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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深穿了靴子,抬头看卢元鹤:“我们跑,你又跑什么?”

“你给我下了蛊,还没给我解啊,我怕你死了,只好跟着你。”

“你要真怕死了,就出去帮着挡一阵。你让白隐挡,能挡多久,你是卢氏独子,你去挡,才挡得住呢,别废话,不然我念咒疼死你!”

“好好好,我去挡,我去挡,”卢元鹤说着扭头看向白鹇:“照顾好你杨师叔,可别让他死了!”

卢元鹤出去之后,白鹇便打开了窗户。林云深点头,白鹇抱着他,便从窗户一跃而下。外头北风凛冽,林云深只觉得一阵冷气入肺腑,便打了个哆嗦,咳嗽了起来。白鹇慌忙用大氅包住他,拦腰将他抱了起来,林云深咳嗽着问:“咱们要去哪?”

“倚梅馆。”

“找巫行道?”

“师叔如此jiāo代我的。”白鹇说着便将他整个人蒙在大氅里,抱着他急奔在冰天雪地里里,却只见街道两旁屋檐簌簌掉下雪花来,紧接着便有十几个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持剑落下,将他们团团围住。白鹇喘息着停了下来,眉眼凌厉,将林云深放到地上,倏地拔出背后长剑,双手握住剑柄。

林云深裹着大氅,只露出一个脑袋,清瘦苍白的脸庞更显单薄弱小。俄而听铃铛叮当作响,陈秋灵携带梅香凌空而来,落到了屋顶之上,墨眉斜入鬓角,湖蓝衣裳映着白雪,更显得仙姿绰约。

“妖道林云深,你要往哪里逃。”

第44章坞城篇:截杀

林云深冷道:“你果然认得我。”

“我本来要饶你一命的,奈何你自己找死,竟来找我的麻烦。”陈秋灵说着伸手指向他:“把他给我带走。”

他一声令下,围着他们的黑衣男子便群起而上。白鹇以一敌十,自顾都有些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上林云深,直被bī得后退了数步,便有人伸手一捞,将林云深掳走了。

“杨师叔!”

“把剩下这个给我杀了。”

陈秋灵轻飘飘撂下这么一句,接过林云深,便踩着屋檐远去了。林云深只闻到一股浓烈的梅花香气,抬头看,就看到陈秋灵有些妖孽的一张脸,他掌下发力,却听陈秋灵道:“你如今这个样子,我劝你不要动灵力。”

“我知道你抓我要做什么。”林云深说着,忽然用力一推,掌中已经聚集了一团雪花,那雪花却凌厉无比,透着寒光,直朝陈秋灵胸口刺去。陈秋灵眉间一惊,便松开了他。林云深从空中而落,嘴里已经喷出一口鲜血,鲜红刺眼。陈秋灵躲过那团雪花,俯身下冲又去捞他,却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把剑来,几乎刺中他手臂。他在空中旋转了一番,只见一个黑色身影从底下一飞而过,将正在降落的林云深接在怀里,只是须臾之间,人便消失不见了。只有林云深吐出的那口鲜血落到雪地上,鲜红一片,宛若一朵红梅。

陈秋灵落到屋檐之上,看着已经被划破的袖口,露出里头红色衬里,他咬着牙恨道:“巫行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林云深动用了灵力,这一下伤透肺腑,几乎丢了半条命。巫行道将他带回倚梅馆,以灵力输送给他,这才勉qiáng保住了他的xing命。林云深缓缓醒来,只觉得胸口发闷,嘴里全是血腥气,巫行道说:“你不该qiáng行运功,这下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他不杀我,而是抓我回去,是想以我饵,我若顺从他,死的就不只是我了。”林云深勉qiáng着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肺腑疼痛难忍,只好又躺了下来,说:“多谢你救我,可是能不能麻烦你去看一看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们奉命猎妖,是为了抓,不是为了杀。他们几个暂时不会有xing命危险,倒是你,我用灵力勉qiáng维持住了你的xing命,可是眼下你想活命,需要一样东西。”

巫行道说着便站起来道:“你需要陈氏的保命丹。只是我若离开这里,陈秋灵如果找上门来,我怕你……”

“我早晚都是要死的,”林云深躺着喘气:“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陈秋灵此次出手,基本上可以断定,夺舍之事是他所为。只是他既然救了你,为何还要杀你?他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又为何怕你知道这件事?”

林云深说:“这些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清楚,我对他了解不多,可是我听闻,你跟他可是旧相识,且颇有些孽缘。”

巫行道闻言一愣,他一身黑色衣服,却更显的眉目分明,俊秀英武,站在窗前说:“数年不见,此时的陈秋灵,已经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陈星河。”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说:“这雪又下大了。看来这个冬天,真是不寻常。”

林云深闻言朝窗口看,只见那薄如蝉翼的窗纸上映着模糊雪花的影子,还有园中红梅。而室内暖意融融,宛如chūn日。林云深看到巫行道的右手食指一直在轻轻地敲着窗棂,他知道,他在等人。

等白隐他们。

林云深心里着急,却也知道自己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gān等。他又体验到了从前困在窍中的心qíng,也是如此这般,心里急,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只觉得焦躁难安,深吸了几口气,安定了下来。他要好好想一想。

四大玄门的高手来道坞城便直奔他们住的地方,是否有人通风报信。通风报信的到底是陈秋灵,还是他们当中的人,比如一直捉摸不透的卢元鹤。他今日也出去了大半天才回来,可是去找人解蛊了?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下蛊是假的,后面一直都是在做戏?而陈秋灵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林云深,还是后面有人告诉了他?

