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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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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扯皮,赶紧给我收拾了,天本来就闷热,你还弄的一鼻子血腥味!”

老板娘刚说完,回头就看见了林云深,立即换了一副笑脸,问道:“小道长,是要住店么?”

“还有房间么?”

“有,楼上雅间!”

林云深就跟老板娘上楼,一边走一边问说:“老板娘,刚听你们说话,这地界有邪祟?”

老板娘笑道:“有没有邪祟我不知道,不过从昨天开始,就来了好几拨玄门子弟。你不就是gān这行的么,你不知道,还来问我?”

“我不过是来滥竽充数,凑个热闹。”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喊道:“老板,还有房间么?”

老板娘赶紧打开一间房门:“道长里头坐着,我下去招待客人,有事喊我。”

“多谢。”

那老板娘一溜烟跑了下去,踩的那楼梯吱呀作响。他走到窗口,推开一条fèng往院子里看,就看见刚才囊中羞涩的那位年轻人。不过他旁边还站着一位,正仰头看过来。那人身形极为欣长,腰系墨色巴乌,身上衣服颜色虽素淡暗沉,却绣有白海棠花,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固定着,夕阳的金色余晖照在他脸上,高鼻薄唇,气度更胜从前。两人目光对视,林云深赶紧缩回头,过了一会再偷偷往外看,那人已经看不见了。

十年不见,白家有郎已长成。若说他前世yīn毒狠辣,虚qíng假意,或许也就对这个人,付出过些许真心。

说起江东白家,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长盛不衰的儒家名门,世代出将入相。“天下白氏出江东,江东白氏在一门”,江东是白氏最为集中的地方,而世人口中的江东白家,四世太尉,德业相继,是望族中的望族。即便当年因为一场巫案白氏两位当政之人都受株连而死,太傅白正英携子孙告老还乡,白氏威望依旧不减。

他当年逃出长洲,曾在白家避难,江东白氏的几个子弟,他都很熟。他的未婚妻白慧端,是白正英的侄女。白氏直系一脉,还有子孙两人,是白正英所生的两个儿子,长子白隐,字修。次子白河,至于取了什么字,他不知道,因为当年他魂飞魄散的时候,白河还没有取字加冠。

若非无奈,林云深是不愿意住在白家的。他好逍遥,不适合住在官宦家。不过白家人都赏心悦目,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天命,白家的子孙一溜的俊男美女,因此有传言白家的子弟择妻,美比贤更重要,理由是“相由心生”。这也是为什么他到了白家受欢迎的原因之一,白正英说他“容貌清艳,心xing应该也不差”。

可是白家长公子白隐不喜他,白隐世家公子,出身高贵,很有君子之风,但私下里只有他知道这人爱口吐恶言,脾气极差,嚣张跋扈,叫人很难亲近。白家人素来走仕途,历经几朝,骨子里全是四书五经,儒生做派。如今也学玄门之风,纯粹是为了辅佐本家在朝政上有所作为。白隐受正统思想教习,对于眼下朝廷尚道的风习颇有不齿之心。

身穿儒服,头戴章甫之冠的白隐是极厌恶修仙学道的,更别提魔道了,加上两人为人处世悬殊太大,所以白隐一向不喜他。他觉得这是世家公子的通病,因为出身不凡,因此也学会了两面三刀,对待高门之人是一个样子,对待寒门之人又是一个样子。

如今白隐个头更高了,长身玉立,当年朱门高墙内的十几岁的少年,如今已经是玉树临风。

只是他听闻当年毒杀他的虽然是韩秦川,可把他尸身给烧毁的,却是白隐。也不知道白隐哪来跟他这么大的怨恨,他竟然都不记得了。

要是能把他丢失的那一魄找回来就好了。

他吁了一口气,将背上的剑放下,松了松筋骨。

他晚饭没有吃就睡下了,只是心有魔症,身体也弱,一直无法入眠,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见一阵诡异声响,他猛地睁开眼睛,就发觉屋顶上有人。

这人步履凌乱,想必体型极大,瓦片碎裂落下,惊醒的不止有他。紧接着一声尖叫划破黑夜:“有鬼,有鬼!”

林云深抓起榻上宝剑就要起身,却被那剑身带的一个趔趄。这剑死沉,要不是这是杨柳一随身之物,还有些qíng谊,他真想扔了这沉甸甸的玩意儿。

他衣衫凌乱地跑到门外,就看见卢西州派的子弟也是衣衫不整地拿着剑站在走廊里,白日里借给他钱袋的那个年轻人说:“在后院。”

众人听了都往楼下走,林云深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瞧,就看见白隐从一边房里出来。

林云深见他朝这边走来,赶紧混入人群里往下走。手上那把剑沉的很,他拖着往下走,剑身扑腾腾蹭着楼梯,他憋着气,不肯露出笨拙之态,天又黑,他“哎呀”一个踉跄,绊倒在地上,赶紧回头看白隐,却见白隐看他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上越过去了。

依然目中无人。只是白隐虽然略懂些玄门之术,却是俗家弟子,他来凑什么热闹?他抬头一看,却看到白隐后面背着一把玄剑。

他yīn沉着一张脸沉默了片刻,随即就换上一副无辜模样,赶紧爬起来,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后院。谁知道他人还没站定,就从屋檐上掉落一个人下来,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他赶紧捂住口鼻,定眼一看,就见那月光之下,一个血ròu模糊的肥胖男人倒在他跟前。

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厨子,人已经死了。

“刚才是谁喊的有鬼?”

