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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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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把窗子关紧了睡觉,大门也要锁好闩牢,阿巴桑说最近每天夜里她走的时候,都看到一个服装不整的男人在我们门口荡来荡去,我们家没有男人,一切还是小心一点好。我看,趁早去养一只狼狗,要不然真有点提心吊胆的。张太太家里,连白天买菜时都丢了东西。”

“哦。”可欣应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可欣?”沈雅真蹙起眉头,疑惑的望着女儿。

“我?我——没有想什么。”可欣回过神来,勉强的望着母亲:“你说什么?一个男人?”

“是的,一个男人,每晚在我们门口逛,你说多可怕?”

“一个——男人——”可欣缓缓的转动着眼珠,神思恍惚。突然间,她惊跳了起来,一把拉住雅真的手臂,急促的问:“你说什么?一个男人?怎么样的男人?”

“谁知道!”雅真惊疑的望着可欣:“你紧张些什么?”

可欣抛开了雅真,猛的转过身子,向大门口跑去。雅真追在后面,急急的喊:“你到那里去?可欣?你发神经病了?”

“我去看看!”可欣喊着,已经跑到玄关,穿上鞋子,冲到院子里去了。

“下那么大的雨!可欣!你还不回来!”雅真直着喉咙喊。“要去也打把伞呀!”

可欣根本没有去听她的话,她的身子迅速的穿过雨线密集的院子,消失在大门外面了。

雅真站在玄关的地板上,扶着纸门,呆呆的瞪视着外面大滴大滴的雨点,和檐前一泻如注的雨水。过了许久,可欣才慢慢的走了回来,她的衣服被雨淋得透湿,头发紧贴在额上,向下淌着水。但她一点也没有在意那继续向她包围的雨点,却像个梦游病患者那样轻缓的迈着步子,机械化的关上大门。走上榻榻米,她斜靠在墙上茫然的望着沈雅真,凄楚的摇了摇头,做梦般的低声说:“他走了!我没有找到他!”

雅真凝视着可欣,半晌之后,她轻轻的拉住可欣的手,把她带回房间里,用一条干毛巾包住她滴着水的头发,又找出一身干衣服给她,冷静的说:“把你的湿衣服换下来,然后把你的故事告诉我。”

“哦,妈妈。”可欣无助的摇着头。“不,妈妈。”

“你先换掉衣服。”雅真温和的带点命令的语气说。

可欣顺从的换掉了衣服。

“现在,告诉我吧,可欣。”雅真握住可欣的手。“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和嘉文之间是怎么回事?说吧!可欣,把我当你最好的朋友,假如你有秘密,除了告诉我,你还能告诉谁呢?”

可欣凄苦的摇头,软弱的说:“不,妈妈,你会对我失望。”

“那么——”雅真的心冷了一半,不信任似的说:“我所怀疑的是真的了?你——不再爱嘉文了?”

“哦,妈妈,你别说!”可欣跳了起来:“什么都别问我,妈妈!嘉文——嘉文——”

“他爱上了别人?”

“没有!不是他!他很好!”可欣语无伦次的说:“我没有不爱他,我一直爱他,从小爱他,从几岁的时候就爱他,爱了他十几年了——”

“那不就很好了吗?”雅真放下了心。“那么你还烦恼些什么呢?只要你爱他,不就没事了吗?——”

“可是——可是——可是——”可欣喃喃的说。

“可是什么?”

“可是,就糟在还有一个‘可是’呀!”可欣喊了一声,冲到书桌旁边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雅真大声的问,有些沉不住气了,可欣扑朔迷离的谈话和不清不楚的态度使她生气,而隐藏在可欣态度之后的“真实”又使她担惊害怕。

“妈妈,我必定要嫁给嘉文吗?”可欣倚着桌子,垂下眼睛,低低的问。

“你是什么意思?”雅真的心头掠过一阵恐慌。“你变了心!是吗?那个男人是谁?”

可欣默然不语。

“说吧!那是谁?”雅真提高声音问。

可欣回过身子,面对着雅真,慢慢的抬起头来。雅真本能的愣了一下,可欣的脸色那么苍白,而眼睛那样清亮——那种神情,是她从没有在可欣脸上看到的。那样严肃、纯洁、而焕发着光辉。她轻轻的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送到雅真的面前。雅真看过去,那是一枝干枯的、变色的、却风姿楚楚的红叶!雨停了,天边有一弯月亮。

纪远踩过了大大小小的水潭,迈着不稳的步子,向家里走去。他的衣服还是湿的,一顶咖啡色的遮风帽压在眉毛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段落拓而潦倒的样子。街面的水光中,反映出他瘦长的影子,孤独的掠过每一条大街,和每一条小巷。终于,他走到了“家”门口,在口袋中摸索了半天,才找出开大门的钥匙。他醉眼朦胧的把钥匙向锁孔里插去,锁孔在眼睛前面摇晃,插了半天也插不进去,他发出一阵模糊的低声的诅咒。“呀”的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阿婆瞪着一对不以为然的眼睛,狠狠的盯着纪远。

“就知道是你!又喝醉了酒,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她愤愤的说,掉头向里面走。又回头加上一大串:“有位小姐来找你,坐在你房间里不肯走,你去看吧!再这样,你休想租我的房子,我下个月就把房子租给别人去!”

“好了,好了,阿婆。”纪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呃。“一位小姐?去告诉她我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