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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今日的地步,她还有撒谎的必要吗?
徐晋活着回来了,就说明他看到了那封信,徐晋本就憎恨她,现在得知她挑唆他们兄弟关系,还能饶过她?没有马上杀她,就是为了让徐晧看个明白而已。与其撒谎再被人嘲笑着死,崔绾希望自己死得好看一些。
真是奇怪,当初被成王威胁,那样怕死,宁可杀了徐晋徐晧兄弟也要苟活下去,想方设法争取那一线生机。现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身体好像一下子轻松了,再也不用担心日后被徐晋发现她暗算傅容报复她,再也不用担心成王突然将她的事qíng揭发出来。
其实在成王身下醒来那一刻,崔绾就知道自己死定了,只是不甘心认命,不甘心输给傅容李华容她们任何一个女人,所以她忘了姑母的养育之恩,忘了跟六哥自小的qíng分,选择放手一搏。成了她可以踩着傅容李华容活下去,败了,也不过一死了之,反正不赌也是死。
“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太过平静,平静地徐晧觉得这一切仿佛只是场梦,他攥住她手,哭着问她:“你为何不告诉我?告诉我,我会杀了他,我会越发怜惜你啊,难道你以为我会嫌弃你?难道我对你的好都是假的吗?”
从他视察huáng河回来到出征,有那么长的时间,她为何一句都不说?
崔绾拿起帕子帮他擦泪,眼泪也落了下来,“告诉你又能如何?他也是王爷,他不会防着你吗?恐怕六哥才出门要去找他,他先把事qíng张扬出来了,那时候,六哥觉得我能活?我就是害怕,才不敢告诉你,才变成了一个……”
被恶鬼沾了身,要么死,要么也变成鬼,崔绾怕死,只能选择后者。
“六 哥,我的这辈子,最对不起你。小时候你那么喜欢我,我眼里却只有四哥,我喜欢他,那么喜欢他,哪怕他冷冰冰对我,我也盼着嫁给他。六哥你恐怕不知道吧,为 了能嫁给他,我害过四嫂,想要打掉她的孩子,还杀了一个宫女,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后来我落水那次,也是希望四哥救我的,那样他碰了我,我就能嫁给他了,当 我发现四哥心里的真的一点都没有我,才马上答应嫁给你的。六哥别哭,我不值得你哭,我心狠歹毒自私自利,仗着你对我的喜欢无所不为,六哥,我命好,有你一 直喜欢我,可我真的不配你这样对我……”
她伏在他怀里哭,徐晧本能地抱着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原来她根本没有喜欢过他。
他不信。
“婚后你对我的那些好,也都是装出来的吗?”徐晧抬起她脑袋,看她哭红的眼圈。
崔绾没有回避,迎着他不敢相信好像还隐含期待的眼睛,实话实说:“不是装的,但也不是喜欢。我就算不喜欢六哥,也是把六哥当哥哥看的,既然嫁给了你,我就想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为你生儿育女,只是我错事做了太多,老天爷也觉得我不配得到六哥的疼惜……”
她注定要死了,而徐晧是这辈子对她最好的人,母亲利用她享受荣华富贵更多,姑母待她如女儿,但也会怀疑她,只有徐晧,他傻乎乎的将她捧在手心里,她说什么他都信,他这样好,崔绾不忍心她死了他还惦记她……
“六哥,你忘了我吧,我命苦,可我也活该,你看我多狠,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宁可挑拨你与四哥互相残杀……六哥你知道吗?今早听到你跟四哥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我第一个念头是失望,跟着才是认命了。”
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崔绾心里出奇地平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她起身,退后一步,朝徐晧跪了下去:“六哥,瑀哥儿不是你的骨ròu,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屈rǔ,事后你找个借口送他下去陪我吧,我们娘俩在地下互相作伴。”
“六哥,我知道你会为我报仇,只是你听四哥的,暗中报仇就行了,别把这事闹出来,闹出来了,我在huáng泉路上不安宁,六哥颜面上也不好看,四哥那么聪明,他一定能想到对付成王的万全之策的。”
“六哥,我辜负了姑母的养育之恩,我也无颜再见她,只求六哥好好保重自己,替我将我的那份孝也尽了。”
转向皇城的方向,崔绾轻轻磕了三个头,再膝行着挪到徐晧身前,歪着脑袋搭在他膝盖上,哭着问他:“六哥,我这么坏,如果还有下辈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徐晧低头看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酸苦咸涩,不知该如何作答。
崔绾慢慢地笑了,闭上眼睛。
屏风之后,眼看崔绾放在下面的右手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小匕首,徐晋不知她是真想自裁还是谋杀六弟,疾步冲了出去,待崔绾突然朝后面倒下,徐晋才收住脚步。
“绾绾!”
崔绾身上雪白的衣衫迅速染红,徐晧茫然地看着那红,愣了会儿才回神一般,哭着跪了下去,抱起人哭,“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崔绾的目光,却越过他头顶,投到了徐晋身上。
她望着他,心里是无法抑制的委屈,吸着气问他:“四哥,为何十岁那年,你突然疏远我了?你告诉我?我不想,死不瞑目。”
以前,四哥对她比对云玉还好的,后来他忽然就冷了下来,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
徐晋面无表qíng,直到崔绾彻底断了呼吸,他也没说一句话。


☆、第261章
    快二更了,徐晋才回了王府。
傅容忧心忡忡的,院子里昏暗看不清楚,夫妻俩进了屋,她担忧地打量徐晋神色:“王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徐晋不想让她忧心,低头亲了她一口,故意给她闻他身上的酒气。傅容嫌弃地往后退,徐晋又将人拉了过来,笑着道:“跟郭大人拼酒了,回来晚了,瑧哥儿他们是不是早睡了?”
