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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深听了很震惊,心想他那还叫衣衫不整,他当日可是穿了白河的全套衣裳去的,鞋子都是配好的。不过是酒席上有些热了,扯了扯衣领而已。那如果还叫衣衫不整,那他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原本还想下树去拜见拜见,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改日,他也穿上儒服,照着白隐打扮一番,再去拜见。

“他和慧端有婚约,慧端比他还大上一岁,如今这年纪,若不是韩家出了事,早该成亲了……你怎么这副神qíng?”

“我看那孩子面相,心思深沉,夫妻缘薄,姻缘相不佳,恐怕不是佳偶。倒是看他骨骼清奇,若是学道,必有天资,只是他命中劫难太多,怕不是有福之人。我看慧端面相,就……”

“占验之术最忌讳的,就是拿来用在亲戚家眷身上,这是大忌。若是看到亲人有难,qíng之所系,不忍旁观,就试图改变命格,可是逆天而为,你怎么……”

“兄长不必担心,我并未行占验之术,不过依麻衣相法忖度一二,也未必准。不说这些了。我要夸兄长一句,我看白隐小小年纪,却已经端重有风,兄长调教的好。”

白正英叹息了一声:“如今咱们家人丁单薄,三弟四弟都未有子嗣留下,家门荣光,全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了,还好他也算懂事,不让我cao心。再过两年三载,便可入仕了。”

他们说起白隐白河二兄弟的将来,林云深却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他总算知道了这占验之术的厉害。怪不得人都说,算命要谨慎,要是好命也就罢了,若是听到凶言,那才是自讨苦吃。

白冲之是占验名士,即便他并没有行更为jīng准的占验之术,只靠麻衣相法看人,想必也有八九分准。林云深面色沉沉,咬了咬牙。他说自己命运多舛……

“饭都不吃了?”

林云深一惊,朝下看去,就看见白隐站在树底下:“你总在树上睡觉,要是睡着了掉下来,或许你才长记xing。”

林云深朝湖上看了一眼,发现乌篷船已经飘远不知所踪,原来他已经出神了那么久。他吁了一口气,双腿勾着树枝,身体往下一扑,惊的白隐伸手要接他,但是他笑嘻嘻地来了一招倒挂金钩,双腿就勾住了树枝,摇摇晃晃几下,终于停稳,手臂往脑后一扣,看向白隐说:“我今天在树上突然想了想你。”

白隐问:“你想我做什么?”

“想你的名字啊,真是好笑。白隐,白隐,乍然一听,不就是白银么。原来你是银子,怪不得人人爱你,哈哈哈哈。”

白隐的脸立即拉了下来,林云深还不自知,笑着继续说:“你说你一个读书人,怎么就取了一个这么铜臭味的名字。要不,我帮你改一个吧。”

“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慧端远远地说:“还不下来吃饭?”

林云深看到慧端,这才从树上一跃而下,那qíng形看着实在有些凶险,倒像是掉下来要砸地上。白隐脸色虽然难看,手臂却本能做了个要接的动作,见林云深已经稳稳当当落在地上,脸色发黑地去了。

他那接的动作林云深也瞧见了,哈哈大笑起来。慧端对他说:“叫你稳重稳重,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林云深作为未婚夫,每次被慧端说不够稳重就讪讪的,偏偏慧端照顾白家二子久了,早有一股为人母亲的风范,什么都要教导他两句,要他端庄持重。

林云深觉得自己不像是慧端的未婚夫,倒像是她儿子。但也因此,慧端的话他总是听的,有时候他也想,他要真是慧端的儿子就好了,或许他今时今日,不会是这个模样。

“白隐年纪虽然小,可是和大人一样的,你没看我,包括伯父他们,都直喊他名字。他是白家长子,端庄持重不光是他自己要的,也是这身份要求他的。他又是读书人,有些迂腐,你还拿他名字开玩笑,什么白隐白银……”

慧端说到这里,自己竟然也忍不住笑了。林云深终于又笑出来:“你也觉得很好笑吧。你说白老爷也是学识渊博,怎么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慧端笑着说:“少胡诌了。你没听过大隐隐于朝么,这既是伯父对他的期望,也是教他为官之道。”

林云深一边沿着岸堤走,一边说:“你说如果人的名字都是父母对子女的期望,是有意义的,那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又是怎么想的呢。”

云深,云深。

因为听了白冲之的话,林云深心绪一直不大安宁,心里反倒有些怯了。仔细想一想,这占验之术虽然可以让人料事如神,但似乎用在打仗和朝政上才有些用处,应该是大才。他一个普通人,学了gān什么呢。像白正英说的那样,如果忍不住用来给自己和身边的人算命,算的不好,自己或他人有xing命之忧,他会不会逆天行事呢。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他自幼颠簸,xingqíng乖戾,总不能安下心来,如今远离玄门,在这之家,身边都是普通人,倒不怕有人再害他。生平头一回感到如此舒心自在,也无人喊他妖道,要杀他立功,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日子久了,连自己也觉得身上戾气散了。

