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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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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笙管声传过来,咽咽隐隐。

“伯方。”我不自觉地叫出来。

伯方在前面掀起帘子,等我吩咐。

我犹豫了半晌,说:“朕上步天台看看城里灯火的情形,你先让车驾回去。”

伯方忙拿出伞要替我撑着。

我接过说:“你不用在这里候着了,替我先去向母后禀告一声。”

真的是她。

穿上次一样的衣服,窄窄的袖子,窄窄的裤子。她肩上头上都是一堆的雪,坐在步天台边沿上,把脚垂到下面,看远处的灯火,直映得天边赤红通明。

我觉得这样坐在这么高的台上很危险,但是我也试探着在她旁边扫开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她此时才回头看见我,惊喜地向我质问:“喂,怎么这么晚?等你好久了!”

没有任何交代,似乎她本就与我约好在此时此刻相见一样。

我看着远远的城里灯光璀璨,不想说话。也不把伞撑住她。反正她也满身都是了,不需要。

讨厌她这样若无其事。

细细的雪花无声地落在我们脚下,落到深深的下面,铺设得明晃晃的白。

风却很小,卷起她的头发在空中蜿蜒。

有一络像丝线一样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触探着。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点地方。

但在这里让我安心。没有喧嚣,没有人事,那些乱七八糟,我烦心但其实无能为力的东西,我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就像雪花一样,溶在白茫茫中,再没人看到我。

再没有人来打搅我。

她看了我良久,突然站起来,又拉我起来,伸手比比我们的高度,诧异地问:“小弟,你好象一夜之间长高好多哦,昨天你还只有我耳朵这里的,现在和我一样高了!”

她的手碰到了我的额头,冰凉透骨。

我突然心里一动,想,不知道她在这里,这样的雪里等了我多久?

闻到那青涩的白兰花暗香,心一软,低声说:“你走了都快一年了,我当然长高了。”

“……啊?一年?”她倒吸了口冷气,再问道:“已经一年了?”

我悻悻地说:“你上次来是乾兴元年二月二十日,现在是天圣元年正月十五。”

她大叫:“一年?我离开到现在已经一年了?真的!”

谁骗你啊?

我横她一眼,她把我一把抓住:“姐姐对不起你哦,上次等了我好久吗?”

我下意识地就说:“……没有。我看看没人,就走了。”

“幸好幸好,那你就不要生姐姐的气哦。况且这不是姐姐的错耶……我不知道我们的时间是不平行的,就是说……”看她狡黠地转转眼睛,突然换了种哄小孩的语气,问:“你没听过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吗?”

“难道你是天上的仙女?”我才不相信她。

“呵呵,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啊”,她笑得阳光灿烂,“难道姐姐不漂亮吗?”

和一般的宫女也差不多。

不过我没说出来打击她。

明知道她在骗我,也不知道她的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什么仙子,什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都恐怕是假的。

但是我隔着疏落的雪花仔细地看她的表情,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不安与掩饰,却发现没有。

她骗我骗得理直气壮。所以我也只好被骗得心甘情愿。

“你不是天上来的仙子吗?干吗自己不出去,在这里冒大雪?”

“嘿嘿,仙女也会有办不到的事嘛,我又不知道怎么选择降落地点,有什么办法?”她抱着我的胳膊哀求:“小弟弟,求你了,我要出去啊!”

虽然并没有忘记去年的难过,但这么冷的雪天,我又何必让去年惊蛰时我那些寒冷再在她身上重演?

她若真的出不去,我就带她出去,然后我与她就没有瓜葛了。

她也没有哪里对不起我,那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是我自己认真了。

“走吧。” 替她撑着伞下来。

想想,把自己外面的狐裘脱下来给她。

“我不冷啦。”她摇摇头。

手冷得冰一样,还说自己不冷。这女人一定很爱骗人。

“你穿这么奇怪的衣服,我怎么带你出去?把自己包牢一点,别让人看见你。”我没好气地说。

“是,是。谨遵皇上谕旨。”她笑着披上,一点也不庄重。

本想喝她一句的,可是她笑嘻嘻的样子让我觉得轻松,我也就随便她了。

从最偏的小门出去,那里的皇城司都是地位卑微到连母后的脚都挨不到的,我出去之后,等他们层层禀告到母后,我早已经坐回到自己宫里烤火了。

即使如此,在出去的时候还是有人拦了我们。虽然只是两个小小的内侍都知,但是我居然讷讷了半天,然后才鼓起勇气说:“朕要出去一下……”

不过他们显然比我还紧张,倒头就拜,不敢放我出去,却也不敢拦我。

她在旁边一皱眉,抓住我的手,拽着我就奔出去,慌乱间我踩了左边那个都知一脚,他跪在地上转身看我们。

“不许起来!”我指着他们大叫。

她大笑,声音在夜空中清脆如响铃。我们奔跑着汇入前面上元御街的人流中,“放心啦,他们找不到我们了……”的确,恐怕要整个汴梁都翻倒过来才找得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