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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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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大头兵将大掌柜架上大pào,用铁索三缠五绕,结结实实绑到了pào筒子上,脸朝外,后心正堵上填满硝烟的pào口。

这一pào弹打出来,一定会把男人轰个四分五裂,天女散花,炸一个gāngān净净,只剩下一堆血块儿和ròu渣。

“呵呵呵呵,镇三关,你睁开眼瞧着点儿,这一pào能打多远,能不能把你从玉门关轰回野马山去!……装pào弹,装pào弹!”

第八十五回.盘龙虎xué劫死囚

镇三关被麻绳和铁索五花大绑,身子挂在pào口上,仰起脸正对瓦蓝瓦蓝的天,慢悠悠飘dàng的云彩。此时闪进脑海的,竟是那一日在星星峡荒山大漠中,与最心爱的小美羊羔,骑在马背上翻云覆雨。

眼前闪动的是小凤儿回眸时眉梢眼角的羞赧cháo红,耳畔dàng漾的是小凤儿每一次被顶到极致时的媚声làng叫。金huáng色的暖日高悬天顶,刺目的阳光撩拨眼睫,眼前一片huáng晕,天庭中好似有凤语莺鸣。

因了有他在身边儿陪伴三年,死了也没啥遗憾。

也是因了有他在身边儿陪伴三年,还是有些舍不得死,还想跟小美羊羔再过三年,三十年。

军官吆喝:“装pào弹!……老子让你们装pào弹,狗日的gān啥呢你们?!”

几个大头兵撬开pào台之下存放pào弹的木头大匣子,惊呼:“石头?咋个都是石头?”

又撬开一只木匣,哪里有pào弹,全都是椭圆溜溜的大块鹅卵石,分明像是从疏勒河沿儿上捞出来的。

军官惊吼:“怎么回事?他奶奶的……没有pào就直接就地枪毙,枪毙!”

大头兵们像没头的苍蝇,“嗡嗡嗡”乱窜了一阵,“嘿呦嘿呦”地又把大掌柜从pào口上给解了下来。

jīng心设计的一出“pào打三关”竟然没演成,别说围观的大头兵和老百姓们很不过瘾,就连大掌柜自己,那绷足了的一腔子雄赳赳牛哄哄慷慨赴死的豪气,立时都泄掉了一大半:以为能给老子换个什么新鲜的死法,刷洗?望天?劈叉?穿花?结果他娘的是俗不可耐的枪毙?!

一群兵勇哪个都没有大掌柜个头高,枪都够不着人。几个人狠命将大掌柜按跪在地,架起一杆汉阳造,冰冷的枪管子抵住后脑,拉栓上膛。

这持枪的大头兵纯属就是脑子傻,枪口都对上脑瓢了,竟然还眯起眼睛,习惯xing地去瞄准星儿,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瞄完了,枪响了。

“扑通”栽倒的却不是镇三关,而是持枪的大头兵。

督场的军官迅速抽出盒子pào,惊叫:“有人劫……”

这厮想喊,有人劫法场。才喊出一半,一颗子弹穿太阳xué而入,在另一侧脑瓢炸开了花儿,“法场”那俩字给堵回了肺,只能留到下辈子再喊了。

刑场上顿时哗乱,大头兵们纷纷举枪,往远处寻找埋伏的枪手,却没料到近处的木栏路障之外,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哗啦啦”冒出无数柄猎刀和长锥子,管削寸进,攻其不备。