谜团重重,好像每一个都有可能。可是眼下最让人担心的却是白隐等人的安危。若四大玄门的人只为捉了他们带去由白冲之和卢正道等人处置,那白隐应该可以无碍,而林音音乃是局外人,应该也不至于丧命。卢元鹤就更不用说了,卢字便是他的保命符。可是白鹇呢,他与陈秋灵的手下应战,能不能侥幸逃脱,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心中烦闷不堪,却听见楼下有动静传来。巫行道负剑而立,盯着窗外看,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回头道:“是自己人。”

房门被推开,来的却是林音音。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走。”

“白隐怎么样了?”林云深撑起身气喘吁吁地问:“白鹇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

“白隐被天师拿下了,至于白鹇,我并没有见到他,我以为他在你这里……”林音音喘着气说:“别多说了,赶紧走,这里也不安全。你们跟我来。”

她说着看向林云深:“是他叫我来的。”

林云深爬了起来,巫行道已经收了剑,将他拦腰抱起。三个人快步下了楼,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林云深只觉得疼痛难忍,几乎昏厥,虽然寒冷异常,汗珠子却滚滚而落。林音音惊道:“怎么伤的这么重?”

“我没事,快走。”

林音音驾着马车便直往陈家而去,巫行道冷眼看了一眼街道:“为何要往陈家的方向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不管住在哪里,只要在坞城,就很容易被发现。而坞城城门已关,咱们是出不去的,只有去陈家,陈家有个叫陈宣良的,是我故友,也是陈秋灵的堂弟,我们住他那里,不会有人想到的。”

“信得过么?”

“我信他。”

巫行道闻此言,便放下了帘子,扭头看林云深,已经昏过去了。这才开口问:“你刚才所说,朝廷天师白冲之也来了?”

“不只是他,西州卢正道,长洲韩秦川,北川李秀,全都来了。”

这样一来,玄门四大门主便全聚在坞城之内了。巫行道闻言面色yīn沉,薄唇抿得紧紧的。车外狂风大作,夹杂着雪花,竟chuī开了帘子,直chuī到人脸上去了。巫行道赶紧用斗篷遮住了林云深,马车却突然猛地一停,就听林音音道:“糟糕,前头有人!”

巫行道一个箭步上前撩开了车帘,就见那大风卷起的雪花当中,有一人骑马而立,冷峻高挺,面色威严,腰间系着碎魂铃,背上背着长虹剑,不是韩秦川,又是哪个。

“把车上之人留下。”

巫行道站在马车前头道:“我听说这车内之人,曾在夜郎城舍生救过韩夫人和腹中胎儿xing命,怎么,如此大恩,韩门主已经忘了么?”

韩秦川翻身下马,冒着大雪走到跟前:“我说,把车内之人留下。”

“音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车内的人,韩门主恐怕带不走。”

韩秦川闻言拔出背后长剑便攻了上来,巫行道翻身下马,身体在空中打了个转,已经抽出擎羊剑,剑身相碰,撞出细碎火花,寒风凛冽之中,更扫起散雪无数,林音音握着剑柄,只见巫行道已经将韩秦川打的后退了数步,巫行道似乎试出了韩秦川的本事,显然自信了许多,负剑而立道:“韩门主,你不是我的对手,收手吧,不然别怪我刀剑无眼。”

“韩门主,我听闻当年诛魔一战,你虽立了大功,却也受了重伤,功力早不如前。别说这位兄台,就是我林音音,也未必打不过你,你既只身前来挡我们去路,应该知道凭你如今的本事,根本挡不住我们,我与你也有些jiāoqíng,不想伤你,你快走吧!”

韩秦川面色通红,握剑的手隐隐露出青筋:“我有几句话要问车内之人,可否?”

他说着便扔了长虹剑,空手步步而来,巫行道的剑架到了他脖子上,林音音喊道:“让他上来。”

车内林云深已经苏醒,半闭着眼睛躺在车里。韩秦川上了车,看见他,却面无表qíng,只嘴唇抖动,说:“你是林云深。”

林云深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道:“你又要杀我么?”

韩秦川道:“你既然已获新生,为何还不安分守己,隐姓埋名地过日子。闹出这么多事来,不是bī我杀你么?”

林云深勉qiáng坐起来一些道:“你莫要杀我了,我还有人要见。你看我如今模样,也活不了几天了。留我苟延残喘几日,我感激不尽。”

韩秦川闻言,扭过头去,半天才道:“你何故说这样没志气的话,都不像你。”

林云深苦笑出声,笑声牵动痛处,脸上便是通红。他捂住胸口,韩秦川突然起身下了车,捡起地上的长虹剑道:“快走吧,若有人来,我替你们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