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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篱一脸沮丧,董武站到了他身后他都没有意识到,董武从他手里拿过梳子倒吓了他一跳,他抬起头来看董武,眼眶里带着一丝水意,董武问道,“怎么了?”
宋篱低头长叹了口气,道,“我手是不是很笨啊,连头发都不会梳。”

董武诧异了一下,然后很是宠溺地摸了摸宋篱的头顶,道,“梳头发与手巧手笨没有关系,以前听别人家婶婶说,多吃jī翅膀就会变得很会梳头发,你大概是jī翅膀吃少了吧!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你不会梳,我可以给你梳。”

宋篱才不相信那一套jī翅膀的理论,但是心里却因为他的话变得舒服些了。

董武为他梳好了头发,便说道,“起来吧!我来把房间里遮一遮,以免拣上面的瓦落下灰来把里面弄脏了。”

于是宋篱和董武一起拿了竹篾编织的席子将大件家具掩起来,董武又让宋篱在他拣这间房的瓦时不要到这间房里来,担心会掉东西把他砸到了。

宋篱应了,于是到院子里去坐着,本来还想做点什么事,后来发现能做的事qíng董武一大早起来已经做了,他只能端了个椅子去坐在桃树下看书认字。

董武搭了很长的梯子在围墙外面的墙边,于是他将瓦担到外面去,然后又把瓦拿到房顶,这才开始拣起卧室房顶的瓦来,宋篱看了一会儿书,也出院门到侧边的墙外去,站在外面的菜地里问道,“要不要我帮什么忙?”

董武又下梯子来拿一些新瓦,道,“爬梯子不安全,你gān你的事qíng去吧,这里你不用帮忙。”
宋篱只好站在那里看了一阵,又跑回院子里去了。

坐在树荫下看了一会儿书,掩住的院门就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了,宋篱看过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在那里探头探脑,他站起身走过去问道,“有什么事qíng吗?”

那个小男孩儿看到他马上红了脸把头缩了出去,宋篱过去把院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四五个小男孩儿,还有两个女孩儿,里面有昨晚送花来的那个男孩儿和女孩儿,他“咦”了一声,问道,“是有什么事qíng吗?”
大家看到他出门来,全都红了脸要跑,宋篱马上叫住昨天送花来的那个孩子,道,“喂,你别跑啊,昨天的花很香很好看,谢谢你母亲和你了,你要不要把昨天的篮子拿回去。”

那个男孩儿最后还是跑掉了,宋篱站在门口觉得莫名其妙,真不知道这里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奇怪。
他又走回院子去,把院门掩上。
董武在房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看了复又坐回椅子上的宋篱一阵,叫他道,“宋篱,你给我提一壶水来我喝。”
“哦,好。”宋篱应着,进了厨房提了泡着薄荷的茶壶拿了一个大茶碗放进有盖子的篮子里,出院门转到房屋侧边地里,董武从梯子上下来,宋篱给他倒了一碗水递给他,看到董武因拣瓦两只手都黑漆漆的,于是就把碗直接凑到他嘴边去了,董武就这样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碗水,宋篱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和董武,回过头去,看到还是刚才的那几个孩子躲在一边的桃李树后面探头探脑。
宋篱问董武道,“他们在做什么呢?”
董武朝那几个孩子喊道,“你们再在这里,我告你们爹娘去。”
那几个孩子于是赶紧跑掉了。

宋篱看着那几个孩子跑掉,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嘀咕道,“那个林娃儿不要他家的篮子了么,让他拿回去他也没应。”

董武又上了房顶,宋篱只好又回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院子门又被人推开了,宋篱噌地一下站起身冲过去,看到还是那几个孩子,他真对这几个孩子无语了,他们不在家帮着gān活么,一直在他家来做什么,而且总是在这里转悠又不说为了什么事qíng。
宋篱正想质问他们,刚才开院门的那个男孩子突然将一把huáng葛兰的花塞到他手里,然后跑掉了,昨天送栀子花的那个男孩子看来是里面最年长的一个,因为宋篱从小养尊处优,身体又长的小,所以看起来并不比这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大多少,他走上前来,衣服兜着好些栀子花的花苞,结结巴巴说了两句话,道,“你……你说这个……好看,我又摘了些。”
他把花倒在院子里,然后拉着他妹妹走了,宋篱赶紧叫住他,“你把你家篮子拿回去。”
他推了他妹妹一把,那个小女孩儿跑过来,宋篱去房屋檐下把那个篮子拿来给了她,而且还捡了好些甜杏装在篮子里,道,“提回去吃吧,谢谢你们家的花了,不过,我这里花够了,不再需要更多的,你们别再摘来了啊!”

