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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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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篱沉浸在这片美丽的晨景里,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和欢喜。
再走过一座驾在沟渠上的石桥,便是一座砌着矮墙的小院落,看过去只有三间瓦房,能够听到院子里的jī叫声,院子外面也是篱笆围起来的菜地,董武带着宋篱过去敲院门,道,“这就是李婆婆家,据我们家很近。”

宋篱朝他们的来处看过去,能够看到几株树后的瓦屋顶,那是他和董武的家。
在微微的晨光里,在轻薄的雾气之后,那座房子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宋篱感到一阵安心,他伸手拉住了董武的胳膊,心里无比踏实。

院门开了,chūn英看到是董武和宋篱,便道,“这么早过来?”
董武没进院子里去,对她说道,“我和宋篱上山去看杏子林,过来给你们说一声,让婆婆给我们把午饭留着,估计回来有点晚。”

chūn英应了,又看了看跟在董武身边的宋篱,道,“山上露水重,小心点啊。”

宋篱应了,然后就和董武离开了。
上山的路是沿着董武家门外的大路往东走,宋篱看到自家算是在村子的边沿了,在他家之外,只有散落着的三四户人家,便道,“住在村子外面一些也比较安静,挺好的。”
董武看了看他,答道,“村子里闲话多,住在外边一些自在,我父亲以前就这样说过。”

宋篱觉得很有道理。

 

第十七章 杏林


沿着大路走到村尾,那里有一株非常大的榕树,榕树一边是一条河,另一边有路延伸向远方,在距离榕树不远处有个小庙宇。
董武指着延伸出去的路道,“从这里往下走,可以到县城,走得快大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也可以坐船去,也差不多大半个时辰。”

宋篱看着被雾气缭绕着的河面,点了点头。
董武带着他绕过那个小庙宇往后面的山梁上走。
这并不是多么高的山,山上也有一些人家,有些地,还有树木。
往山上走有不矮的糙,早上露水很重,董武把带来的蓑衣给宋篱穿上,宋篱穿着蓑衣觉得很不舒服,又重又限制行动,便说道,“不披这个蓑衣不行吗?”

董武给他整了一下领子,道,“露水太重了,不穿蓑衣,你衣服会打湿。”
宋篱道,“就让衣服打湿呗。”
董武不赞成地道,“衣服湿了,这么冷,你会生病。我牵着你走,不费事,别把蓑衣脱了。”

宋篱只好穿着这么个东西,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背了乌guī壳的乌guī。

往山上走有一条不窄的石阶路,两人往上面爬,东天边已经染上了橙红的朝霞,东边的一切都浸在那一层红色里,从远处流下来的河流似乎是带着一层金光缓缓流动,西边是他们村的村落房屋,一座座黑压压的瓦屋顶,白墙黛瓦,深绿的树木,还能够看到有黑点一样的人影从村落里走出来走在路上……
水稻已经长得很好了,水田里是绿油油的一片,几株桑树点缀在田坎之间,宋篱想,要是他有相机,他一定要把这些全都记录下来,因为这一切都太美了,而他此时只能睁大了眼睛,将眼前的一切深深刻进脑海里。

爬了没多久宋篱就累得直喘气,脚也沉重地似乎不是自己的一样,背上的蓑衣更是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一步也走不动了。
而董武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累,连气息都和没爬这么高的山坡一样平稳,宋篱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喘着气道,“先休息一会儿吧,背着这个蓑衣太重了,我走不动了。”

董武看他那夸张地挂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就笑了,扶着他让他在自己身上靠了一阵,休息了一会儿宋篱说可以走了才又继续,还没走出五十米,宋篱又不行了,直喘气,眼前发黑,扒拉着董武要休息,董武将背上的背篓取下来,在宋篱面前蹲了下来,道,“来,爬我背上,我背着你。”

宋篱喘着气拒绝道,“不,不用了,我自己走……”

“快上来吧。”董武要求着,抬眼非常严肃地看着宋篱,宋篱被他看了一眼,便心里动了一动,趴到他背上去了。看来董武还挺有大家长的威严,宋篱每次被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的时候就没办法反抗他了。

董武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一只手提着背篓,步履并不比刚才来得重,往山上爬得很轻松。
宋篱开始还有些别扭,手撑着董武的背不靠在他身上,但渐渐就把整个身体趴在了董武的背上,手也环上了董武的脖颈,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看一看周围的景色,觉得被人背着走果真不错啊。

