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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逸转身,阿媛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来到了萧紫风的卧房,此时他正靠坐在chuáng边,低着头四肢瘫软,一副腐朽不堪重负的模样。
“我打算替他解开蛊毒,恢复他自己的意识。”叶逸看向阿媛,“去安息香拿来,我要替他施针。”
“主人你真的决定了吗?如果拔除了蛊毒,萧紫风就再不受你的控制了……他说不行会想要杀你……”阿媛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去取安息香。
“我拔除蛊毒,萧紫风仍然身中嗜心毒,他根本没有力气杀我。我只是想问他,是不是愿意放弃内力从而解除嗜心毒。”叶逸颔首,“虽然我知道萧紫风在定禅寺中早就洗去了戾气,对于自己的武功是没有丝毫留恋的。”
就这样,阿媛将安息香带进了石室之中。这种香是由西域的几种罕有的蛊虫配置而成,将它点燃香气释放到空气之中,可以引动萧紫风体内的蛊毒。而叶逸只要配以施针之术,便能引导蛊毒从萧紫风的经脉中排出。这些蛊虫在西域几乎也已经绝种,若不是叶氏夫妇早年游历所得,叶逸也配不出这安息香。
叶逸为萧紫风时针,从丹田气海,一路走xué直到指尖脚尖,只见萧紫风的指甲fèng里有黑色血液缓缓涌出,而萧紫风大力喘息一口,仿佛忽然从死亡中惊醒,睁开眼来迷茫地看着石室顶部。良久才道:“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镜水教。你中了我的蛊毒。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蛊毒,根据《藏世药典》中的记载,被施用了蛊毒的人,虽然会听命于施毒者,但是仍然有清醒的意识知道周围一切发生了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对你做了什么。”叶逸淡然道。
“啊……”萧紫风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借用我控制了镜水教,对付慕容凌日。”
此刻,他体内嗜心毒正在发作,没说一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已经解开了你的蛊毒,你再度被打通的四肢筋脉并不受影响,只是你受嗜心毒的影响,无法催动内力。”
“呵呵……”萧紫风轻声一笑,“那么老夫也算因祸得福。将近三十年未能活动,虽然我为你所控制不能自己,但是当我第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心中惊喜如同一池死水终于有了生机。”
“听起来你还很感激我?”
“是的,老夫感激你。”
“即使你此刻身中嗜心毒,经脉受万虫嗜咬之痛,你也不曾对我怨恨吗?”叶逸倾□来,与他双眼相对,目光锐利似要戳穿他眼中的虚伪。
“我不恨你。”萧紫风摇了摇头,“但是我有一件事qíng想要劝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你说。”
“你想要向慕容凌日报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失去的已经失去了,不可能再回来。而你为了已经失去的牺牲掉本来拥有的,这样的复仇岂不是毫无意义?”
“哦,你又觉得我有什么是本来拥有却因为报仇而失去的呢?慕容凌日和你的镜水教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拿走了!我的父母我的师兄弟我原本平静的生活。”
“那么萧姑娘呢?那日嫦娥山顶的比武,你对我过如果遇见了萧谣,无论发生什么事qíng都不可以伤了她。你那般在乎萧谣,却为复仇欺骗了她,放弃了和她一起的生活,值得吗?”

第88章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所以这条路我已经没得回头了。”叶逸的侧脸在壁火之下隐约悱恻,像是无数思绪缠绕在他的身体上,勒紧扭曲,让他在没有挣扎的余地,“不过你放心,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打算再搭上你了。我违背了父母的遗愿,所以现下不能再利用你为我复仇,是我应当承担的后果。但是萧紫风,你还有机会可以活命,只要你肯放弃你这一身武学。你真的舍得吗?”
萧紫风闭上了眼睛,叹道:“正如老夫在定禅寺内对你说的那句话,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老夫的一身武功和血债都是过去,老夫愿意放下,也愿意承担那结果。这便是老夫的未来。”
“好。”叶逸转身,将一排银针在萧紫风的面前摊开,“我会在你的气海施针,令你的气海打开,全身筋脉内的真气内力流泻而出,同时也引导这嗜心毒一起排出。但是我要提醒你,气海一旦打开,真气奔涌,我根本无法施针闭合你的真气,直到你体内再无内力,几十年内功修为一朝崩毁,半点不留。”
“老夫受嗜心毒折磨,若能舍弃这一身引来罪孽的武功换得自由身,何乐而不为?”
明明那嗜心毒正在他体内嗜咬筋脉,此刻他却能做到一脸宁静。
“施针吧,叶逸。”
“好。”叶逸为萧紫风退了上衣,与他面对面盘腿而坐,将几根银针深浅不一刺入他前胸的xué道内。最后一针,叶逸手指微顿,将那根针探入了萧紫风的气海。
瞬时,萧紫风褪下的衣物膨胀起来,似有气流盘旋而出。
叶逸开口道:“你的内力外泄,再没有回头余地了。”
萧紫风神色坦然,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还是默念经文,正是当年一叶禅师也曾赠与叶逸的《清心净世咒》。
叶逸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着。
直到萧紫风周身气息流转停了下来,叶逸这才施针为他封闭气海,萧紫风一时失力,向一边倒去,叶逸扶住了他。
萧紫风低头动了动手指,笑道:“老夫没了那一身武功从此轻松许多,如今双手双脚仍然可以动弹,实乃万幸!如今老夫可以去做老夫一直想做的事qíng了!”
