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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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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到郊外,马师长将司机支到一边儿去抽烟,这才弯腰从后座下方狭窄的空隙中,把息栈拽了出来。

马俊芳给息栈抹gān净沾在脸颊上的尘土,轻声说道:“这个叫做‘汽车’,第一次坐?”

“嗯。”

马俊芳面露一丝浅笑,眉间却填了淡淡忧伤:“亭儿还是比我qiáng,聪慧又能gān。本宫第一次见着汽车的时候,直接爬上车顶了……警卫员将我拽下来说,师长您怎么了,这是车又不是马,你骑到车头上gān什么!”

息栈忍不住笑了,心中却是一阵酸楚。殿下孤零零一个人来到这世上,当初想必也经历了不少磨难,而自己却丝毫不知他身在此处。

马师长却自顾自说道:“还好,他们只当我这人是得了一场大病,病糊涂了,抽大烟将脑子抽得痴傻了。装聪明难,装傻还不容易……马云芳到是很厚待自家兄弟,这些年也就熬过来了……你呢?”

“我,我跟了他……”息栈不知如何开口,忆起在野马山上的日子,难以向对方启齿。

“呵呵,他待你可好?”

“嗯,很好。”

马俊芳心里难受,脸上顾作轻松:“亭儿这么乖巧可人儿,走到哪里,总归是有人要惦记上。”

息栈听了这话,顿时心中愧疚,不敢说是自己先惦记上了别人,自己先勾引了大掌柜,男人不从还要耍赖硬上。

那时生长在深宫中,心底的真实qíngyù被埋没压抑得太久,行走人前的息美人,不过是一具冷淡僵硬的躯壳。这一世堕落凡间尘世,与那个一贯豪放不羁、霸道张狂的男人凑到一处,苞谷米对上了高梁杆,油菜花傍上了山药蛋,终于可以由着自己的xing子,随心所yù,毫不吝啬地表露真qíng实爱。

笼中的一只金丝小凤儿,一朝展翅碧水青山之间,好不得意畅快!

息栈心里惦念大掌柜,脸颊上偶现羞涩红晕,顷刻间让面前的男子恍然惊艳。

马俊芳怔忡地望着人,眼波痴缠jiāo汇,忍不住凑上头去,吻住息栈的唇。

柔软的唇瓣辗转磨蹭,相jiāo吸吮,温存地怜爱。

马俊芳的舌尖轻轻舔舐息栈口中的滑嫩,似乎还能尝到齿间残留的一丝血腥。心中再次抽痛,伸臂将息栈揽在自己怀中抚摸,掌心贴合下巴的弧度,用嘴唇轻轻安慰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蛋。

马师长吻罢,抬头看着人。

息栈自始至终闭拢双眼,长长的睫毛簌簌轻抖;唇瓣随着男人的探入轻开轻合,被动地顺从,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温顺之中透出某种无法言喻的冷淡,让马师长顿时陷入失落。

男子心中明白,这时若要与鸾亭进一步亲昵,想必对方也会依从。只是,这感觉已不一样,这身子,早已经不属于他。

“鸾亭,我,我们……”

“殿下,你说那几个人就在附近?”

“嗯。你……唉……”

二里地外的荒凉处,一个孤零零的兵站。几个大头兵栓了马,四处张望。

“师长大人深更半夜让俺们到这里查什么哨?”

“就是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又没有共匪,查个屁哨!”

“谁说没有共匪?”

“小爷就是共匪。”

轻飘又冰冷的话音,鬼魅一般,从林间不同的方向翩然入耳。

大头兵们还没来得及抬头,面前一道黑影遽然抹过,月下寒光一闪,剑气惊动八方神明。

惊恐之间,声声惨叫,血块儿纷飞,一条一条胳膊被剑尖挑向天空,甩上树梢,惊呆吓傻一树栖息的鸟雀。

一个大头兵尖叫着逃进哨所,才反身拴紧房门,利剑穿门而入,破喉而出。腕力一拧,双刃将喉骨和气管儿挑碎,抽剑而回的同时,手腕内力一抖,凌波剑气将整颗头颅震飞,破裂的厚木门板“噼噼啪啪”碎屑滚落。

另一个大头兵翻身蹿上了马,扬鞭而去。息栈一脚踏上树gān,借力飞扑,彩凤追云式,翻滚的剑花儿捅入那人的后心,一剑一剑将心、肝、肺、肚从胸腔子里抛出。

如丝凤目中的两点冷绝寒气,与月下刃光纵成一线。气虚疲惫而过度运功,胸中真气已是不济,手臂绵软发颤。

息栈qiáng撑身躯,飞向又一个兵勇。大头兵身上的衣物瞬间如鹅毛雪片,四散飞去,嚎叫声穿透林间。须臾,空中飘飞的隆冬“雪片”,已然换作chūn末的“乱红”,斑斑点点,红红huánghuáng,泼洒遍地。

臂力终于不支,剑尖杵在了地上。

身后一个惊吓过度的兵勇,两腿好似灌满水银,一步也迈不出去,恐惧之中端起长枪瞄准息栈。

黑暗之中,金属撞击的拉栓声惊动了小凤儿,回眸之时,枪声已然响起,却并非出自长枪的铁管儿。

开枪的是几十米开外的马师长,盒子pào一枪击中大头兵的小腹一侧。

小马练枪练得简直还不如小凤儿,这一枪打得极其不准,离人体各处要害都差着八丈远,撒出去真够给马大帅丢脸,不过好歹没有打错人打到息栈。

马俊芳一直在远处观望,眼见着息栈杀红了眼,剑剑不留人qíng。

小凤儿的剑原来是藏于腰带之中,薄如翼羽的鸣凤剑可以弯成任意形状,绵韧不折。马师长看在眼中,心下无奈摇头,也幸亏息栈来见自己时,没有立即动了杀念,不然俩人还不及相认,自己脑袋就被削没了。