宋篱比董武小很多,身高还不到他的肩膀,对于董武来说,宋篱实在太轻了,背着他和没背东西差不多。
但是,心里的感觉却很不同,想到宋篱在他的背上,他就无比欢喜,心跳似乎都变了,变得欢快了起来。

山上有不少李子树和桃树,也没见有人照看,果子都长得很好,在早晨露珠的映衬下闪着晶莹的光亮。

东天边已经是辉煌的金色,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了半张脸,红彤彤的,一瞬间,整个大地,都被那金光染上了,宋篱觉得那太阳的第一缕光线是she进自己的眼里了,以至于那一瞬间他jīng神恍惚了一下,然后看到山下的世界在辉煌的太阳光里明亮起来,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活力。

宋篱问董武道,“你累吗,我下来自己走吧!”
董武道,“不累,再过不久就到了,我背着你就行。”

两人走过山上一个小小的村落,再走了一段路,董武就道,“到了,你下来吧!”
宋篱从董武身上爬下去,看到一条小路绕过去就是几株杏树,他指了那边道,“是那里吗?”
董武点点头,“嗯,再过去一些就有更多,一共有八十七株树。”
宋篱想八十多株树算是不少了,而且这个周围都种着杏树,加上这些别人家的,整个山坡该有成百上千株吧,于是感叹道,“杏树开花的时候是不是满山都是杏花的粉白色,那时候是不是非常漂亮!”

董武朝他露出个笑容,“明年这些树再开花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到时候你自己来看吧!”
宋篱也笑起来,答道,“好!”

树上的杏子大部分已经变成了成熟的huáng色,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带着点青色的,每一树都挂满了果实,看起来非常漂亮,宋篱目光在杏树上转,道,“真漂亮啊!”
董武笑着伸手从树上摘了一个熟透的金huáng色的大杏子在手里,用手好好擦了外皮,然后递给宋篱,道,“吃吗?”
宋篱接到手里,看到杏子这么诱人,便掰开来,自己吃一半,把另一半递给董武,董武接过去放进了嘴里,宋篱也把自己的那一半慢慢咬着吃,才吃第一口,他就被酸得眼睛马上眯了起来,不断咂舌,道,“怎么这么酸。”

董武看他那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就笑了,道,“这种杏子专门用来做酸杏gān,用了糖腌制之后依然带有酸味,可见这样gān吃的确是很酸的。”

宋篱看董武面带笑意地给他解释,就埋怨道,“你是不是故意不提醒我呢,你刚才吃怎么就不说酸,专等着看我被酸是不是?”
董武笑着道,“不是,就是让你尝尝而已,要是说了,你估计就不尝了。”

“这么酸的东西你让我尝。”宋篱瞪着眼睛,把手里没吃完的扔掉了。
董武好笑地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面走,道,“前面有几树杏子不是这个品种,不酸,我带你去摘来吃。”

宋篱这才脸色好点。

太阳升起来,照在杏子林里,从树叶fèng隙里照下来,带着清晨露珠的果树都晶莹地异常可爱。
宋篱问起一个问题,道,“都没人来看着这些树,不怕别人把果子偷了吗?”

董武不想他会这样问,想了一下才道,“还没听说有谁家里丢过杏子呢。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做什么要偷别人家的,而且,这杏子这么酸,除了用来制杏gān,空口吃这个多吃两个就能酸掉牙了。”

宋篱只能想是古代人太朴实了,没人有这种偷窃习惯,于是只好不再说这方面的问题。
在这里,道德规范是很严格的,国家有严格的律制,在国家机器之下,下面还有宗族的规范,甚至一个村也都是大家互相监督着,村中的长者有处理村中纠纷的权利和责任,所以,除了不想好好过活了,谁都不会去违反这些人们思想里的规范。
要是遇到有什么纠纷,一般是先在家族里协调解决,家族里无法解决后再让村里的长者来评理,在村里依然无法解决的,还可以请更加让人信服的德高望重的人来帮着评判,而这样依然无法定论,或者纠纷双方依然不服气的,这才会告到衙门里面去。
古代人在自治方面是非常在行的,虽然这种自治很多时候让人觉得不公平,但是却是约束人最好的方式。
所以,闹到衙门里去的事qíng一般都是比较大的事,jī毛蒜皮的事qíng不会闹过去。