“你想做什么?”
“老夫要去定禅寺出家为僧,从此以后潜心修行佛法,游历四方,希望能够帮助世人泯去恩仇,脱离苦海。”
“也许你的心愿仍然无法达成,只要你一走出这镜水教被其他门派的弟子发现,只怕他们要将你千刀万剐,而你却没有还手之力。”叶逸一直观察着萧紫风的表qíng,他不明白萧紫风面临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眉头不皱心中无澜的。
“那便是老夫曾经种下的恶因,那恶果自然也无法逃避。”
“过几日,我会派人亲自护送你回去定禅寺。”叶逸转身离开了石室。
萧谣一直守在殷无羁的身边,为他擦汗。她忽然想起自己刚随着殷无羁来到清尘筑的时候,她内府皆伤,只能勉qiáng在殷无羁的支撑下修习束水心经。刚开始接触武学,她不得要领,气息流转不及,常常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境。而殷无羁则会以自己的内息助她导气归元。那时候,萧谣第一次接触到殷无羁的内力,纯净而温润,没有丝毫霸道和蛮横,萧谣只觉得他的内息令自己感觉到安全和依赖。就是这样的殷无羁,如果不是为了替自己bī出毒素又怎么会中了慕容凌日的毒针?
萧谣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顺着下巴滴落在殷无羁的手心。他手心一颤,从昏厥中醒来,看向萧谣。那修长优雅的手指抬起,缓缓拭过萧谣的脸颊,唇角扯起。
“记得你还小的时候,经常一边流泪一边睡着,嘴里念着娘亲,念着叶逸……我守在你的身边不知如何是好。我可以治好你的伤病,却不知道怎样让你不伤心。”
“师父你从来没让我伤心过啊!”萧谣轻轻握住他的手指,生怕自己用力会捏疼他。
“怎么没有令你伤心……如果我当初自私一点,就把你困在清尘筑里,流光飞转,一生一世就那么过去了……你又何须承受这些大喜大悲?”
“师父!你没有做错什么……醉过方知酒浓,如果萧谣从未到这江湖走一遭,有怎么会知道何为江湖?又怎么会那般珍惜自己与师父在清尘筑的生活?应该是萧谣毁掉了师父的一世清净!如果不是萧谣,师父可以在清尘筑内悠然度日,每日看书作画下期,不用挂心我这个不肖徒儿,更不会受这嗜心毒的折磨!”
“但是我很快乐。”殷无羁唇上驳裂开那一丝浅笑,像是要将涟涟时光拨开,露出那流沙河底最真实的模样,“以往的年月加在一起都不如你在清尘筑里,笑着说‘太好了,以后都不用再喝药’的那一刻令我快乐。”
“师父!”萧谣趴在了殷无羁的身上,对方的胳膊绕过她的脖颈轻轻搂着她的后脑。
“就像小时候那样,你陪我躺一会儿吧。”殷无羁轻闭上眼睛,喃语道,“你离开清尘筑之后……我就再没有睡好过……”
“好,萧谣陪着你。”萧谣蜷缩在殷无羁的身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水墨和青竹味道,自己的心绪仿佛又回到了清尘筑。
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贺小梅来到石室门口却没有推门进入,反倒是披着外衣的洛西林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靠着墙仰面发呆。
“是我造成这一切的……如果不是我像个傻瓜一样接过那块玉佩还将它戴在了萧姑娘的身上,她就不会中毒……殷掌门也不会为了萧姑娘bī毒而无法躲过庄主的毒针……”黑暗之中,贺小梅已然泪流满面。
“这不关你的事qíng,有谁能够想到慕容庄主其实是如此险恶的伪君子呢?”洛西林伸手搂住贺小梅,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公子以前出游就不喜欢带着我,其实我心里明白那是为什么……因为我总是冲动,总是坏事……带着我麻烦一大堆……”贺小梅泣不成声,“我害了萧姑娘,也害了殷掌门……公子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恼我的……”
洛西林直接将贺小梅揽进了怀中,轻声道:“如果心里不痛快,就哭吧。伤心的眼泪都流gān了,人才能开朗起来。我喜欢你以前咋咋呼呼的样子,我相信慕容公子也最喜欢那样的你。”
那一晚,贺小梅在洛西林的怀中一直哭到失去力量,直到她倚在洛西林的怀里睡着了,洛西林才轻笑一声将她抱回踏上,替她盖上被子,抹去泪痕。
而殷无羁却睡的安稳,仿佛体内那连绵不断的阵痛比不上萧谣在他耳边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晨,他们的房中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萧紫风。
萧谣开门的那一刻是惊讶的。因为萧紫风的眼神,没有了极端而嗜血的杀意,变得平静淡泊,就像萧谣第一次在定禅寺里看见他的时候一样。
“叶逸……为你解开了蛊毒?”萧谣侧身请他入内。
他摇了摇头,只是看了一眼榻上的殷无羁,“老夫只是想让姑娘知道,这嗜心毒确实能够解开,只要姑娘舍得。”
萧谣心中一动,她明白“舍得”二字的含义。殷无羁一向孑然独立,有没有武功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舍不得的却是萧谣。殷无羁在她心中一直以来并不只是师父,兄长或者家人,更像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将她从阎罗殿里拉了出来,还传授了她这一身武功。如今,要他从云端落下来,萧谣只觉得心痛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