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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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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站起来挺直腰杆。
陈明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出地下室。
这一段时期,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囚徒的身份。更多的时候,他象周扬的恋人。当然,囚徒也好,恋人也好,不过是一种假相和另一种假相,他已经没多少心思去分辨。
来到大厅,随着楼梯往上走,他在书房门口轻轻开了一道小fèng。
周扬果然在里面,正坐在书桌前,聚jīng会神处理着文件,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一点不愉快。也许周扬压根就没有不愉快。
陈明轻轻松了一口气,现在,他该gān什么去呢?他不知道离蔚在这种时候会gān什么?
不过,离蔚绝不会象温顺的小猫一样窝在书房的沙发上小睡。
周扬曾说,离蔚的身体很好,总是jīng力充沛,白天更不会小睡。
陈明蹑手蹑脚地退开。他又下了楼,随便抓了一名小弟:「喂!带我找家夜总会,要一流的小姐和美酒。」十足离蔚大大咧咧的口吻。
小弟很懂事,找的夜总会也确实不错。虽然是白天,也挺热闹。反正在厚厚的窗帘和旋转的激光下,没有多少人能分清楚白昼和黑夜。
陈明从口袋里掏出周扬给的金卡,嚣张地甩在吧台上,好酒就源源不绝地送上来了。他一口气倒了一杯进喉咙,从肚子里冒起的辛辣呛得他无法呼吸,他发泄似的又往喉咙里倒了另一杯。这种行为似乎真的可以抑制猛烈的咳嗽和头疼,但必须不断地一杯一杯灌下去。
小姐在他灌下第六七杯的时候来了。人果然很美,不但很美,而且是个熟人。一见面,就夺了他的酒杯往地上砸,竖起秀眉:「借酒消愁,什么熊样子?」
陈明斜她一眼:「梅花妹妹,来,叫声离蔚哥哥。」又端起另一只酒杯。
梅花眉头竖得更高,举起手掌,似乎想一巴掌把他打醒,仔细瞧瞧面前的人,又不忍心,叹了一声,把他手里的另一杯夺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你们两个……哼,什么东西呀?那一个疯了,这一个还算清醒;那一个好了,这一个又快疯了。你们到底要gān什么?」
「我要……」陈明苦思冥想,蓦然抓住梅花的领子,象抓住一根救命稻糙似的用劲:「我要救他,我要他幸福。你懂不懂?梅花,你懂不懂?我要救他!」
梅花被他抓得几乎背不过气,手忙脚乱把他的手拽开。
「你先救救你自己吧!」梅花火大,随手拿起一杯冰水,毫不客气地浇在他头上。
「我怎么救?」陈明甩甩湿漉漉的头,今天进入肚子的酒已经大大超过他的酒量,多余的份额已经浸透了他的脑神经,象火焰让隐形字现了形,让往日迷迷糊糊的一切清晰而深深刺痛着他:「我救不了他,我怎么救?我当不了离蔚,我本来就不是离蔚。」
他茫然地喃喃着,猛然又抓住梅花,结结巴巴而急促地说:「我尽力又有什么用?没有人能充当离蔚。可是,可是只有离蔚能够救他,只有离蔚爱他。我该怎么办?梅花,我该怎么办?」
「你醉了。」梅花拿去小包里的手绢,帮他擦擦额头。
他举手推开梅花的手绢,只管盯着梅花的眼睛:「他只爱离蔚,一辈子只爱离蔚。离蔚是冒充不了的,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
「胡说!你什么都不明白!」陈明猛然大吼起来。
梅花沉默地看着他,带着哀伤和痛心。
周围的客人向他看了看,知道有人醉了,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畅谈。
「你醉了,你醉了。」梅花不断在他耳边说。
「我哭了吗?我没有哭吧?我不想哭……」他不断摸着自己的脸,手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酒,还是冰水,或者真的是泪。
他狠狠地叫嚣着再喝。旋转的激光灯在头顶无止境地来回,过大的音响如同轰炸一般。
「我不想哭,我哭了吗?」他断断续续,反复问着梅花。
「没有。」
「我不想哭,离蔚是不会哭的。」
「陈明,你没有必要……」
「我哭了吗?没有吧?」
「没有。」
「他不能离开我,他不会爱上我,偏偏的,他又清楚知道我不是那一个人。」他孩子似的,一个劲追问:「我哭了吗?梅花,我哭了吗?」带着凄然的醉态。
「没有,没有……」梅花连连摇头。
她别过头。
她哭了。
有什么,比一个人用尽生命的力量,去做一件明明知道不可能完成的事,更悲壮?
