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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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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她那暗色下的容颜上,有一双水样的眼睛,用了懵懵的睫毛遮着,似乎波澜不惊,可偶尔烛光一跳,我就看着她眼里的流光转瞬。

十年来,我的生命就从她这样的眸子里,眼看着过去了。

她终于抬起她的双眼看我,问:“晚了,还不走吗?”

听来居然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站起来,轻声问:“身体可好了?”

她随意点下头。送我到门口。

车辇在外面,我接过伞,回头看她,没有一点情绪地站在我身后,长发垂下来遮住她的双颊,只露了她的双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唇。

背阴处的兰花,幽暗的天色。

我丢了那把描着青绿鸾鸟暗纹的伞,伸手用力抱紧她。

我为何要走呢?这里是我的地方才对。

这样大的风雨,我怎么离开。外面就是淋漓交加的寒冷,我是最畏惧寒冷的。夜都已经过了十之三四,我怎么穿过两重宫墙独自回到那清冷的地方去?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需要害怕的东西了,这样天色,当然是留人的,不是与另一个人拥裘怀想的。

我情愿用最卑微的爱恋臣服在她的脚下。

听到那些大雨,狂暴一般在耳边击打这个天地。但她在我的怀里,那些喧闹声就哗一声溶解,消退,直到千里之外。

只因为她在我的手中,我触碰到她的肌体。于是有些细微的幸福,摇曳地从心脏里蔓延生长,一直由脉络骨髓纠缠到全身,在我与她皮肤接触的指尖上,开出迷离的花朵来。

那花是血红的,琥珀透明,从我的胸口滴落到她的心头。

我不去理会胸口那些小伤口的血,她那青铜的簪子握在她病后的软弱手腕中,怎么能威胁到我。而我今晚如果离开,我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拥有这样的勇气。

我的血原本就是为你才流淌在这个躯体里,你若想要,都给你。

等她刺了十余下,她狂乱的情绪也渐渐潮涌过去,我才将她的手握住,轻声在她的耳边说:“好了,再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对太医说了。”

她抓着那只簪子,抓得太紧,手上青筋毕露。我俯头去亲吻她的那些细瘦血脉。我想她若现在要刺到我的脖子,那也是轻而易举吧。但我不在乎。

那些血在她的胸口,白色里几点鲜红,触目惊心。我不愿让自己的血玷污了她,轻轻吻去,她的腰纤细,不盈一握,她的身体缺乏热气,缺乏血行,如同已经死去。我但愿我能暖回她,用我此时的灼热气息,沸腾血液,换得一只狐狸的眉眼清扬。

那只簪子无声地坠在我的耳边,只听到她压抑的哭泣。

那哭泣声遥远,喘息凌乱,她用了掌心紧贴我的后背,我们肌肤身体触处即是蔷薇色,一片洇润,一片浓郁,暗色诡异。

沉迷。

蔷薇的颜色开在这样的秋天风雨夜里,眼前失了具体的事物,只觉得是红红白白的艳丽,浓郁到几乎失色的流光溢彩。

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样去实现自己十四岁时遇见的梦境。

用唇吻到了她的背,细细地点数十四岁时在梦里数过的脊椎突起,用舌尖去记忆她的身体,要把她刻骨铭心,似乎我们没有未来,只有今夜。到最后淹没在她白兰花的香气中。

没了知觉,所有都不过是柔若无骨。柔若无骨,在里面下坠,下坠,下坠。

怎样与她颈项缠绵,在鲜红的血与模糊的疼痛中。

她的手指痉挛地抓着身下的锦被,抓出盛开的花朵,千重花瓣,于迷乱声息中重重绽放。

我此生,恐怕再不能挣脱出这般情欲。

直到所有一切平息。外面惊雷劈下,在刹那间透窗来的光芒中,看到她安静地伏在我的身边,我慢慢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她的呼吸沉静,像一只幼兽蜷缩在窝中熟睡。外面是暴雨,而里面是温暖平静的,我们相依在一起,刚刚的缱绻还在四肢百骸游走,淡淡的疲倦,在她的身边,平静而柔软。

我轻轻伸手去,将自己的手指穿入她的指缝间,十指交缠。

她睁开眼看我。原来她并没有睡着。

我又觉得有点羞怯,在刚刚那样的意乱情迷后,我几乎不敢正视她。

闭上眼,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的白兰花气息,自己明明还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没有长大,没有任何的恐惧,明天颜色鲜亮,睁眼就会到来。

外面的雨一直在倾盆倒下,声响在耳边嘈杂疏骤,仿佛没有尽头。

我们安安静静地躺在枕上听那些雨声。她的手就在我的掌心中,她的头发与我相缠,纠结不开。

在这样的迷离中,我贴在她的耳边厮磨,轻声问:“给我生个孩子吧?”

她没有说话。把自己的手,从我的手里慢慢地抽走。

我想假如我们有了孩子,她就不会想要离开我了。

而且,我真是想要孩子,她为我生的,我们的孩子。

她没有表示,也没有关系。

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和她慢慢磨。

她背对着我,我就从后面抱紧她,轻轻抚摩她冰凉的肌肤。

漫天的雨下了整夜,声音小了,又大了。远了,又近了。

淅沥悱恻。

每一场秋雨都让天气清冷一分。

第二天就有了秋天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