“是……是我,”老板娘面色如土,捂着胸口道:“刚……刚我起夜,忽然听见屋檐上有动静,就看了一眼,谁知道……竟然看见他站在屋檐上,仰头看着月亮,一声不响。然后就开始自己咬自己身上的ròu,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绿的……”

“是被邪祟附体了,应该是啮身鬼。”林云深脱口说。

白隐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即缩了缩头:“我猜……”

“白鹇,你上去看看。”

那白日里囊中羞涩的年轻人闻言纵身一跃就上了屋顶。院子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倒不像是死了一个人,而是死了一堆人。天气还是闷热的厉害,那血腥味就更重,闻着都叫人毛骨悚然。不一会白鹇就从屋顶下来了,摇摇头:“没发现可疑的qíng况。”

白隐闻言却突然扭头看向他:“你看呢?”

林云深头摇的像是拨làng鼓:“我道行浅的很,看不懂……”

白隐为何会独独问自己,难道他bào露了?

外头茶肆方向突然传来了尖叫声,打破了暂时的宁静,院子里人纷纷朝大门口涌去,外头那叫声愈发yīn戾,叫人听了毛骨悚然,林云深觉得自己胆子都变小了,心跳的厉害,只觉得原本还闷热的天气,忽然有了森森寒意。

这里有这么多玄门子弟坐镇,想必什么邪祟都降得住,他如今无甚法力,只是个普通道人,还是少掺和的好,何况又遇到旧相识,趁着现在人多杂乱,偷偷溜走才是正事。

于是他赶紧回去拿了包袱出来,朝旁边看了看,模模糊糊看见东边墙根堆着个糙垛,正好爬得过去,其他人都在大门口忙活,也没人注意他,于是他猫着腰到了墙边,踩着糙垛就往上爬。没想到那糙垛松散,差点让他摔个狗啃泥,背上的剑死沉死沉的,他费了好大工夫,正吃力地爬着,脚上突然一沉,就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林云深心里咯噔一下,墙头野糙刮蹭着他的脖子,此时乌云遮住了圆月,风也带着森森寒意。他一咬牙,猛地回头看过去。

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抓着他的不是邪祟,而是白隐。

他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一脸无辜地问:“你要gān什么?”

“你往哪去?”

“逃命去啊。”

“大门开着,为何不走正道?”

“……”林云深嘻嘻笑了两声:“邪门歪道,走惯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被白隐扣住手腕,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啪”地一下,脑门上就被贴了一张符篆,他脸色便是一沉!

他几乎要拔剑相向,不过符篆贴在他脑门上,他也只是呆了一下,脸上yīn沉之色变成了惊讶,他张大嘴巴看着白隐,白隐也紧紧盯着他,林云深意识到他没必要惊慌。他虽然是重生,可也是个大活人,非鬼非怪,几张符能奈他何。只是……白隐如今也入了玄门?

如今朝廷尚道,道政难分,所以权贵世家也会出玄门子弟,但依照传统,“长子承权贵,次子走玄门”。白家走玄门之路的,应该是次子白河才对,白隐一直是要走仕途的呀,他一向厌恶修仙学道。

但他刚要说话,忽然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尖叫,如鬼如魅,似在耳边,他心里一紧,就看到两只骨瘦如柴的胳膊搂着自己的脖子,紧接着忽然身上一轻,那道符就从他额头滑落,倏地燃烧起来,他骑在墙头上,目瞪口呆。

第4章藏青篇:遇鬼

他竟然被鬼上身了!

鬼上身分为两种,有些是直接附在人身上,被附身的人会感到通体恶寒,鬼附身以后,会跟着活人的脚后跟,步步而行,直至活人变成死人。还有一种是人背鬼,又叫负尸,这种虽然不会致死,却有损活人阳气,怪不得他刚刚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如今他修为几乎为零,堂堂妖道魔尊,被附身了居然都不知道!

“你身上血腥味极重。”白隐说:“你也是修道之人,被负尸缠上之后,没发现身上很沉么?”

林云深摸了摸后背的剑,摇摇头:“我还以为是背上这把剑比较沉的缘故。”

白隐听了,就往他背上的剑看了一眼。这是把宝剑,白隐也是识货的人,看到之后略微有些讶异,然后就看了他一眼。林云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挫的道士,怎么背了一把这么好的玄剑。

他咳嗽着嘻嘻笑了两声:“师傅所赠。”

“不知道尊师是哪一位?”

但凡修仙问道,就必有门派,即便不是修仙世家出身,也得是有名有姓。白隐不是蠢钝之人,完全撒谎,未必能瞒得过他,林云深就半真半假地说:“我是长洲韩式一门的,不过我不是韩家人,我姓杨,名柳一,小人物一个,兄台是不认得我的。我师傅也不过是个无名散道,玄剑乃祖上之物。”

如今天下玄门子弟多是卢氏韩氏等门下所出,但也有一批玄门人,无派无宗,称为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