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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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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愣了老半天才心神恍惚的跨进门槛,因腿脚虚软无力,差点摔倒。好在鸳鸯眼尖,迅速扶了一把。

人都到齐了,贾母略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让开宴。

贾环先给赵姨娘夹了满满一大碗菜,这才顾着自己吃。王熙凤手上缠着布条,十指越发痛得钻心,不敢稍动,只能gān坐着。

贾母亲自端起酒杯敬她今日劳苦功高,王熙凤不敢推辞,仰头喝了,缠满布条的手理所当然引来众人注目。

“手怎么了?”贾母皱眉。

“打翻茶杯烫伤了。”贾琏无奈摇头。

众人纷纷责备她粗心大意,又适当的表达了关切之qíng,唯独贾环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轻笑道,“我看不是烫伤了,是偷了别人东西烂了手。”

“你胡说些什么!我何曾偷你的东西!架词污控,昭冤中枉,血口喷人,你当心烂了舌头!”要害被戳的生疼,且还面临将死之局,王熙凤拼命压在心底的恐惧转瞬化为bào怒,胳膊一抬便掀了跟前的碗碟,又因碰着手指,痛得面容扭曲。

菜叶酒水撒了一桌,众人错愕万分的看向她。

贾环扔掉筷子,冷笑道,“你现在说话倒是挺顺溜。且等着,不出三日,看谁先烂了舌头。”话落拽起赵姨娘便走。

王熙凤自知坏事了,连忙推说头疼,在平儿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离开。贾赦本就不忿贾政高升,见状呵呵一笑,摇着扇子走了,邢夫人夫唱妇随,冲贾母略一躬身,紧追出去。

贾琏礼数倒是周全,又是罚酒又是赔罪的,喝了两轮走得也很gān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好不尴尬。贾母心里怒火狂炽,身子越发觉得不慡,却不能叫贾政面子里子都掉光,只得qiáng撑下去。

王熙凤一进屋便迫不及待的去拆布条,却苦于十指剧痛,行动不便,呻吟道,“痛死我了!平儿,快些帮我把布条拆开,我得再抹些药。”

平儿连忙阻止,“可是奶奶,环三爷说了,抹了药只会烂的更快!”

“他胡说八道你也信?他是诳我们呢,好叫我们不敢医治白白耽误了病qíng!快,快拿药来,我痛得受不了了!”王熙凤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额头布满大滴大滴的冷汗。

平儿手也伤着,实在拆不开布条拧不开瓶塞,只得出门去唤彩明。

彩明只知两人都病了,却不知得了什么病,帮琏二奶奶拆开布条,一块连着指甲的腐ròu忽然落入掌心,骇得她猛然倒退,跌了个大跟头。

王熙凤受得惊吓半点不比她少,张大嘴想尖叫,gān涩的喉头却发不出一丝儿声响。接连又掉了两块指甲,从黑红的腐ròu中戳出一截白森森的指骨,随着她肌ròu的抽动而震颤,看上去似挖开坟墓挣扎而出的yīn尸一般恐怖。

彩明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眼泪鼻涕双管齐下,惊恐的大叫道,“琏,琏二奶奶,你,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得的什么病啊?”

王熙凤吓得几yù昏厥,偏偏指尖的剧痛一再刺激她敏感的神经,叫她越发清醒,脸上jīng致的妆容早已被涕泪和冷汗打湿,糊成一团,看上去更像具腐尸。

“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得了什么病?”贾琏站在门口,语气冰冷,“若是病了倒好,我立马给你找大夫,无论多罕见的疑难杂症都帮你治好咯。若是惹了环哥儿招来的灾,你且自求多福吧!”

“夫君,你帮帮我吧夫君!我也不想的,都是姑妈叫我去环哥儿那儿偷状子,说是看在血亲的份上帮她最后一次,我鬼迷了心窍就去了……我怎知道他会那般yīn毒,竟在状子上下药,呜呜呜……”王熙凤扑到贾琏脚边哭求,手一动弹又掉下几块腐ròu,没了布条上浓烈的药味遮掩,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在屋内弥漫。

贾琏像漏了气的羊皮筏子,一下瘫软在矮榻上,盯着妻子丑陋不堪的嘴脸摇头狞笑。帮,如何帮?凭环哥儿那诡谲莫测的手段,睚眦必报的秉xing,惹了他不是玩死就是玩残,总归不能善了!王家的妇人表面看着光鲜,内里不是毒妇就是蠢货,真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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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又是嚎哭又是告饶,终究令贾琏心生恻隐,沉声道,“你起来,给我磕头没用,去环哥儿屋里磕吧。兴许他玩够了能放你一马。”

“夫君不要啊!我不要去见环哥儿!”一想到少年死气沉沉的双眼,鬼魅冷冽的轻笑,她就怕得要命,若正面与少年相对,恐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个时候你还摆什么琏二奶奶的谱?”贾琏不可思议的瞪眼。

“不是,我,我见了他就害怕。”王熙凤止不住的发抖,瞳孔因过度恐惧而收缩。

平儿听了垂头惨笑,心道你才知道害怕,是不是太晚了点?

“害怕,你怎才知道害怕?”贾琏气得跳脚,指着她鼻子低吼,“把赖大打成两截用箱子装殓了千里迢迢送入嫡母房中,能gān出这种事的人,你想想他得丧心病狂到何种程度?你竟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害怕?王熙凤啊王熙凤,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当真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就你一个能耐?你看看这是什么!”话落从书柜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铜饼。

铜饼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表面一个深深凹陷的掌印令人触目惊心。

王熙凤的表qíng有些呆愣,平儿却愕然的张了张嘴,心道原来下人间盛传的环三爷一掌拍扁个铜炉的消息竟是真的!

贾琏将铜饼扔到王熙凤脚边,冷笑道,“你好生看看,在二叔跟老祖宗跟前,他说发飙就发飙,半点面子不给,一掌下去铜炉扁了桌子碎了,他没事人一样晃出去。两人一个是他生身父亲,一个是他嫡亲祖母,都拿他毫无办法,你再想想你是他什么人!?就敢大咧咧的去招惹?告诉你,把他惹急了,一指头就能捏死你!”

王熙凤挪远了一点,不敢去看那面目全非的,昭示着自己命运的铜炉。

平儿想起主子之前还曾放下豪言,说环哥儿不够她一指头捏的,再看眼下,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又是谁?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苦笑,冲贾琏磕了三个响头,坚定道,“不劳琏二爷cao心了,我去求环哥儿,若是他不肯饶过奶奶,我就碰死在他屋里。”

王熙凤瘫坐在地上大喘气,呢喃道,“平儿,不愧是我的好丫头!”

平儿没有上妆,苍白秀丽的脸颊被泪水打湿,显得坚qiáng又脆弱,比王熙凤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讨喜的多。且贾琏素日对她有qíng,如何舍得她去送死,沉默良久叹道,“你起来吧,我去。环哥儿那人喜怒不定,xingqíng乖戾,就算你死十次八次,他也不会正眼看你。这念头快点打消了。”

话落用湿帕子擦掉脸上的láng狈,大步出去,走到门边忽然停住,头也不回的开口,“王熙凤,当初你如何向我许诺的可还记得?再不管二房的破事,好生孝顺爹娘、抚育儿女,安安稳稳过咱们的小日子。言犹在耳,你却一转脸就抛之脑后,又去揽你姑妈那些个破事!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日后你是好是歹,都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