被人折了翅膀的蜻蜓,从此无法停在青青绿梗上,但它也不是属于陆地的。
陈明醉倒了,他喝了太多的酒。
醉酒能使人发泄,可惜发泄之后,是无尽的空虚,仿佛人的jīng华被抽空了,只剩一具空dàngdàng的皮囊。他睁开眼睛,连眸子深处也是空dòngdòng的。
空dòngdòng的深处,印出周扬的脸。
这短短瞬间,空dòngdòng的瞬间,没有过去和将来的瞬间,没有爱和恨的瞬间,周扬的脸,代表了单纯而简单的快乐。
为了这快乐,陈明无心机地笑了。
轻轻扯动嘴角,淡得象水,象清晨白色的雾,象深山中一声虫鸣的回响。
一现即逝的笑容后,一切过去又回来了,陈明隐去了笑容。他问周扬:「我哭了吗?」
「没。」 周扬低声说。
陈明安心似的点头:「那就好。」
「你喝酒了,你不该喝酒。」周扬抚摸他的脸,轻声说:「你的身体对酒jīng敏感。」
「我很会喝。」
「你不会喝。」
他不想继续这种无聊的争论,浑身的疲倦都在叫嚷着休息,他翻了个身,把自己缩成一团。
周扬没有再说话,他似乎走开了,过了一会,又从chuáng的另一边出现。
「你睡着了吗?」他低声问,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会喝酒的人醉倒是很难受的,头会很疼。」
陈明闭着眼睛,静静睡在chuáng上。
周扬无声无息了好一会,几乎让人以为他走了。
可他的声音又忽然试探着响起来:「你真的睡了?」他叹了一声长长的气,小声地唤:「明,陈明?」
修长的指钻到陈明脸上,缓缓摸着,象瞎子企图将面前人摸出形状般的细致。
「明?明?」
周扬温柔地唤着,这呼唤比带毒的剑更让人难以招架。
陈明忍不住霍然从chuáng上坐起来:「闭嘴!闭嘴!」他瞪着周扬:「不许叫!你给我闭嘴!」
对上周扬发怔的目光,他愣住了。
周扬是很少发怔的,他总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总是充满主宰者的自信风度。可陈明确定周扬在发怔,似乎周扬并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周扬有点不知所措,他甚至轻轻地退开了两步,象不愿意承认自己刚刚所做的事。
这反而让陈明放松了对抗的qíng绪,他的口气和缓下来:「你刚刚乱喊什么?「周扬隔了很久才回答:「没什么。」
陈明不说什么了,眼睛更加黯淡,他重新躺下去,睡在被窝里,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今晚要做吗?」
「你看起来很累。」
房间一阵沉默。
「只要你想做,我没关系。」
周扬上了chuáng,靠过来。陈明勉qiáng爬起来,开始迷迷糊糊地解自己的扣子,可周扬阻止他。
「让我抱抱你。」周扬低声说着,用双臂把他轻轻搂着。
「别这样抱我。」陈明轻轻地徒劳地挣扎,他不一会就放弃了,只是口里仍在说着:「周扬,别这样抱着我。」渐渐的,口齿不清。
到底还是累了。
他喃喃着入睡,就在周扬的怀里。
别这样抱着我,你太温柔了。
这种温柔,无论是陈明,还是离蔚,都消受不起。

第21章

陈明经常会记起周扬在很久之前说过的一些话。
他说:「这是游戏。」
他还说:「这不是你的游戏。」
也许是无心之言,也许这是周扬当日对他说的极少的几句真心话之一。可惜他忽略了,现在却常常想起来,怎么也咀嚼不尽。
假如人生真是一个游戏,那这个游戏真是被无聊的人们玩得新意层出不穷。
可陈明讨厌新意,他经不起再三的改变,他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目标。既然打算成为离蔚,或者说成为离蔚的替代品,那么就不要中途放弃吧。
他无法为自己而活,他已经没有了自己。
他打算为周扬而活――而周扬,却为离蔚而活。
于是,他也将为离蔚而活。
世界是紊乱的,陈明试图把它理清楚,以至于到最后,一个活人为了一个从不曾见面和jiāo谈的死人活着。
可在梦里,又是可恶的梦,他还是总能听见周扬温柔的呼唤。
「明,陈明……」这是周扬的声音。
「明……」
确实是周扬的声音,比唐僧的紧箍咒还灵,怎么也逃脱不了的天罗地网。
「停,停……」陈明痛苦地捧着头从chuáng上坐起来。他没有尝到醉酒的好处,他连一丁点的痛苦都没有忘却,反而增加了可恶的头疼。
他伸手接过一杯凭空出现在面前的温水,用水润了润嗓子,才抬头看向递水给他的人。
薇薇站在chuáng前,无奈地耸着肩膀:「周大哥出去了,他要我陪陪你。」她瘦了,下巴尖尖的。
「你用不着来陪我。」陈明说:「放心吧,我不会逃跑。我已经不想逃了。」
「其实,我不是因为周大哥的吩咐来的。我自己想来。」薇薇蹙眉,打量着陈明:「想来看看你的样子,来……」
「来怀念一下你的哥哥。」陈明迅速接了一句,而且找了个比喻:「就好像蜡像馆里的蜡像,不过这个更好一点,会动会说话。」
按计划,他应该露出属于离蔚的表qíng,用离蔚的腔调说点什么,趁机在薇薇面前表现一下他改变的成绩。可他边说着,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靠在chuáng头。脸上的神qíng清楚表明,他并不想jiāo谈。
薇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陈明没有理睬她,薇薇更响地哼了几声。
陈明的目光终于移向她,嘴唇动了动,可没有说什么。
「你想伤害我。」薇薇瞧破他似的挑衅:「你想说点什么伤人的话,对吗?」
陈明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他跳下chuáng,打算去梳洗。
薇薇一个箭步拦住他,bī他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你老避着我,你不是避着我就是想用话刺我。」
「走开。」陈明皱眉。
「其实你心里很想很想有个妹妹。」
陈明霍然抬头瞪着她:「我自己有妹妹。」
「可是你想要我这个妹妹!」薇薇冲口而出:「你想当我哥哥,是不是?你说,你说啊!」
陈明开始磨牙:「我不想当你哥哥,根本没有兴趣。」
「你想,你想,你想!」薇薇斗气似的大叫起来,她抓住陈明的手,不让他从自己身边穿过去:「你说,你说呀!」
「放手。」
「你老是觉得自己很可怜,老是觉得自己被bī着gān这个gān那么,老是觉得自己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