那个小女孩儿把篮子提着跑到她哥哥那里去,宋篱又朝他们喊了一句,“也不要再在我家这里探头探脑,董武会来打你们哦。”
宋篱觉得自己这个威胁很是有用,因为那几个孩子跑了果真没有再回来了。

董武看他这个样子,在屋顶上笑了起来,然后又低头专心拣瓦。

宋篱一上午将前面的主卧室隔间堂屋和厨房以及厨房边上烧火的拖屋都拣好了。
因为厨房在拣瓦时弄脏了,午饭两人是去李婆婆家里吃的。
李婆婆家里只得两间卧室兼具储藏室的功能,还有一间厨房,厨房便也用作堂屋用以招待客人和吃饭,宋篱在她家里吃了饭,几只jī跑进厨房里来,将漏在地上的米粒啄着吃了,又来啄他的脚,把宋篱吓了一大跳,再不敢在李婆婆家里多待,之后就回家去了。
中午宋篱睡午觉,董武便把家里几间拣好了瓦弄脏的房间打扫gān净了,等宋篱醒来,家里前面的房间便又是gān净整洁的。

他坐在卧室里桌边倒了杯水喝,看着桌上cha好的栀子花和huáng葛兰发呆,他前段时间还想过等清楚了这个世界,他要离家出走去寻找自己的人生,现在被董武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董武已经成为了他心底最亲的亲人,他以后真的能够离开董武走得掉吗?

董武已经在拣后面几间房的瓦,李婆婆过来了,在将已经yīngān了一些的酸杏熬成杏子酱,看到宋篱已经起来,便说道,“你来和着杏子,我来烧火。”
宋篱赶紧应了跑过去。
在柴房的芦柴三度将宋篱的手指割伤之后,董武已经不让宋篱烧火了,李婆婆也不再勉qiáng他。

锅里是半锅去核yīngān到蔫蔫的杏子,加了水煮烂了,便倒了两斤白糖进去,这时候就要不断搅拌,以免糊掉,而这时候烧火也需要技巧,要很小的火,但是又不能熄掉了。
宋篱一直在那里搅着锅里的东西,手酸到要命。幸好不再需要烧火,用灶里余留的火气就够了,李婆婆进了厨房来接过他手里的锅铲搅动,看到宋篱退到一边捏着酸疼的手臂就说道,“你可真是朽木做的,和了这么一会儿就手酸了。”
宋篱只好讨好地笑笑,他总结出经验,在李婆婆嫌弃他的时候,他只要露出讨好的笑,她就会放过他了。
果然,李婆婆再不说他,而是说道,去把外面晒着的罐子拿进来,一会儿就能够起锅了。

宋篱赶紧跑出去拿,李婆婆在后面喊道,“你跑慢点,又磕到门槛上有你受的。”

杏子酱装了两坛子,小的李婆婆抱回去,大的留给宋篱他们放在后面小卧室里的柜子下层,她说道,“以后包汤圆,做杏子酱糖水吃都好,不过这东西虽好吃却贪不得嘴,你别空口给吃完了。”
宋篱心想自己又不是嘴馋的人,才不会将这么罐杏子酱吃完呢。
他不知道他会给李婆婆留下贪嘴好吃的形象,全是他之前在病重时董武给他买了一包蜂糖糕的错,蜂糖糕是一种很贵的奢侈品,价钱是白糖的五六倍,李婆婆平时用白糖都觉得làng费,更何况董武一下子就给宋篱买了两斤蜂糖糕,宋篱没用几天就把全吃光了,吃得一向节俭的李婆婆心口那个疼。

 

第二十章 印记


下午董武拣完了自家的瓦,又去将李婆婆家的瓦拣好了。
宋篱在家将后面几间因拣瓦弄脏的房收拾gān净后便开始做晚饭,晚上吃青菜炒饭,就红烧茄子,土豆烧ròu。
李婆婆在自家里收拾东西,便是chūn英过来烧火,两人隔着一个门边做事边说话。
chūn英说道,“我过两天去县城里接活买线,宋篱,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么?”
chūn英已经俨然将宋篱当成她的好友了,也许是当成姐妹,总归是很多事qíng都和他说。
宋篱对那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道,“等霉雨来了,董武说让我去他舅舅家里住几天,到时候我要住在县城里,估计不能和你一起去买线。”

chūn英很是失望的样子,脸色黯然地叹了口气,道,“母亲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的,每次她和我一起去,我便什么都得按照她说的做,想买点自己想的东西也不能,哎……”

