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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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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衣服是今夏刚做的,只穿了一回,千山兄凑合穿着。”

但是林云深只穿了一半就懒得穿了,太麻烦,大夏天的,穿的那么繁琐。白隐见状说:“见家父,必须穿齐整,一件都不能少。”

“知道知道,我知道怎么穿,大小也差不多,就这么着吧,等该见的时候我再穿。”他说着转头问白河:“你哥这里无聊的紧,他这人也无趣,除了看书没有别的,那些书我也看不懂,你那有没有什么玩的?”

白河略有些惊异:“我哥这里稀罕玩意多的很,怎么会没什么玩的,他……”

他说着对上白隐的眼睛,忽然停顿下来。林云深看到白隐轻微摇头示意,心下不满:“你们兄弟俩,打什么哑谜。”

白河就笑着说:“我大哥这里有棋,那棋子稀罕,触手生凉,要不咱们下一盘?”

林云深觉得没什么玩的,聊胜于无,于是就和白河玩了一盘。但是白老二诡计太多,小小年纪,下一步想十步,很快就把他打的溃不成军,他连输了六局,抓耳挠腮,生气的很。回头看白隐,倒像是他们俩不存在似的,临窗捧着一本书,腰背挺直,读的入神。

“不下了不下了,什么破棋,跟我犯冲!”林云深猛地往榻上一躺:“累死我了,太费神,我要睡一觉休养生息!”

他听见翻书的声音,猛地侧过身朝白隐看过去,看到白隐侧脸愈发显得鼻梁高挺,嘴角似乎在笑。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你笑什么,笑我蠢?”

白隐手里拿着书扭过头来,身体端正,面无表qíng看着他。

那神qíng,分明带着点不耐烦,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林云深扭头看向白河:“你哥刚才是不是在笑?”

白河摇头:“并未注意……”

林云深抿了抿嘴唇,又躺了下来,然后突然翻过身去,留给白隐一个背影。

“千山兄既然要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白隐起身送他,两兄弟一起到了院子里。林云深又爬起来,偷偷推开一点窗户,听见白隐对白河说:“他住在这里的事儿,对外不要说。”

“慧端姐也不说么?”

“嗯,爹说私下里见他,先别张扬出去。”

“知道了。”

林云深合上窗户,垂眼想了一会,歪在榻上,见他们兄弟还在说话,就爬起来走到另一侧窗户下,拾起白隐的那本书看了一眼。

竟然是《诗经》。

白隐进门,嘴里依然没有好话:“倒是看不出来,你还肯看书。”

林云深也不在意他话里的嘲讽,嘻嘻笑了两声:“诗经我爱看啊,只是你这么古板守旧,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看,就是不知道你看了这些yín诗,是什么感受,快来坐下,跟哥哥谈一谈。”

白隐屈膝而坐:“我这书房里都是正经书,何来yín诗?”

“诗经里的《郑风》,《卫风》,都是yín奔相诱之诗,《郑风》是女的勾搭男的,《卫风》是男的引诱女的。有几篇仔细推敲,简直不堪入目,还不是yín诗?”

白隐道:“胡言乱语。”

他说着便将他手里的诗经给夺了过去。林云深盯着白隐一直看,白隐眉头便皱起来了:“去,睡你的觉去。”

“我突然在想,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yín诗啊。你家里规矩那么大,你长这么大,是不是没见过什么叫yín。你不懂,自然看到了yín诗也不知道是yín诗了,你的教书先生不用想肯定也是老夫子,就是见了yín诗,也往正经里讲,恐怕很多诗你都理解错了意思。你也长大了,毛过两年就长齐了,也该知道点人事。反正我也没事gān,要不,我给你讲讲?”

白隐就放下了手里的书,很严肃地看着他,似乎又要动怒。

林云深啧啧啧叹息了两声,说:“又不是让你睡女人,你看你,不过是在跟你谈诗论道。我就不信,你将来不碰荤腥。”

他说着就跑到另一边去了,将棋子收了,自己捏着一个棋子,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渐渐地,居然睡着了。

白隐放下手里的书,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窗外零星落英,飘到窗口。他又叹了一口气,扭头又看林云深。

林云深睡得很熟,手里的棋子掉落在榻上。

他嘴唇抿了抿,伸手掀开诗经,翻到了郑风篇。

第23章莲浦篇:儒生

林云深这一睡,就睡了好一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窗户都开着,外头刮着风,白隐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试了试自己的灵力,叹了一口气,趴到窗口往外看,就看到白隐在老海棠树底下练剑。

他原来以为白隐是懂些玄门法术的,他将来虽然要走仕途,学点玄门术防身也是好事。只是这两日他才意识到白隐本人对修仙问道是颇为不屑的,说蛊惑人心,乱世道,若非出门要去降他,平日里捆仙索这些玄门宝物也很少用。他只练武,习剑,是正统的儒生儿郎。

白隐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身量颀长,身体已经长开,本人少年老成,有时候很难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可就是白隐太过持重,倒显得他轻浮幼稚,这让他心里很不慡,于是反而故意常以老自居,不把白隐当大人看。

