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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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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惊胆战,奔到崇徽殿旁边抓个宫女问:“母后!母后和她……在哪里?”

那宫女被我吓得说不出话,用手指战抖地指指自己的肩,我从她的肩上看过去,原来母后就在他的后面,含笑看着我。

在火光下,她镇定自若,微微一笑,身边所有的繁杂全都远退。

母后果然与我不同。

我此时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讷讷地放开那个宫女,向母后走过去,母后伸手挽住我,低声笑道:“皇儿遇事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我也说不出什么话,母后抚抚我的额角,仔细地打量我惊惶的神色,说:“不过,母后知道你是关心则乱。皇上总是这样,前因后果都忘记,母后是皇太后,除了皇上,宫里第一个要紧的就是母后了,怎么还会有险事?”

我觉得她的声音分外柔和,已经是我很多年未尝听过了,我放松了心情,把刚才的紧张抛开,然后说:“母后说得是。”

然后回头去找她。

她不在这里。

母后似乎忘记了她,摆驾到延福宫暂避。

只有我站在那里看那些汹噬的火,寒意突然涌上胸口。

我突然想到自己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在大宋,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活下去?你连死都死不掉。

此时火势随风静了一点,一时半会,梁柱大约坍塌不下来。

我是皇帝,自然不可以以身涉险,不过现在应该没关系,宫内的殿堂都是高穹支撑的,门已经没有了,风一静,火苗没有扑下来,踩着砖地进去看一下马上就出来没什么大问题。

冲进去,发现火果然在高高的上面,下面全是空的,有燃火之物的地方在燃烧,其他的地方则地面发烫。我踩着热砖地,慌乱地看了下周围。

果然没有人。我真是多虑。

她一定已经逃出来了,如果在里面的话,应该会呼救。

一转身,却发现她站在窗口的芭蕉那里,睁着那对在火里闪着艳红反光的眸子看我。

我因为她脸上安然的平静,而一下子愣在那里。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我回头看见长春殿轰然倒塌,红亮的砖瓦互相碰撞,擦出刺眼的火花,四下迸射。这崇徽殿也是木裹油漆之物,见火就着,恐怕已经快要烧透。

我回头抓住她的手,对她大吼:“快点出来!”

她这才微微点头,单手抱起那盆红葶,被我拉扯着跑出去。

到外面,居然没有人看见我们。

所有人都在长春殿那里围着看。

我伸手想把她手里的兰花打到地上,可是我手都没办法举起来,全身发抖,开始为刚才自己的举动后怕。

她漠然地回身去看崇徽殿。

烧得通红的重檐攒角,透朽的顶梁,所有的砖瓦倾斜向大殿的正中间,哗一声巨响,压了下去。

炙热的风卷起一层黑红灰烬,水波一样向四周荡开。

她的发丝和裙袂高高扬起。

这一场大火,烧毁了八个殿。视朝所全部付之一炬。

癸亥,移御延福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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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三)

我与母后已经移到延福宫,她还在宫内,只是搬到了玉华殿。

我要见她,就要穿过两层宫墙。虽然不远,但是扣除了视朝与政事,去看她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宫城南面是焦黑一片,玉华殿这里却是桂叶成阴。

她一直专心地在把桂花收集在手中的坛子里,用蜜糖撒上一层,再撒一层桂花。

“这是要做什么?”

她看也不看我,说:“无聊,自己做桂花糖。”

我把袖子卷上,帮她捧坛子。她也没有多理会我,随手就把东西一放,自己捋桂花去了。

宫女给我上了茶来,她坐在旁边陪我,却故意抬头看桂花好久,我凝神盯着她的侧面,她却连眼睛都没有转一下。

桂花浓郁的甜香从那些细碎的金黄花蕊中流滴,坐在风里迎香,细闻却好象不是香气,是浓冽酒味,沾身就要醉倒,整个人倾倒在酥软的浓香中。

“今年的桂花开得真是早。”我找个话题和她说。

“中秋要到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们似乎再没有其他的话可说。

桂花的香气在这样微热的下午有形般蒙蒙袭来,把整个人湮染成中秋的黄色,融化不开,盈了满怀满袖的甜醉。

沉默了许久,终于我又开口问:“十五那天,我和你一起去陪母后赏月吧?”

她还是淡淡地说:“何必,她也不会想看见我。”

我劝她说:“都已经十年前的事了,你何必还这样耿耿于怀。”

“等郭家的事情一过,自然就不用成全了。”她冷笑道,“她早说了我是个妖精,哪里有后宫之主愿意把我留在身边的?你母后这样关心你,以后我还不知道要埋在哪里呢。”

她居然会知道母后与郭家的事情。原来她每天在宫里,不只是在养兰花。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她淡淡给我一个背影,说:“你把我弄回来,还不如就杀了我痛快,我在这里反正是别人的鱼肉,后宫的事,你又未必做得了主。”

我觉得这句话刺耳,但是又不愿对她使什么脸色,就把头转向看窗外的桂花去了。耀眼的金色,夹在暗绿的宽厚叶片中,一直在流溢着那些馥郁的蜜甜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