大头兵勇猝不及防,汉阳造枪杆太长又不利近战,这边厢还没来得及给长枪装上刺刀,那边厢土匪崽子们已经扑了上来,一阵贴身ròu搏,兵勇们纷纷被刃花翻飞的猎刀开膛破肚。

两个大头兵手举长枪,冲向刑台上的镇三关。刚举起枪来,大掌柜就地一滚,飞起一脚,皮靴狠狠踢上一只兵崽子的面颊,这一脚就没有留力,直接用脚弓踹碎了那人的鼻梁和面骨。

借着那人栽倒的瞬间,大掌柜一跃而起,反身一个鞭腿,又踹上另一只兵崽子的耳侧,那倒霉蛋被踹掉了下巴颏,下半张脸耷拉下来,与腮帮子脱了臼。

又有几只不要命的兵崽子同时端起了枪,企图向手无寸铁的大掌柜she击,这时从远处民房屋顶“啪”、“啪”she出几粒枪子儿,扫平了这些兵勇。

混乱之中,大路的尽头蹄声bào烈,神龙破云而出,一匹黑色骏马闪电一般飞驰而来,撞破汹涌的人cháo海水,一声嘶鸣,跃上刑台!

马上的人黑巾蒙面,一对凤眼,双脚摽住马镫,脱鞍侧飞,探身一把薅住大掌柜的衣领和胳膊,将人拎上了马。马儿四蹄飞蹬,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大掌柜给横着挂在马鞍前挡,下身撞上坚硬的牛皮鞍子壳,“嗷”得一声,几乎要鲤鱼打挺儿跃起来。本来份量就沉,这一挣八,把大黑骊差点儿给压趴下。

“怎么了,你怎么了?”息栈惊问,以为男人中枪了。

“奶奶的,你小崽子就不能轻点儿!撞到老子的鸟了!”男人怒骂。

息栈无语,都什么时候了,小爷还顾得上你的鸟,爷能顾上你的命就不错了!

大掌柜被头朝下搭在马上,脑门子被马腿磕得晕头转向,bào躁地吼道:“绳子,绳子!”

息栈这才反应过来男人的手被反绑,动弹不得,连忙抽出鸾刃,割断绳索。

大掌柜可算腾出手来,一掌撑住马鞍,一掌抓住息栈的细腰,双腿用力一dàng,飞身骑上了马,前胸重重砸上小凤儿的后心,又是“嗷”得一声!

“你,你又怎么了?”

“他娘的……”大掌柜疼得一口气儿没喘上来,胸口寒颤,两只大手攥住息栈的手,攥出了冷汗。

这一撞撞到了男人胸膛上的大片烙烫创伤,本已溃烂的皮ròu,几乎被蹭掉一层。大掌柜将下巴卡在小凤儿颈窝,紧紧抱住身前的人,用手指的力道去缓解胸口的剧痛,几乎快把小凤儿的肋骨掐断。

前方几声爆鸣枪响,人马摆开阵势,纳大师长的吆喝:“野马山的崽子,就知道你们今日会来劫法场,放你们进来一锅端,甭想再出得去!!!”

息栈一扯缰绳,马脖子一拐迅速躲开大路,大黑骊狂飙窜进了小胡同。

狭窄的民房胡同只有一肩宽,大掌柜的两条膝盖随着马背的颠簸,在两侧土墙上蹭了一路,几乎要削掉两块ròu。息栈的耳朵根子随即又灌进一轮bào躁的骂娘声。

玉门城是马家军的老巢,在这种地方闹场劫囚,谈何容易?

息栈今日进得城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若冲不出去,就与男人死在一处,扯着男人的手一起上huáng泉路,过奈何桥。

这一回,一定不再走散;下辈子,还要托生一处。

木匣中的pào弹是被胡副官换成了鹅卵石,当然,人家不会白给你冒这掉脑袋的风险,息栈把大掌柜jiāo予自己保管的那一箱子片子,差不多都拿来贿赂打点各路牛鬼蛇神,就算是一死也要先见到男人的面儿!

四面八方的大头兵涌来,堵住各个路口要道,与混迹在人群中的土匪jiāo火。

黑骊马犹如飞龙神骏,左冲右突,躲避着兵勇的身影和纷飞的枪子儿。大掌柜从息栈腰间抽出双枪,朝着身后开火,第一枪竟然直接脱“靶”,子弹都飞上屋檐了。

这半个多月被关押地牢,不见青天白日,手脚又长时间被捆绑受刑,手臂完全麻木,提起枪来腕子直抖,手感全无。

大掌柜临阵脱靶,着实丢脸呐!