宋篱心想原因是这样的啊,不过想来也是,chūn英都二十五六岁了,却什么都要被李婆婆管着,真是倒霉。
于是挺同qíng她的,道,“那等以后我陪你一起去吧!”
宋篱对于温柔又可怜的女xing从来狠不下心。
也许是他恋母qíng结作祟,他的母亲便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但是却是给别人做qíng妇的,她总对他说带着他走,但是在他父亲又来的时候,她便又高兴起来了,总是走不掉,后来生病了住院的时候就更是可怜,那时候宋篱还在读高中,她总是拉着宋篱的手,眼中默默含泪地把他望着,这在宋篱的心里形成了很深刻的印记,以至于看到温柔可怜娇弱的女人就会想到母亲,便再也无法狠心,甚至无法拒绝她们。
他此时也是把话说出口后才开始后悔,要是chūn英是要去买什么隐私的东西,他陪着去算什么事qíng呢。

chūn英却因为他答应了而高兴起来,说道,“那你到时候可要陪我去。县城里,杜府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有一家做胭脂的店,那一家的胭脂虽然没有太大名气,但是极是好用,我相公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我用来好看。”

宋篱只是沉默地听着,又对chūn英可怜起来,她的丈夫死了有好几年了,她还在将这些事qíng念念不忘。

宋篱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是喜欢一个人,会对她有多长久的感qíng。
他的父亲便是非常薄qíng的那种,身边新人不断,宋篱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遗传到他父亲的这种寡qíng的基因;他高中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女生,但是没过多久就没有感觉了,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喜欢过几个,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是长久的,甚至之后想起来也并不会有什么遗憾或者追思的感qíng,到工作之后,他更是再没对哪位女xing产生过想要jiāo往的感qíng,又因为家里父亲病重,他实在不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来害了别人,所以那些追他的女孩子,他也没有答应过。

此时和董武在一起,他不会去想对董武的感qíng是哪一种,在他的意识里,自然是对家人对亲人的感qíng,这种感qíng是亲密和无邪的,对于他,不会参杂□在里面,而除了夫妻之事之外的亲密都是应该的。
董武牵着他的手,把他背在背上,这对于他是兄弟之间的扶持,甚至因为董武看起来太沉稳,他在他心里已经是亦父亦兄的存在了,而董武到底心里如何想他的,现在生活得非常自在的他不愿意去想。
这自然对董武不公平,但是宋篱此时却只想去回避,毕竟,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小,他还有回避的这个问题的权利。

将青菜用开水焯熟,捞起来用冷水洗过,将里面过多的水挤掉,然后切碎,再去除里面多余的水。
将切成细丁的腊ròu放进锅里炒出油来,倒入青菜碎丁,放了调料后倒入蒸熟的米饭,翻炒后盖上锅盖,灶里不再烧火,用里面的余热炕着锅里的菜炒饭,这样米饭会更香。

宋篱盖上锅盖,从大开的窗户看到外面院门就被推开了,他以为是董武回来了,正要叫他,发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和董武年岁差不多的样子,一身灰蓝色的短打布衣,应该是村子里的邻居吧。

他进了院子就喊道,“武郎,你让我给万管事的带话,他说明天就让人来看,要是可以就明天摘。”

宋篱不知道他找董武具体为何事,便走到堂屋门口说道,“董武现在不在家,在旁边李婆婆家里给拣瓦。”

对方看到宋篱愣了一下,然后眼光些微躲闪,没敢一直盯着宋篱看,道,“你是董武的新媳妇?”
宋篱对于自己是董武“媳妇”这个社会身份定位习以为常了,道,“是啊,请问你是?”

“我是村西头的李连顺,你叫我李二哥就成了。我是来给武郎带话的,带给你也行,你就说吉明号的万掌柜的明天派人来看你家的杏子,要是行,就明天摘了,他们那边也等着早杏做杏gān送往云州府去呢。”李连顺说着也没看宋篱,赶紧往院子外面去了。

虽然村里的年轻男人不免私下里几人聚在一起就说一下董武好运,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还会说几句笑话,但是真的看到了,朋友妻不可欺,都是要避嫌的,这种漂亮娘子,多看两眼便也是忌讳。
而且宋篱和他们想象里的漂亮女人不一样,要说他们在没见过宋篱之前如何构思他的相貌的,在他们的脑海里,该是县城里风月街上涂脂抹粉的姐们儿的样子,风骚入骨话语娇人的模样,这样的女人,他们还可以在只有两人相对时调戏两句解解馋,不过,宋篱却并不是这个样子,长相好,眼睛漂亮又带着风qíng,但是,他却并不动作做作姿态扭捏,也不娇声细语,一切都自然又随和,眼神清澈,举止洒脱,对上他,就如对上纯净蓝天上的白云,看着喜欢,却不敢亵渎,也无法真的摸到手,他这个样子,既无故意和男人搭话之嫌,也无轻佻的罪过,没有人愿意说他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