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2020年4月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在郑湘平那儿,纪远总算获得了杜家由盛而衰,由衰而败的全部经过,湘平感慨的说:“嘉文死后,两个孩子真可怜极了,本来,我们应该领来养育的,但是,我们自己的孩子都养不好,怎么能再增加两个呢?最后,还是把她们忍痛送进了孤儿院,两个小女孩,长得乖巧玲珑。唉!”

纪远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们的情形,确实不可能再负担两个小孩了。要了孤儿院的地址,他匆匆告辞,急于去找寻那两个小孩,临走的时候,湘平又叫住了他:“纪先生,我知道你们是嘉文最密切的朋友,嘉文死了之后,遗物里有一包湘怡的日记,和杜沂的诗稿文稿,如果你们有兴趣保留,可以拿去,放在我这儿是没用的。”

“好的。”纪远取得了这包东西,离开了郑家。

孤儿院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个设备还很不错的公立育幼院。但,因为天气严寒,衣物缺乏,孩子们一个个都不胜瑟缩。纪远立刻见到了真真和念念。

一时间,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真真有张倔强而聪明的小脸,以一种木然的眼光望着他,薄薄的带着份敌意,抿得紧紧的小嘴唇,有种不妥协的神情。念念比她的姐姐漂亮,弯弯的眉毛下有对柔和的眼睛,她一定遗传了湘怡全部的好脾气。

纪远把两只手分别的压在她们的小肩膀上,温柔的说:“孩子们,我来带你们回家去!”

转过头,他对站在一边的院长说:“我能立即带她们走吗?我要领养这两个孩子。”

院长摇摇头,说:“我们很欢迎有人能领养她们,但我们需要调查一下你们的家庭,还要办理若干手续。”

“你马上可以知道我的家庭情形!”纪远说,他立即打了一个电话给可欣,要她带有关的证件来。又打电话请来陈经理夫妇,让他们给他的家庭作证,郑湘平也赶来了,他们在三小时之内,办妥了领养的手续,这可能是这育幼院里办得最快的一次领养手续了。

办完之后,那院长点着头说:“你们的热情实在使我感动,尤其你们才刚刚回国。”

“你不知道我们和她们父母的关系!”可欣低声的说,用她的大衣裹住两个孩子,把她们圈在她的臂弯里。她望望真真又望望念念,含泪说:“你们是我的女儿了,我会用我的全生命来爱你们!”把真真额前的短发拂到脑后去,她仔细打量着那张表情僵硬的小脸庞。

“你出世的时候,除了医生护士之外,是我第一个抱你的,你知道么?”她低问,把两个孩子紧紧的拥在胸前。没想到当日产房里答应湘怡的一句话,竟成谶语!把孩子带上了出租车,可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嘉龄,现在要找的是嘉龄了!”

回到家里,一对孪生子立即围了过来,好奇的研究着他们的新姊妹。雅真接受打击的力量比可欣更强,知道杜沂全家的遭遇后,她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悲痛来,但是,当她见到真真和念念后,眼泪却一涌而不可止。等到夜静更深,她再在遗物中看到杜沂临终那首诗:“两地云山总如画,布帆何日斜阳挂?倘若与君重相逢,依依剪烛终宵话——”的时候,她就更是泪不可止了。

§第二十六章

嘉龄在何方?嘉龄在何方?嘉龄在何方?报上的寻人启事,已经刊登了整整半个月,嘉龄仍然音讯全无。纪远向各方面打听,找寻曾和嘉龄来往过的朋友,甚至托警局代为查访,可是,嘉龄就像从地面隐没了,消失得无踪无影。纪远和可欣是不会放弃希望的,报上的启事继续刊登。查访也一直没有停止,但,圣诞节来了,阳历年也过了,嘉龄的踪迹依然杳无可寻。

连日来,纪远走在大街上,已经习惯性的要对年轻女性都多看几眼,或者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他脑子里的嘉龄,依旧是十八、九岁时的样子,所以,对十八、九岁的少女,他就特别敏感一些。因此,这天,当公共汽车站上的一个少女不住的对他注视时,他就禁不住要心脏猛跳了。但是,这决不是嘉龄,这少女很年轻,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岁,穿着一件朴素的黑大衣,怀里捧着一大迭书,不知是那个大学里的学生,长得清秀文静,有一对很灵活的、似曾相识的眼睛。

纪远暗中纳闷,这少女彷佛在那儿见过,但,他出国这么多年,这是不可能的!他正想走开,那少女却突然开口了:“纪大哥!你是纪大哥,对吗?”

纪远怔住了,接着,他就像发现新大陆般跳了起来,忘形的抓住了那少女的手腕:“小辫子!是你吗?你长得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得了!”

“而且没有小辫子了!”小辫子摸摸自己烫得短短的头发,兴奋的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这么久一封信都不写来,我祖母一直记挂着你!”

“阿婆好吗?我起先太忙了,没时间写信,后来给你们写了信,也没收到回信。”

“我祖母已经去世三年了。”小辫子的笑容收敛了。“她死于肝硬化,在医院里住了半年。”

“噢。”纪远叹息了一声,拉住了小辫子的手臂:“我们找一个地方坐坐,谈一谈,好不好?你现在要去那儿?”

“去上课,我在师大读书。既然碰到你,我今天就不去上课了。”

在附近一家咖啡馆,他们坐了下来。要了两杯咖啡,他们彼此打量着对方。纪远回忆着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实在有些不相信就是今天这个文质彬彬的大学生。

好一会儿,纪远才问:“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不,”小辫子摇摇头:“早就不住在那儿了。我们的房子是违章建筑,后来都市计划,房子受命拆除,我们就连地都卖给了政府,现在,我们房子的地方已盖了一幢最豪华的观光旅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