男人气得骂骂咧咧:“马云芳那个狗日的王八羔子,下次让老子逮着他,老子日了他!!!”

息栈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还是被自家男人给窘得哭笑不得:刚骂完“狗日的”,你这厮就说要“日”他,你跟狗抢什么食儿呢,还是留给狗去日吧!

城中人掐成一团儿,马家军人多势众,息栈驰马慌不择路,在城里大街小巷绕了十八圈儿也跑不出去,正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窜才好,千钧一发之时,西门的方向枪声大作,pào云染红天际。

大批的军官和兵勇神色慌张,向西门奔去。

息栈不由得纳闷,咦,小爷人在这里,你们怎的不围攻追赶了?难不成今日还有另一拨劫法场的土匪?

息栈却不知道,此时,玉门关西大门之外突然重兵来袭,角楼警报声尖利地鸣叫。新疆军阀盛世魁的兵马在这一天趁乱过界,攻入甘肃,前军已经突破了马家军沿路设置的几座哨卡,眼看着杀到玉门关下!

趁着玉门城西门被围的当口,小凤儿机灵地选择飞骑奔向防守最为薄弱的东门。正在心里琢磨怎么才能骗开城门守卫,混出城去,东门的城门它竟然自己就开了!

息栈快马加鞭,冲出了玉门关,一路飞驰,很威风的大黑骊这会子蹿得像一只惊恐的兔子,挥汗如雨。

紧贴在息栈脊背上的男人喘得很厉害,硌在颈窝里的下巴流淌热汗,汗水一滴一滴流进小凤儿的衣衫。息栈一路都能感觉到,男人抱着他的那两只手臂,力道越来越紧,而后又越来越松,身躯径自不停地颤栗。

“怎样了?当家的,你不舒服?”

“嗯……没事儿……老子好得很……”

息栈知晓男人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身子扛不住这样长途奔袭,眼见着前边儿有一条小河沟,连忙把大掌柜扶下了马,靠在河边一块大石头旁。

大掌柜这几日缺食少水,方才骤然发力与那些兵勇搏斗,过后顿感四肢乏力,虚汗不止。息栈给他喂了几口水,又掏出小块的锅盔用水泡软,喂给他吃了。

隔着一层衣料,息栈用两只手轻轻抚摸男人的胸腹,只一摸就摸出身上肌ròu薄了一层。一番消瘦之后,却更显得男人眼瞳墨黑浓重,两道剑眉斜入鬓间,面颊刀削。息栈用指腹不断描绘男人脸庞上的五官,看不够,舍不得放手,凑上粉唇,吻了吻那一张苍白gān裂的嘴唇。

大掌柜敞开的中衣衣领中,两道轮廓深邃的锁骨,笔直凌厉,尚带鞭痕血迹。小凤儿悄悄掀开男人的衣领,只朝里望了一眼,胸膛上一片溃烂焦土,皮ròu灼成黑色,暗红的伤疤流淌着脓血,惨不忍睹。

息栈顿时心疼得滴下泪来,泪水合着huáng土,很快将一张拧巴的小脸抹成了一枚麻酱花卷。一把抱住男人的头,揽在自己怀里揉着,哽咽着说:“很疼是么?忍着点儿,等回去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喂你,一定给你养得好好的……”

大掌柜低声哼唧:“哭个啥?你男人结实得很,还没躺呢,你嚎什么丧?”

“唔……呜呜呜呜……”

“别哭啦!越哭越难看,老子不待见了!”

“我就难看了怎么了?你还能不要我了?!”息栈愈发哭得厉害,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就只想在男人面前发泄。

俩人正抱在一处唧唧歪歪,谁也没有注意,一队大头兵勇驰马提枪,跃上河滩,已经蹿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