宋篱并不清楚这一套,所以总是会问出一些让董武奇怪的问题来。
董武带着宋篱将山坡上所有他的杏树都看了一遍,太阳已经升得挺高了,那几株董武说的比较甜的杏树在山坡的靠外边的位置。
宋篱坐在山边的石头上,身上的蓑衣总算脱下来了,身体马上就觉得轻松了,他眯着眼看着山下风景,董武从树上摘了不少杏子下来,堆在宋篱坐的石头上,道,“吃吧,这个不太酸。”

宋篱刚才被酸怕了,拿着一个杏子看了良久,又问道,“真的不酸。”
董武点头,而且自己也吃了一个,宋篱这才擦了擦杏子吃进嘴里,这个杏子比刚才董武给他的那个要小,颜色偏橙huáng,但是的确是要甜很多,宋篱吃了,说道,“果真不太酸,味道还挺好。”

董武在他头上摸了摸,像是宠着一直小动物,道,“你在这里坐着吃,不要乱跑,我去摘一些杏子背回去。”
宋篱点点头,坐在石头边吃杏子边晒太阳边看风景边等董武。

董武离开了很长时间才背着背篓回来,回来时背篓里装了很大一背篓杏子,而宋篱也已经把董武给他摘的杏子吃完了。
董武把背篓放在石头上,看到宋篱吃了那么多杏子,皱着眉头道,“杏子吃多了不好,我再摘一些你吃的回去,不过今天可不能吃了。”

宋篱赶紧道,“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你再让我吃我也吃不下了,嘴里全是酸味。”
董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又摘了一些甜杏子放进背篓里,然后用蓑衣盖在背篓上面,背起来,拉了一下宋篱的手,道,“走,回去了。”

宋篱对这山上依依不舍,“这就回去了吗?”
董武道,“你想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呢,该回去吃午饭了。”

宋篱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刚才吃了那么多杏子,早饱了,回去了肯定吃不下饭。”

董武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从杏子林走出去,走上石阶山路,下山去的时候,路上也遇到几个山上的庄稼人,大家看到董武都要打一下招呼,问一声,“武郎来看杏子吗?杏子大多都熟了,该下树了。”
董武应着,别人看到宋篱,几乎人人都要呆愣一下,然后不免要问两句,“这就是你的那个天仙媳妇吗?果真长得很俊啊。”
宋篱每次都被说得不好意思,心想自己一个男人,却要被人这样品评,还真是让人尴尬,于是侧身微躲在董武身后避开别人的视线,却被人当成他是在害羞。

走下山,在山下大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人,这里的人都互相认识,全都要热qíng地招呼几声,看到被董武带着的宋篱,不免都会愣上几愣,然后赞一声董武的媳妇果真长得俊。只把宋篱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只沉默着跟在董武身边。

这还是董武第一次带着宋篱出门,之后村里的人们闲下来不免就要说几句总算看到董武的新媳妇了,说他的新媳妇长得怎么怎么样之类,别人之前本还要说董武的那个新媳妇只是长得好看,却是娶回家去供起来的姑奶奶,她那个样子,哪里是能gān活的,之后村里的叔辈吃过董武家饭的,就要说一句董武那个俏媳妇一手灶房功夫了得,做出来的东西比县城里酒楼里的来得还要好。
其实村里正儿八经没有几个吃过县里大酒楼里的菜,不过,话这样一说出来,男人们看董武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心想他怎么这么好命,媳妇漂亮不说,还做一手好饭,而且在家里也能gān,看着娇滴滴的不大声说话,脾气好,董武真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能够娶到这么个媳妇啊;而村里的婆媳们看宋篱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以前大家只是想他漂亮就漂亮呗,不能gān有什么用,现在人家做一手好菜,村里最有名望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都说他的好话,不免婆媳们看着他就要酸溜溜一阵。

 

第十八章 栀子花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升到中天,董武怕宋篱被晒得不舒服,便给他戴上了糙帽。
院门半掩着,李婆婆在家里,宋篱进堂屋就把糙帽取下来扇风,现在已经农历五月初,大中午晒太阳还是挺热的。

董武将背上的背篓放在桌子上,把蓑衣放进柴房里的墙上去挂着,李婆婆从厨房里出来,道,“回来了,饭做好了,吃饭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