息栈将那中枪的倒霉蛋大卸八块之后,抹一把额头的汗水,一手扶住伤痛的胸口,一步步走向此时仍然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四个活人。

四个全部被削掉了手臂的活人。

血淋淋的身躯在huáng土地上跳跃扭动,如同四只huáng泥鳅。

马俊芳对眼前的血腥状况着实不忍,轻喊:“亭儿,够了!差不多就行了!”

息栈像是没有听到,一双眼bào露恶寒和愤怒,深深吸了一口气,紧咬已经烂掉的下唇,双手费力地提起剑,一剑一剑向地上的人削去。

“噗”,“噗”,淋漓的鲜血溅满衣衫,血点扑面,与面颊上流淌的泪合在一处。

直削到筋疲力竭,双膝瘫软,跪倒在地,面前只剩下四具血ròu模糊的人形。

马俊芳扑上前一把抱住瘫倒的人。息栈面色苍白,眼中流下两行血泪,混入血滴的泪水。

“你唉,还是这般bào烈脾气……”

“殿下一向待人谦和温柔,结果又怎样,还不是遭jian臣陷害,堕命于荒野。”息栈擦gān净脸,唇边一丝委屈。

“咳,也是我一念之差。”

“鸾亭也念了一些书,知道陛下后来万分后悔,明白是他冤枉了你,只可惜已是无法挽回,要不然那皇帝之位……”

“罢了,陈年旧事无需再提。”

马俊芳皱眉扫了一眼遍地红汤,不满地咕哝:“跟了个土匪,越来越像个土匪……”

话一出口,二人相对无言,只有酸楚。

马俊芳心中不舍,攥住息栈的手,说出刚才未及说完的话:“亭儿,你还能回来么?我们还能回到从前么?”

“……”

“适才你我二人在房中做的……你还是喜欢与我在一起的,不是么?”

“殿下,方才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以为你是那马师长,我,我……”

“我是马师长又怎样,你不敢抗拒,还是曲意逢迎?鸾亭,你这是自欺欺人!你的身子明明已经,已经动了qíng,我都看到了……”

息栈低头抿唇,面露羞窘,不愿承认自己一时的纵yù失态:“……殿下,你那样做是欺负人。即使你是殿下,也不应当欺侮亭儿。”

“你不愿意,是么?”

“他落了难,我不能,不能那样。殿下知道,鸾亭绝不做忘恩负义之人。”

马俊芳眼露担忧,声音真切:“可是,他若这次逃不过此劫,你当如何?难道还要留在那土匪窝里整日被官军围剿么?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息栈唇边凄然一笑:“殿下不知,我与大掌柜是生死之jiāo,他就算是殁了,我也不负此生之约。”

“亭儿!你,你,你我这才终于见面相认,你忍心……”

“殿下,你不必担心我,倒是你,你将我送出城,马军长追究起来,你又如何解释,不怕他疑心?”

马师长冷笑:“他早就疑心我了。”

“那如何是好?”

“呵,马云芳这人对自家兄弟不薄,即便是疑心我,抓不到什么证据,我又没有私通共党,他能把我怎样?亭儿不必担忧。”马师长还不死心,将息栈的手攥在掌心抚摸:“鸾亭,你心里,可还有一丝旧qíng?”

“……”

马师长双眼一亮:“你不否认就是仍然惦念旧人,对么?”

“殿下,迟了,太迟了……我们,太迟了……我已与他成亲三载,这辈子就是他的人了……殿下,鸾亭已经对不住你,不能再对不住他,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弃他……”

息栈洒泪摇头,清珠碎玉滴滴溅入huáng土,伤心yù绝。

玉门关郊外,息栈跪地给马师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上了坐骑。

马师长恋恋不舍,与马上之人执手相看泪眼,万般不忍分离,那时心中只恨二人相认恰不逢时。

这会子野马山大掌柜若是富贵发达、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自己或许还有个争头;可偏偏土匪头子在这时候受困将死,以鸾亭的xingqíng为人,断然不会在逆境之时抛弃了那个土匪,转投自己的怀抱。

有些人只能同享富贵,大难临头各自飞。

息鸾亭却偏偏总是喜欢与人共患难,同生死。

第八十四回.一山风雨催红泪

玉门城郊外,一家屋顶漏风的小饭铺。

老板娘在厨房烧热一锅滚油,浇在一盆辣椒面儿上,做油泼辣子,呛人的辣椒烟弄得满屋都是。

店老板提了一把大砍刀,坐在屋门口的光亮处宰羊,一刀接一刀,羊羔子咩咩惨叫,大铁桶中集满了喷she出的羊血。

息栈用头纱裹面,坐在屋中一角等人,以往最厌恶辣椒烟和羊血块,此时视若无睹,两眼发直。

盛夏的傍晚,暑气蒸人。小凤儿穿着厚厚的皮袄,仍旧浑身恶寒发冷,从内至外的萧索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