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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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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可以把看过一遍的小说中精采的对白都背出来,七岁能解释李白的诗,九岁写第一篇小说。她绝不是天份低,只是不用心,而江太太对不用心是完全不能原谅的。退回厨房里,她一面做饭一面生气,为什么孩子都不像母亲(除了雁若之外),小麟还是个毛孩子,就把艺术家那种吊儿郎当劲全学会了,这两个孩子都像父亲,不努力,不上进,把“嗜好”放在第一位。这个家多让人灰心!

江仰止是听到后面房里的事情的,对于江雁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喜欢。女孩子,你不能对她希望太高,就是读到硕士博士,将来还不是烧饭抱孩子,把书本丢在一边。不过,大学是非考上不可的,他不能让别人说“江仰止的女儿考不上大学”!

他听凭妻子去责备雁容,他躲在前面不想露面,这时,听到雁容哭得厉害,他才负着手迈步到雁容的房间里,雁若和江麟也在房里,雁若在说:“好了嘛,姐姐,不要哭了!”但雁容哭得更伤心,江仰止拍拍雁容的肩膀,慢条斯理的说:“别哭了,这么大的女孩子,让别人听了笑话,考坏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好了,去洗洗脸吧!”

江雁容慢慢的平静下来,这时,她忽然萌出一线希望,她希望父亲了解她,她想和父亲谈谈,抬起头来,她望着江仰止,但江仰止却没注意到,他正看着坐在椅子里,拿着支铅笔,在一本书后面乱画的江麟。这时江麟跳起来,把那本书交到父亲手里,得意的说:“爸,像不像?”

江仰止看了看,笑笑说:“顽皮!”但声音里却充满了纵容和赞美。

江麟把那本书又放到江雁容面前,说:“你看!”

江雁容一看,这画的是一张她的速写,披散的头发,纵横的眼泪,在裙子里互绞的双手,画得真的很像,旁边还龙飞凤舞的题着一行字:“姐姐伤心的时候”。

江雁容把书的正面翻过来看,是她的英文课本,就气呼呼的说:“你在我的英文书上乱画。”说着,就赌气的把这张底页整个撕下来撕掉,江麟惋惜的说:“哎呀,你把一张名画撕掉了,将来我成名之后,这张画起码可以值一万块美金。可惜可惜!”

江仰止用得意而怜爱的眼光望着江麟,用手摸摸江麟的满头乱发,说:“小麟,该理发了!”

江麟把自己的头发乱揉了一阵,说:“爸,你让我画张像!”

“不行,我还有好多工作!”江仰止说。

“只要一小时!”

“一小时也不行!”

“半小时!”江麟叫着说。

“好吧,到客厅里来画,不许超过半小时!”

“OK!”江麟跳跃着去取画板和画笔,江仰止缓缓的向客厅走,一面又说:“不可以把爸爸画成怪样子!”

“你放心好了,我的技术是绝无问题的!”江麟骄傲的嚷着,冲到客厅里去了。

江雁容目送他们父子二人走开,心底涌起了一股难言的空虚和寂寞感。窗外,天空已由粉红色变成绛紫色,黑暗渐渐的近了。

§第四章

教室里静静的,五十几个女孩子都仰着头,安静的听着书。这一课讲的是杜牧的《阿房宫赋》,一篇文字极堆砌,但却十分优美的文章。对于许多台湾同学,这篇东西显然是深了一些,康南必须尽量用白话来翻译,并且反复解释。

这时,他正讲到“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忽然,“砰!”的一声响,使全班同学都吃了一惊,康南也吓了一跳。追踪声音的来源,他看到坐在第二排的程心雯,正用一只手支着头打瞌睡,大概是手肘滑了一下,把一本书碰到地板上,所以发出这么一声响来。

程心雯上课打瞌睡,早已是出了名的,无论上什么课她都要睡觉,可是,一下课,她的精神就全来了。康南看看手表,还有五分钟下课,这已经是上午第四节,难怪学生们精神不好。

这些孩子们也真可怜,各种功课压着她们,学校就怕升学率低于别的学校,拚命填鸭子式的加重她们的功课。昨天开教务会议,又决定给她们补习《四书》,每天降旗后补一节。校长认为本校国文程度差,又规定学生们记日记,一星期交一次。

如果要把每种功课都做完,这些孩子们大概只好通宵不睡。康南阖起了书,决定这五分钟不讲书了。他笑笑说:“我看你们都很累了,我再讲下去,恐怕又有书要掉到地下去了!”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但程心雯仍然在点头晃脑的打瞌睡,对于这一切都没听见。康南注意到江雁容在推程心雯,于是,程心雯猛的惊醒了,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大声的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