白隐是白正英老来之子。原来这白家清规极严,也很重清誉,都是娶妻一人,并无姬妾,以示他们白家男人不好色。都是同母所生,也防止大家族常发生的兄弟参商之事发生。但是白正英的原配夫人并未生育,眼瞅着已经要从别门过继一个。白正英四十岁那年,原配病逝,他才续娶。白正英的继室李氏生白隐那一年,白正英已经四十二岁,但他天生夫妻缘不佳,李氏生了老二白河没多久,便过世了。

但白正英调教子孙很有一套,白家两个儿子,都是出类拔萃之才。但老来得子,教出来的儿子难免和时下的年轻人不同一些,有些迂腐气。尤其老大,白正英对其期望颇深。“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白正英为其子取名为隐,希冀他光耀白氏门楣,做朝廷栋梁。而这个白家长子也没有辜负长辈的期望,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还未及冠,已朝野闻名,“卓尔不群,下笔琳琅,他年可当文士之冠”,被誉为“白氏三株树”之一。

只是他每次看到白隐舞剑,都觉得白隐不走玄门真是可惜了。看其潇洒风姿,光风霁月,将来必是高人。

四月十九,是白正英的五十八岁生辰。

江东白家的当家人过生日,虽不在京城,但也惊动了四方贵戚豪门,从四月十六开始,白家就门庭若市。这一是给白正英的脸面,一则是给白家另外一位风云人物的脸面。

白正英的弟弟白冲之,虽然不在朝为官,却是天子最倚重的大师,每有征讨吉凶之事,必有书信送往山中,因此人称“山中宰相”,是白家散道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白家曾因巫案损了两位当政之人,却能保住门楣,白冲之功不可没。据闻白冲之很擅长占验之术,料事如神。

五十八岁生辰,之所以搞的比六十岁还要盛大,就是因为常年在深山隐居的白冲之,这一回也要回来。

林云深自从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兴奋的很。

修道之人,谁没听说过白冲之的大名呢,世代的散道之中,能做到如此盛名的,自古以来也只有这一位。这是连卢氏这样的正统玄门世家也要礼让三分的神人。他在长洲的时候,家中有一幅画像,就是画的白冲之,那画是他继兄韩秦川的爱物,白冲之是韩秦川心中神人,从小立志要做他那样的高人。

他倒是要看一看,这真人和画像一样不一样。白冲之的占验之术,他能不能学到一星半点。要是能看看自己的命运,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想想就让人兴奋。

“你这几日真要老实些,你常说我不敬重你,那你自己也该有些长者的样子,”白隐再三告诫说:“出了这院子,到处都是规矩。”

林云深心想你这院子里规矩也不少,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起chuáng什么时辰沐浴什么时辰吃饭,错一点都要受到白眼,他过的可一点都不轻松。可是他急着见到白冲之,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紧紧跟着我,不要到处乱走动,白家人大都不认得你,你要是……”

“好了好了,你还有完没完了,快走!”林云深说着就抓住了白隐的手,扯着他往前走去。他步履太急,白隐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周围白家下人都看了过来,什么时候见过长公子如此láng狈。白隐脸色通红,又不好发作,只好按按抓住了林云深的手,使劲捏了一把,林云深这才回头,见白隐衣襟都被自己给扯乱了,这才松了手。

白隐咳了一声,面庞微红,站在那里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林云深在旁边默默看着他,白隐整理完毕,腰背忽而挺直,淡淡地说:“跟我来。”

林云深看着白隐端正背影和通红的耳朵,不自觉地也挺了挺腰背,快步跟了上去,一路上但见云屏后女宾袅袅婷婷,一派富贵风流的景象。过了一条又一条走廊,走的他都有些乏了,他们才在一座四方院子里停了下来。

白隐走到门口站定,喊了一声:“爹。”

“进来。”

林云深见白隐朝里走,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过去,于是便在门口站住,偷偷朝里头打量,见那书房和白隐的正清堂并无二致,一样的……

无趣。

“你带的人呢?”

白隐闻言就朝后看,林云深赶紧踏进屋里,作揖说:“晚辈云深,见过伯父。”

“嗯。”

林云深讪讪地笑了笑,心想这一个“嗯”字该叫他如何接话,冷冰冰gān脆霸道,果然是父子一脉相承。他抬头看向白正英,见白正英正打量着自己,说:“上次见你,你尚在襁褓之中,不想再见已经是个大人了。模样不错,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神韵。”

林云深听见他提到自己的父亲,愣了一下,心里诸多感慨。他亲生父亲林知茂,身边很少有人提起他了,就连他的母亲窈娘都很少提及。

“我听闻你如今在藏青山修邪术。玄门子弟,怎么走邪门歪道,岂不是有rǔ林韩两家清名。”

林云深正要开口解释,白正英就接着说:“你的委屈,我已经听说了一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想要活命,也并非要修妖道。我已经着人给韩家带了信,让秦川不要为难你。你与慧端婚期也近了,就暂且在这里住着,不用在四处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