他装得有模有样,傅容仔细看了两眼,没发现异样,便信了,嗔怪道:“阿璇阿珮早睡了,瑧哥儿要等爹爹,等到一更熬不住哭了,哄了半天才睡着。”
徐晋皱眉道:“不是派人递信儿回来了吗?”他怕他们娘几个等。
傅容瞪他:“瑧哥儿想你啊,两天没见,都像你这么狠心?”
徐晋捏捏她鼻子,牵着她手往外走:“去看看,我也想。”
夫妻俩一起去看孩子们。
瑧 哥儿已经睡熟了,小眉头微微蹙着,显然睡着时也是不高兴的。徐晋握握儿子小手,再低头亲亲,在旁边坐了一顿饭的功夫才转向女儿们那边。阿璇阿珮这会儿夜里 睡得安稳了,就半夜才醒一次,此时并排躺着,粉嘟嘟玉娃娃似的。傅容主动虚掩住徐晋鼻子,看着他低头去亲女儿们,心里一片柔软。
回到上房,进了chuáng帐,傅容暗暗等着徐晋来闹她。
徐晋并没心qíng,也没留意到妻子含着三分羞涩三分期待的目光,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亲就睡了。
傅容当他累了,倒也没有多想,在他怀里拱了拱就合了眼。
成王府。
成王跟李华容却是坐立不安。
“两边都有消息吗?”李华容紧张地问刚回来不久的丈夫。徐晋徐晧兄弟俩没有事,那他们肯定都看到那封信了,徐晧受了如此大rǔ,没有bào跳如雷,只能说明对方心里在琢磨更可怕的报复。
成王摇头。
死士那边没有回信,可能是事败后服毒死了,也可能是被徐晋捉了活口。崔绾一早上被接回了怀王府,也是半点消息没有透漏出来。
仔 细回想今日在宫里与徐晋相处的qíng形,成王安抚李华容道:“先别急,徐晋如果从死士口中打听出是我做的,弟弟被人戴了绿帽子,又差点兄弟互相残杀,他在我面 前不可能如此平静,也不可能不趁此机会将人送给父皇彻底打压我。死士肯定死了,他死了,徐晋现在手里就只有那封信,就算他马上去查,上个月我已经杀了妙善 道姑,徐晋会怀疑我,也会怀疑废太子余党或是康王,没有证据的。”
他最怕的是徐晋抓了死士去见父皇,让父皇怀疑他,现在徐晋无凭 无据,妙善道姑那边也都解决gān净了,剩下的就是崔绾母女了。就算那两个女人真豁出名节也要指认他,只要他不认,再反咬徐晋兄弟要害他,父皇也不会听信一面 之词。而且成王相信崔绾的聪明,她定会像计划那样,咬定那封信非她亲笔所书,如此以徐晧对她的宠爱,崔绾也会没事。
一切一切,都得看明日怀王府是什么动静了。
崔府。
崔方礼跪在崔家祠堂里,闭着眼睛。
大外孙徐晋跟他说的话,一次次在耳边重复回dàng。
他崔家,怎么会教出那样两个败坏家风的恶妇?
~
次日一早,怀王府便有下人披麻服丧去各府报丧了。
怀王妃久病不治,今早离世。
消息传到崔府,谢氏哀痛过甚,旧疾复发,昏迷不醒,服过汤药后也不见效。
京城勋贵圈子顿时热闹了起来。
傅容得到消息时,正在哄三个孩子,徐晋早就上朝去了。听下人说崔绾去了,傅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可是来报信的人不可能撒谎啊。
“瑧哥儿在家照顾妹妹们,娘要出去,瑧哥儿听话啊。”傅容先吩咐丫鬟们去准备素服,再认真地叮嘱儿子。
四岁的瑧哥儿懂事许多了,知道六叔家出了大事,乖乖点头。
傅容火急火燎去了怀王府,才下车,就见康王府成王府的马车前后拐了过来,而里面徐晋成王等人早到了。
徐晧守在崔绾chuáng前,谁都不许靠近,背对众人对着chuáng上宛如安睡的妻子,双眼木然。
傅容站在徐晋身边,在看到崔绾真的死了的那一瞬,脑海里突然一片茫然。
崔绾,死了?
上 辈子,崔绾这个怀王妃跟李华容差不多,两人都是没了孩子丧门守寡的王妃,平时深居简出,傅容除了得知崔绾活着,对她的消息就一无所知了,为何这辈子会突然 死了?说是生病,傅容这两个月确实没见过崔绾,但二月里瑀哥儿满月时傅容见过啊,崔绾气色比刚生完孩子时qiáng多了,怎么会突然病逝?
傅容靠在徐晋肩膀上佯装抹泪,眼睛却盯着男人的肩膀,想起他出发前回来后的异样。
她隐隐觉得,崔绾的死与徐晋有关,否则以他的xing子,小别前后不可能不碰她,正因为心里想着沉重的事qíng,才会无心他想。
那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出手?
疑窦重重,却又没有时间好好与徐晋说话,直到崔绾下了葬,傅容想问的时候,看着徐晋没事人一样笑着陪孩子们,傅容突然又不想问了。徐晋不告诉她,必有他的理由,反正崔绾死活与她没有太大关系,她何必非要打听清楚?
倒是崔皇后大病了一场。
傅容领着瑧哥儿进宫去看望婆母,就见崔皇后仿佛瘦了一圈,脸上也真正见了年纪。
“母后节哀,六弟正难过呢,您得先打起jīng神来,要不六弟见您这样,岂不是更伤心?”傅容坐在chuáng前,将瑧哥儿抱到腿上,关切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