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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大松口气,忙跑过去搀扶她回房。府里的仆役也都安心了,觉得只要有太太在,贾府绝不会倒。

唯独贾母,盯着她讽笑起来,语气悲凉而绝望,“你哥哥?快别说你哥哥了。你以为你犯得是小事儿,不足为惧,焉知俗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溃于蚁xué。谋害庶子、发卖祭田、偷盗财物、包揽诉讼、放利子钱……丧尽天良的事儿你全都gān光了,也把王家女儿的名声彻底毁了。只要言官一封奏折上去,你那侄女儿的后位便要落空,被你哥哥夺了军权的五王爷也会率领旧部群起而攻之,不把你哥哥拉下马绝不罢休。他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三王爷与你王家联姻,让他今后的日子难过。这背后没有比王家更权势滔天的人物授意,你当贾环哪来的胆子与贾王两家撕破脸?你便等着你那落魄的哥哥前来找你算账罢。蠢妇,蠢妇,我当初怎偏偏相中你这么个蠢妇?我也老糊涂了!”

贾母杵着拐杖,一步一挪的离开,本就有些佝偻的脊背,而今是彻底直不起来了。

王夫人仔细一想,先前的那点子得意转瞬抛得jīng光,扶着脑袋摇摇yù坠。王熙凤和探chūn也不是蠢人,明白贾母说的话,九成九会变为现实,又开始掩面痛哭。一众仆役凄凄惶惶,心惊ròu跳,各自回屋收敛值钱的东西,准备跑路。

王子腾夫妇自持身份,又对贾环深恶痛绝,自然不会上门观礼给他长脸。见贾政跌跌撞撞的进来,很是吃了一惊,问明qíng况后五内俱焚,肝胆yù裂。与贾母一样,他们也把这事儿联想到五王爷头上,正yù派人前去善后,却不料五王爷一党已闻风而动,即刻便把奏折递进宫去了。

不仅弹劾了王夫人王熙凤的丑事,更有王子腾擅用职权,欺压百姓,私自调兵等杀头的大罪罗列其中。原来前一阵儿王夫人陪嫁庄子被烧,王子腾派了一列军队前去调查,把周围村庄的百姓全都抓起来审问,还打死了几个人。受害村民结伴上京,这头贾府的丑事刚闹出来,那头他们就敲响了登闻鼓,告了御状。

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倘若罪名落实了,不仅嫡次女做不了皇后,连自己的仕途也毁了。王子腾恨不能冲进贾府把妹妹掐死,却又碍于事qíng紧急,只得压下滔天怒焰,甩袖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走吧,进宫向皇上告罪,或可从轻发落!”

贾政一下子就软了,被几个仆役搀扶上轿,抬往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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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府门口接了贾环母子,来到位于京郊的某所宅邸,五王爷喋喋不休的规劝,“虽说世人都知晓这是我的宅邸,不敢前来捣乱,可毕竟空置久了,不适合住人,环儿还是跟我回府去吧!房间我都替你备好了。”

“不了,这里挺好。”贾环在敞亮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认真开口,“还有一件事需你帮忙。”

“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万件,你只要开了口,我定然为你办妥!”五王爷用力拍打胸脯。

贾环瞅着他直笑,见他耳尖悄悄红了,才道,“眼下我同时得罪了贾王两家,贾家不足为惧,王家却不会轻易放过我。今后我总不能过丧家犬一般东躲西藏的日子。”

五王爷握拳,正yù开口,却被他打断,“我不能永远躲在你羽翼之下,我是个男人,可不是你圈养的宠物。我需要权力和地位来保护自己,保护姨娘,所以我打算投军。你觉得如何?”

如何?想象自己与环儿肩并肩征战沙场的qíng景,五王爷心跳的特别快,沸腾的血液咕咚咕咚冒着气泡。勉力压下激动的qíng绪,他哑声道,“好,自然是好!五年了,被我打趴下的胡人又开始蠢蠢yù动,侵扰边境。我这几日正筹划征战事宜,倘若顺利,十月中旬便要出发。正yù劝你跟我一块儿走,没想你竟先开口了,呵呵……”好环儿,夫唱夫随,真是贤惠!

当然,最后这句话,他是打死也不敢说出口的。

贾环亦轻快的笑起来,道,“事不宜迟,我今日便入大营吧,也好早些习惯军营生活。”

五王爷哪敢拒绝他的要求,立即命人收拾行装。赵姨娘差点没哭晕过去,可拗不过儿子,只得哭哭啼啼将他送走。

两人刚到大营门口,五王爷就收到皇帝急召,进宫去了。稽延本yù带环三爷到主帅营帐安置,却被他笑着拒绝,“我不需要塗阙兮保护,你们把我当成普通士兵就好。”

可关键是您一点儿也不普通好么?让您混进普通士兵里,跟láng入了羊群有何区别?!稽延在心底呐喊,面上却毫无表qíng,脚尖一转,将他带到一座可容纳二十人的营帐安置,临走前肃然开口,“环三爷,王爷看着有些不靠谱,可治军十分严格。这营里有三条规矩,还望您一定要准守。”

贾环挑眉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自然也不例外。哪三条规矩,你说说看。”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话说得太贴切了!稽延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才道,“第一,不得逃训,违者鞭五十;第二,允许私斗,不允许杀人,违者杖毙;第三,上了战场不得退缩,违者斩首示众。”

规矩简单明了,是塗阙兮的风格。贾环点头表示知道了。

稽延面瘫着脸帮他收拾出一个gān净的chuáng榻,见饭点儿到了,训练中的士兵快要归营才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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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腾、贾政跪在养心殿外已有小半个时辰,皇帝却迟迟不肯召见。而今正是八月中旬,日头十分毒辣,两人汗如雨下,官袍湿透,却不敢抬手去擦。

养心殿内放置了许多冰盆,几个宫女不停打扇依然平息不了皇帝的怒火。他一把将所有奏折拂落,冷笑道,“朕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妇人,朕算开了眼界了!”

高河上前一步,正yù往火上浇几瓢油,外面有人禀道,“忠顺亲王觐见!”

“让他进来!”皇帝没好气的冷哼。

“儿臣见过父皇。”五王爷半跪行礼。

“那贾环所为,是你授意?”皇帝撩了撩眼皮。

五王爷浑不在意的承认了,“是儿臣授意。父皇你不知道那王家女儿都是些什么德行!残害庶子,倒卖家产也就罢了,竟还包揽诉讼,放利子钱!两个女流之辈肆意cao纵官衙,盘剥百姓,谁给她们的胆子?她们眼里可还有国法,还有君主?那王子腾则更猖狂,把京畿卫视为他王家的私兵,随意调遣,京郊十好几个村庄被他扫dàng一空,村民任意打杀!他当他是谁,京城的土皇帝?他又当您治下的百姓是什么,猪狗么?凭王家女儿的擅权、贪婪,王子腾的猖狂专横、肆意妄为,您让老三娶了他家嫡次女还得了?前朝后宫都要被王家把持,外戚逐渐坐大,皇室逐渐衰微,待王氏生下嫡子,这万里江山还姓不姓塗了?儿臣日思夜想,终是决定参他一本!”

皇帝久久不言,直过了一刻钟才道,“你就没有一点私心?”

五王爷面上的肃然一扫而空,讪笑道,“私心自然是有的。父皇你忒也偏心,把什么好的都送予老三手上,今后他登基了,儿臣还要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