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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也还做着生意,里面伙计瞧见对面站了一对儿风采出众的夫妻,偷偷往外看。
傅容正跟徐晋抱怨呢,“你看,这么窄,开个小首饰楼倒是差不多。”
“先去喝杯茶吧。”徐晋领着傅容走进茶楼,选好雅间后吩咐许嘉:“你去找这茶楼跟两家邻铺的东家,就说我想买他们的铺子,让他们开价,开多少给多少。”
许嘉立即去了。
傅容震惊得说不出话,呆呆地看着徐晋,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这,这也太……”
“仗势欺人?”徐晋替她说了出来。
傅容心虚默认。茶楼不算,另外两家铺子开得好好的,兴许还是祖传产业,突然有人要买,若是普通有钱老爷,东家多半不会卖,可是换成徐晋这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卖了吧,不甘心,不卖,惹王爷不快,晚上大概是要睡不着了。
但傅容必须承认,徐晋这样霸道地说出来时,她心里是惊喜的,紧接着还替自己找了惊喜的理由。徐晋给钱了啊,都说不讲价了,就算是祖传产业,有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实在舍不得,换个地方继续开铺子也行啊。
再说,徐晋这都是为了她……
傅容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qíng了,笑,好像对不起要被买了铺子的人,不笑,徐晋会不会不高兴?
她低下头,咬唇转动手腕上的玉镯子。
徐晋盯着她瞧,见她长长的眼睫扇啊扇的,意味深长地问:“在想什么?”
傅容小声道:“万一,万人两家都不愿意卖,王爷打算如何?”
徐晋目光移向窗外,平静道:“那我就让许嘉沿着隆庆街挨家打听,总有人会卖的。”
傅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桌子下绣花鞋踢了踢徐晋的靴子,扭捏着问他:“王爷这样行事,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王爷就不怕被人笑话吗?被皇上知道了,他老人家恐怕也不高兴吧?”
傅容知道自己美,上辈子她也奢望过安王会因为她的美不介意她和离过的身子,但那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纯粹是不甘心下嫁不甘心被旁人奚落暗讽才生出的冲动念头,所以最后沦为徐晋小妾,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如今呢,徐晋竟然愿意为了她……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徐晋此举,跟那也差不多了吧?
傅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为他出乎意料的宠爱,她抬头看去,眼里是珍宝也要逊色的光彩。
徐晋朝她伸出手。
那手修长,手心有层薄薄的茧,不止一次在夜里辗转流连于她身上。
傅容将手放了上去,再随着他收手的动作绕到他面前,被他抱到腿上。
“只要你不嫌我仗势欺人,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徐晋抵着她额头,凝视她水眸道。
他眼底有最瑰丽的星光,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将她吸进去,傅容本能地闭上眼睛,轻轻摇头:“王爷对我这样好,我怎会那般不知好歹,我感激王爷还来不及。”
“那浓浓打算如何感激我?”
她脸灿若云霞,徐晋唇贴上去,温柔碰触。
傅容的心都被他亲化了,在他几次经过她唇畔就是不肯亲上来时,主动捧住他脸送上香唇。
四唇相贴,呼吸都轻了。
轻如chūn雨,在某一瞬,陡然加重。
身体互相渴望,徐晋抱起傅容去关窗,顺势将她抵在墙壁上。
可就在他手准备抽开她裙带时,许嘉回来了。
徐晋还想继续,傅容陡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差点在这间陌生的临街的茶楼小屋从了徐晋,刚刚被男人吸走的力气瞬间都恢复了,猛地推开徐晋,捂着脸躲到了旁边的山水画屏风后。
徐晋狠狠砸了一下墙。
外面许嘉听到动静,双腿蓦地一软,他身边的灰衣男子则一脸茫然。
“进来。”站了良久,里面终于传来徐晋沙哑的声音。
许嘉隐隐猜到了什么,虽然后悔得不行,眼下却不能拖拉,推门而入,低头道:“王爷,这是左边笔墨铺子跟这间茶楼的房契,右边棋社东家杜远舟不愿卖,我将人带了过来,王爷要见吗?”
“谁?”徐晋挑了挑眉。
许嘉又重复了一遍:“右边棋社东家,杜远舟。”
徐晋听了,看看傅容藏身的位置,喝了口茶:“叫进来吧。”
许嘉马上出去请人。
傅容已经平复了,透过屏风看向门口,也想瞧瞧这位敢得罪王爷的杜东家。
一片安静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没等傅容看清楚他长相,他已经朝徐晋跪了下去:“糙民拜见王爷。”
“免礼。”徐晋淡淡道,等人站起来了,他打量对方两眼,问:“为何不愿卖?”
杜远舟垂眸:“棋社是我义父留给我的,他老人家过世前嘱咐我好好经营,糙民不敢忘。”
徐晋又问:“那你可知我为何要买你的铺子?”
杜远舟如何知道?
徐晋笑了:“肃王妃是谁,你总知道吧?”
杜远舟脸色一变,支吾道:“王爷,王爷是为王妃买的?”
徐晋颔首。
杜远舟面现犹豫,最后叹了口气:“王爷稍等,糙民这就回去取地契。”


☆、第126章
    杜远舟一走,傅容立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
没道理啊,怎么会有人不怕徐晋位高权重,却看在她的面子上让出铺子?
