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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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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以后没多久,乔书培就知道殷振扬兄妹是住在“白屋”里的。白屋,那耸立在海边的“巨厦”,一直像有股魅力似的吸引着乔书培,每次在海边追逐嬉戏,或在防风林里捉迷藏时,他都会忽然忘形的对着那栋“巨厦”默默出神。那两层楼高的建筑物,有许多方形石柱,又有许多圆形拱门……总使他联想起童话里的古堡,幻想里面囚禁着一个公主,一些英雄。还有地牢、巨斧、铁炼……种种残酷的刑具。当这些刑具出现的时候,殷振扬总是手持利器的那个大坏蛋。至于殷采芹呢,她在“白屋”中扮演的角色是模棱的,他总无法把她想成白屋的主人,倒像是白屋里的囚犯。

那时,乔书培最要好的两个同学,一个绰号叫“小胖”,因为他长得圆圆胖胖的很逗人喜爱。另一个叫“阿松”,长得又黑又壮,是班上的体育健将。他们三个常常结伴在海边玩,拾贝壳、捉迷藏、赛跑、游泳、钓鱼、爬岩石、钻岩洞……海边就有那么多做不完的游戏。

一天,当他们在防风林里比赛爬树的时候,忽然,从白屋里传来一阵美妙的钢琴声,琴声悠悠扬扬如水珠奔湍,如海浪敲击岩石,一忽儿细碎如小鸟啁啾,一忽儿又激烈如万马奔腾。乔书培从小对音乐艺术方面,就有种与生俱来的兴趣,他不禁听得发呆了。

“你知道这是谁在弹琴吗?”小胖问。

“是谁?”

“是殷采芹的妈妈。”

“也就是殷振扬的妈妈?”他问。

“不是。”阿松整个身子都吊在一棵树枝上,两手攀着枝桠,在那儿晃呀晃的。“原来你根本不知道老鹰家里的事,你真笨!”

“老鹰是谁?”

“老鹰就是殷振扬的爸爸,大家都叫他老鹰,他很凶,也很有钱,我们学校的风雨球场就是老鹰出钱盖的,所以,连校长都怕老鹰,殷振扬才那么神气。”

“老鹰不是殷采芹的爸爸吗?”

“当然是啦!”

“那么,殷采芹的妈妈为什么不是殷振扬的妈妈?”

“我爸爸说,”小胖傻呵呵的插嘴。“白屋有好多好多个妈妈!”

“白屋怎么会有妈妈?白屋是房子哩,傻瓜!”阿松说。他已经八岁了,乡下孩子学龄早晚不一,他显得比小胖成熟多了。“是殷采芹有好多个妈妈。”

“哦?”乔书培睁大眼睛,还是没听懂。但是,欣羡之情,就不自禁的油然而生了。“有好多妈妈,真好啊!”

“才不好呢!”阿松说:“我妈说,殷采芹的妈妈常被殷振扬的妈妈欺侮,因为她是老二。现在,老鹰又有了个老三,也好凶好凶。老三不敢欺侮老大,就天天欺侮老二。所以,我妈说,殷采芹的妈妈是个倒霉鬼,总有一天会给殷家的大老鹰小老鹰吃掉。”

“什么叫老大老二老三?”乔书培问,他完全弄不清楚,只模糊的体会到殷采芹有个会弹钢琴的妈妈,这妈妈似乎是这“古堡”里的“囚犯”了。

“你连老大老二老三都不懂?”阿松瞪大了眼睛,大惊小怪、老气横秋的。“我懂。”小胖又接嘴:“我家也有老大老二老三。我是老大,我妹妹是老二,我弟弟是老三。不过,我家的老二最凶。”

“你懂个鬼!”阿松打断了他。“又不是讲小孩子,是讲妈妈!”

“妈妈为什么也有大小?”

“当然有大小,”阿松一副“万事通”的样子。“我妈妈就比你妈妈大。”

“我懂了。”小胖说:“你妈妈是老大,我妈妈就是老二了。”

阿松从树枝上跳下地来,用手抓了抓脑袋,显然,他也被闹胡涂了。为了掩饰他自己的“困惑”,他转移了大家的目标,大声说:“来!我们来比赛跑,看谁先跑到那棵神仙树下面!输的人请吃棒冰!”神仙树指的是林中那棵老古树,因为它生得张牙舞爪,又巨大如亭,不同于防风林里那些秀气斯文的木麻黄,所以就被称为“神仙树”。于是,孩子们开始争先恐后的奔跑,吆喝着,呼喊着,穿梭于树林之内,谁都忘了再去追究“老大老二老三”的问题。

不过,从这次以后,每当乔书培看到白屋,每当他听到白屋里流泻出来的琴声,他都会为这“古堡”幻想出一个“囚犯”,那就是殷采芹的妈妈了。为了“同情”这个“囚犯”,他对殷采芹的“敌意”(为什么会有敌意,他自己也闹不清楚了。)也消失了很多。而真正和殷采芹做“朋友”,还是开始在那只受伤的小麻雀身上。那时,他们已经升到三年级,乔书培早已是全校闻名的“神童”了。

那天黄昏,乔书培刚和小胖分手,一个人逗留在防风林里面,收集着“松果”(事实上,是木麻黄的果实)。他收集松果,是要做一件“艺术品”。乔云峰刚教过他把鹅卵石漆成不同的颜色,使他初窥到“化腐朽为神奇”的窍门。立即,他举一反三,想用松果、贝壳、珊瑚、石头……来一一试验。他弯着腰,细心的找寻着松果,他要外表生得整齐而硕大的。正在他专心收集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细嫩、稚气、娇弱的声音:“我捡到一只小麻雀,它不会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