮ròu被啃噬殆尽的骨头架子。

“亭儿,听话,以后莫要再练那个功了,你总是这般苛待自己,太伤身子了,听我的话……”

“殿下,不练功怎么能,怎么能保护他……”

“他?……告诉我,他是何人?”

他……

他现下又在何处呢?

已经安然脱险了么……

男子的手掌温存抚慰,羽睫上轻轻划过,掠上鼻尖,小唇,沿着下巴的弧度,揉搓嫩软的喉头,细致的锁骨。

带着暖意的嘴唇终于落下,罩住少年面庞上梨蕊一般苍白无血的小唇。

香桂拂面,落红轻盈,秋霜的凉意,chūn糙的清芬。

两片温柔的唇瓣,辗转吸吮,探入小口,舌尖舞弄。男子喉间吟出一缕轻叹,继而深深地汲取。

指尖在胸膛上描绘相思,在小腹处撩拨记忆中须臾片刻之间,徜徉悸动的欢爱。

柔qíng似水,隽永如风,淋漓似墨,飘渺如纱……

少年的身体在神智失常之际,一寸一寸沉沦。

他,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两个男人……

如果那一位是一匹脱缰撒欢儿的野马,这一位,就好比是一头皮相华丽、温存诱人的鹿。

脑中绷紧的神经缓缓苏软瘫痪,小腹暗自涌动热流,无法自持地想要抱住对方。

男子的身躯压了上来,手掌在最敏感的隐秘处游移,眼前的凌乱错位,身体的触感重量,让少年的意识更加浑噩。

固守与放纵,仅在一念之差。

血色渲染天际,迷雾笼罩青山。

pào火纷飞,尸横遍地。

火堆的辉光映照男人面庞的铜色,泛红的双目灼热炙烈,瞳底掩埋道道血丝,眼眶镌刻鬣鬣伤痕,心底缠绕丝丝牵挂。

“唔,当家的……唔,不行,不能这样……”少年的躯体在男子身下扭动。

“亭儿,怎么了,怎么……”

“我们别这样了,我,我,我不能再与你……我不能背弃他……”

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昏乱和慌张,眼角迸出泪花,抽脱出身子,拢上双腿,蜷缩成一团儿,qiáng压住身体的燥热和胀痛,拼命抗拒令他万分羞耻的冲动。

男子再次将他纳入怀抱,舌间香醇的吻,抽丝化茧,呼吸燎热。指尖温软撩人,涂蜜一样在身子上游走,涂抹着记忆中的甜润滋味儿。

绷紧的肢体被撩拨绵软,失重一般坠落深渊,完全无法自持,任由眼前的人一寸一寸深入。周身热烘烘的暖雾,烧化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