“你自己猜。”经过这一打岔,两人之前的暧昧气氛早没了,徐晋慢条斯理地用茶。
傅容慢慢坐到椅子上,眼睛看着徐晋,心思飞快转了起来。
首先,杜远舟是给她qíng面,那他一定不是徐晋的旧jiāo,不是徐晋的,就是她的。
但傅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杜远舟,那对方其实也不是给她面子,而是她的父母。
父母……
父……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傅容震惊地站了起来,“他,他是我祖母那边的?”
她有两个祖母,一个是住在景阳侯府的老太太,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一个是在父亲年幼时便病故的嫡亲祖母杜氏。杜远舟姓杜,定是亲祖母那边的亲戚,只是傅容对杜家一无所知,无法具体判断看起来年近三十的杜远舟到底会是她什么人。
徐晋示意她坐下,看看她,不太确定地问:“杜家的事qíng,岳父岳母都没跟你说过?”
傅容对素未谋面的亲祖母说不上什么感qíng,但此时此刻,在亲眼见到一个杜家人为她着想后,心里没来由生出几分怅然,低头看自己的茶碗,“没有,小时候问过我娘,她不告诉我,也不许我提,我去问父亲,他说他也不记得了……”
分明是撒谎,但父亲不想说,她也没办法。
她神色黯然,徐晋看了不忍,走过去将妻子抱到腿上,双手握着她小手,下巴搭在她肩头道:“既然岳父岳母不想让你知道,现在我跟你说了,你别在二老面前露馅儿。”
她一看就是好奇的,徐晋也觉得这事不必隐瞒,傅品言不想提是因为切身体会过一些不堪,傅容他们兄妹几个没有经历过,就算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傅容期待地看他,暂且压下另一道困惑。
徐晋亲亲她脸,低声解释起来。
杜家是京郊一户农家,杜氏上面有两个哥哥,父母相继去世后,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杜家一贫如洗,杜老大四处借钱才在二十岁那年勉qiáng娶了媳妇,杜老二心里羡慕,跟兄长合计后将杜氏卖给了人牙子,打算用卖妹妹的钱娶媳妇。
后 来杜氏进了景阳侯府当丫鬟,被老侯爷看上占了身子,生下傅品言后抬为姨娘。杜家那边,杜老二攒够钱娶了媳妇,新婚不久上山砍柴时被毒蛇咬了一口,连个子嗣 都没留下就去了,媳妇也改了嫁。杜老大跟妻子cao持一场丧事,手头更紧,便想方设法从杜氏手里讨钱,杜氏病故后,他们又去找傅品言。
傅品言当时还小,偷偷接济了舅父舅母一阵子,发现对方贪得无厌后,请老侯爷出面,总算用一笔银子彻底断绝了跟杜家的关系。
按理那笔银子足够杜老大全家老小衣食无忧一辈子的,可惜杜老大jiāo友不慎,被人拐着染上了赌瘾,很快就将家产败光,差点将房子都输掉才消停。没钱没地,也没有妹妹可卖,两口子就把小儿子卖到棋社当伙计了。
杜远舟便是那个小儿子,也是傅品言的亲表弟。他运气算好的,因为脑子聪明被棋社东家安排在儿子身边当伴读,后来棋社东家的儿子大病一场丢了命,老东家孤苦无依,便认了杜远舟为义子,死后更是将名下的家产都给了杜远舟。
傅容今日才知杜家的事,喃喃道:“这么说,他是我……”
“三叔,”徐晋继续解释道,“他上面有两个兄长,老大死了,老二在乡下种地,找过他几次,他都不认,那边过来纠缠,被他送到牢房住了三个月,出来后就没再纠缠了。”
傅容瞠目结舌,仰头看他:“王爷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晋笑了笑。
上辈子他就派人查过傅家二房所有事qíng,对杜家那边其实没怎么关注,只是名单递过来时随便扫了一眼,在一溜杜老大杜老二等土气名子里看到个杜远舟,难免多留意了一下。重生之后,他又让人把傅家二房那边的消息都搜集了一遍,这些事qíng便更清楚了。
看出傅容眼里的疑惑,他坦然道:“赐婚旨意下来后,我让人查过你们的亲戚,平时派人盯着点,免得将来出事连累我。浓浓别怪我多心,要知道京城不少勋贵之家都因为远亲闹事受过牵连,我是王爷,更得谨慎行事,不容有失。”
傅容默然。
这种被人摸过自家底细的感觉肯定说不上好,不过毕竟qíng有可原,况且知道徐晋如此细心谨慎,傅容反而放松了些。徐晋自身厉害,将来避过灾祸的可能才越大,他要是整天只想着吃喝玩乐,她该担心了。
“不提那个,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傅容不安地站了起来,“他,三叔肯照顾我,我也不想难为他,其实他的铺子本来就不用要的,这间茶楼加上旁边的笔墨铺子,修缮之后也不算小了。”
徐晋就知道,她对男人可以做到转身就忘,对亲人向来都很体贴,谁对她好,她肯定会同样还回去的。
他冷静地提醒道:“周掌柜忠心可嘉,但他上了年纪,浓浓不觉得你该培养自己的心腹了吗?如意斋你跟顾娘子各占五成股,你们两个一个住在王府没法亲自照看这边,一个只知道困在屋里做首饰,将来接任周掌柜的人若有歹心……”
傅容眼睛一亮:“你是说,请三叔帮我做事?”
徐晋点头,“他想经营棋社是出于孝义,但男儿大丈夫,小小一间棋社未免屈才了。他能在一众伙计里被老东家看中,人品才gān必定都很出众,缺少的只是历练。不如请他当如意斋的二掌柜,让他跟在周掌柜身边多学多看,这样周掌柜退下后,他就可以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