白冲之在白家呆了几天便归隐山林了。寿宴的事儿终于告一段落,白家重又回到了安宁。如此几日,林云深的灵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白家人除了白河略懂些玄门术,因为年纪尚小,还没做散道出去云游,其他都是俗家弟子。林云深便常常要哗众取宠一番,没事来个湖上飞,引得白家的小厮婢女常偷偷来看他。这一点白隐和慧端都不喜欢,说他如今不是在玄门,在俗世就该遵守俗世的规矩。

“家里这些人,都是没见过玄门法术的普通人,你整日里飞来飞去,叫他们看了,心里倒生出很多不安分来。若是他们的好奇心运用的不当,或许会出祸事。你只是贪一时风头,却祸害了他们。而且白家人多口杂,万一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到了白家,还在修邪术,做妖道,岂不是连白家都要连累了?”慧端叹了一口气,说:“你我都无父母傍身,虽然伯父仁爱,但我们也要安分一些才好。”

林云深似乎听了她的话,便再也没有在白家露过本领。但是他这人闲不住,没风头出了,他就变本加厉地开始调戏起白隐来了。他对慧端说:“你这个兄弟,真的好有意思,逗一逗就生气。”

慧端无奈,知道白隐不会把他怎么样,就由着他去了。

但是白隐很不喜欢他喊他白银,一听就恼。林云深这一天闷的无聊,就白银白银地喊个不停,不停地说:“你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呢,哈哈哈哈。”

白隐似乎很生气,语气冷冷地说:“不懂就闭嘴。”

林云深愣了一下。他又生气,又有些不好意思。

“谁说我不懂的,不就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么,是白伯父对你的期望。”

白隐也不言语。过了一会,林云深枕着胳膊,脚搭在窗口上说:“你说,我父母给我取名云深,是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他说完就扭头看向白隐,命令一般:“你学识渊博,给我说说看。”

白隐说:“白云深处有人家?又或者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令尊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你做个悠然自得的玄门子弟,逍遥一世吧。”

林云深一愣,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酸,好奇怪的一种冲动,竟然湿润了眼眶。

他的爹娘,还是很爱他的,希望他一世无忧快活。

他含泪笑了出来。可能这眼泪来的有些突然,虽不至于流出来,可他素日泼皮中带着乖戾,不是心软之人,因此叫白隐看到了,还是觉得惊异。白隐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忽然有些窘迫,但不能言语,心中只觉得发酸,扭头看向窗外。

白隐沉默良久,说:“我知道你吃了许多苦。”

窗外海棠花已到荼蘼,但见白花似锦如簇,却不闻香气。林云深不回头,只是嘻嘻嘻地笑着,留给白隐一个背影。白隐听得见他笑声,看不见他的脸。

第26章莲浦篇:告白

白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但富甲一方,虽然无官无爵,却人人敬重。这简直是林云深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摸着良心说,白隐对他还是好的,他也知道白隐正派,有时候虽然口出恶言,那也是他自己招惹的结果。这世上对他的好的人没有几个,白隐和他无亲无故,还能如此对他,他心中着实有些感激。可他在白隐面前似乎确实有点放dàng不羁,且爱调戏他……好像比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要更放dàng不羁一点。白隐少年老成,太君子,太正经,可是骨子里又有少年意气,他总是忍不住想逗他生气,所以更放dàng形骸。

在江东莲浦住着的第二年的时候,他厌倦了湖边的垂柳,对白家那个大到不可思议的湖泊有了兴趣,湖中有白莲略带红晕,但不算多,零星排布,更见qíng致盎然,两岸杨柳依依,凉荫遍布,湖中心还有几棵古树,枝叶繁茂,似乎有千年树龄,被白氏奉为神树,很少有人下湖去。他那时候躺在一个独木舟上乘凉,小舟随着水慢慢飘动,他躺在舟上睡了一觉,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小舟已经飘到了古树底下。他的一只胳膊竟然已经垂进水里,半边衣袖都湿透了。

然后他就看到白隐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他跟前,正盯住他某个地方不动,似乎颇为震惊。林云深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才发现自己衣衫松垮,大半个胸膛就露出来了,胸前rǔ头粉嫩,或许树下yīn凉,竟然激凸了,衬着白色肌肤和绿色衣裳,更显得扎眼。

他赶紧拉了拉衣服,正要抬头奚落白隐几句,但白隐却已经又是冷冰冰的神色,且颇有些鄙夷地说:“衣衫不整,不成体统,以后穿好衣服,别给我们白氏丢脸。”

他说罢不等他反驳,扭头就走。林云深一骨碌爬起来,气冲冲地喊了一声“白银”,却只看见白隐消失在柳叶后面,背影依然高洁如仙人。

林云深心想他还没有取笑白隐看他一个男人的rǔ头都看走神,居然还被教训有伤风化,实在有些生气。从此以后他变本加厉,明明系好的衣襟他见了白隐都要扯开一些,有时候故意扭捏作态,做出几分女人的样子来恶心他:“白家哥哥,我这个打扮怎么样啊。”

白隐不理他,练剑却练的更勤快了,身形看起来比去年时候结实了不少。林云深“切”了一声,说:“怎么了,那前几天盯着我胸口看的入神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