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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上的确是隐隐发痛的,宋篱觉得自己的饮食习惯一向好,却不知为什么却胃痛,只虚弱地回了一句,“有点痛。”

董武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摸到他的胸口,然后又摸到胃上去,隔着布料轻轻地揉着,因为他的动作,宋篱心里变得非常地暖,胃痛似乎也因为他的动作而减轻了。

他这个身体以前是吃斋的胃,且总是□细的东西,这些时日在董武家里什么都吃,加上前段时间养额头上的伤喝药,那些药里也有伤胃的成分在,于是不免地就伤了胃,这一天他又心qíng抑郁,不明所以地伤怀忧郁,在胃里也积了气,自然就胃痛发作了。

宋篱在董武的轻轻抚慰下睡了过去,等大夫来,他也没有醒过来。
将chuáng帐放下来,大夫给他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脉,然后站起身来到外间里开药方子,道,“并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伤心过度,伤了心脉,她胃上也不大好,开一些药调养调养就好了。只这些天冷下来,还莫让她伤了风,冷到了。也要劝劝她,让她别再伤心了。伤心总是最伤身的。”

杜氏站在旁边听到他这样说,道,“不是有喜了么?”
大夫道,“并没有喜脉,她身子弱,现在无身孕倒是好事,要是怀了孩子倒不好了,孩子能不能好好生下来还不一定,对大人一定是很伤身的。”

杜氏的幻想被打破了,还是有些失望的,但在大夫的劝慰的话下便也放开了心,心想只要董武多多努力,总有一天她是能够抱到甥孙的。

大夫开了药,让家里的下人陪着去药房里拿药。
送大夫走后,杜氏又拉着董武质问起来,“大夫说她伤心过度,她和你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可伤心的,你说,她是不是不肯和你好好过日子?”

董武只好安慰杜氏道,“不是舅母你所想的,宋篱他伤心,是因为别的事qíng。”于是就把在船上听其他船客说魏家的事qíng给说了一遍,他一说,杜氏就也跟着哀叹起来,道,“魏大人家里居然遭了这样的祸事,真是老天爷没有眼啊!”

董武道,“宋篱一向听不得这些伤心事,早上出门时还是好好的,想到要来舅母家里做客,一直高高兴兴,在船上听了这事就开始难过了,一直jīng神不好,怕是因为这事想得伤心地伤了魂,故而才生了病了。”

杜氏一边叹着气便又不再说此事了,让好好把宋篱照顾着,莫要因为此时而把身子伤坏了。

下午董武要和舅父以及吴锦文一起出门去那要卖田地的陈家谈土地的问题,离开时细细地叮嘱了宋篱让他好好养着,这才不舍地离开了。

陈家就在珉阳县县城西边住着,出门坐马车过去并不需要多久,三人坐在马车上,吴锦文问道,“弟妹的病不要紧吧?”现在大家已经知道宋篱并不是因为害喜而反胃呕吐了,不过病qíng到底如何倒并不清楚。

董武道,“不是什么大病,今天他听了件伤心事,一直伤心伤了身子而已,好好调养着就会好了。”
“不是重病就好,若是吃这大夫的药不好,我倒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大夫,可以介绍他来给弟妹诊治。”
董武道,“吴兄你有心了,我感激不尽,今天这大夫看来也是不错的,先吃他的药看看,若是不行,就要有劳吴兄了,还请将那好大夫介绍给我。”

董武他们去了陈家,宋篱吃了药后下午又睡了一会儿,睡得多了便再睡不着,只靠坐在chuáng上发呆,脑子里又想起一些其他断断续续的事qíng来,这些事qíng都不是他的,但他明白,是他这个身体的记忆,他不知道这个身体原来是不是有些傻,很多事qíng都是以一种很模糊又单纯的视角来看的,于是对于那些事qíng并不明了。

杜氏做了家中的事qíng,便端着绣品坐在宋篱屋子里绣东西,看宋篱醒了坐在那里,嘴里就叨叨絮絮说些家常话,无外乎是应该如何管家,如何让下人们听话做事,又说些做菜待客的事qíng,想来是在故意给宋篱做家庭教育,宋篱听着,不时应两句,杜氏便也说得很是高兴上心,心想宋篱倒是个沉静又温顺的xing子,配着董武那老实人想来也是不错的,于是对着宋篱便也没有非常挑剔起来。

杜氏是珉阳县里首富杜家的女儿,只是是庶出的庶出,故而并没有什么高的身份,能够嫁给吴旭便也并不是她屈就了。
珉阳杜家在整个云州府甚至天朝也有些名气,但凡大富大贵的有钱人家,很少有只沾钱满身铜臭味的,杜家也曾经出过官至尚书的大人物,现在也有在朝为官的族人,而且他家也算是皇商,为宫里头提供烟油。

作为杜家偏房庶出的女儿,杜氏也是见过很多世面的人,从宋篱淡雅不拘束的一举一动和自在不做作不露怯的神态,知道宋篱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他不是个狐媚子一样的人物,故而以前担忧他不会好好跟着董武的那种担忧也就减少了不少。

说到后来,杜氏还道,“你可把你身上这病好好养好了,过几天就是杜家二奶奶的生辰,我还准备带着你去见见人,将来多走动走动,也对你和董武有些好处。”

 

第三十章 chuáng上夜话


宋篱并不知道杜氏所说的杜家二奶奶的生辰到底是指谁的生辰,想来估摸着是杜氏家里的祖母吧!
董武给宋篱说过舅母姓杜,但并没有说县上的大富之家杜家,于是宋篱便也并不知道她嘴里的二奶奶是杜家里的掌权人物的夫人。故而也并没如何上心,以为只是去杜氏的娘家见一见长辈,想来也并没有什么好见的,让董武给准备个礼物就行了。

当晚董武和舅舅有些晚了才回来,是时天色早暗下来,只廊下的风灯闪着孤零零的清冷的光,细雨依然在飘,打在天井里的碧桃树叶上,微微的簌簌声。

宋篱晚饭吃的jī汤饭,外加一小碟豆荚和酱菜,就在卧室里吃的,杜氏来说了董武他们会用过晚饭后晚些回来,便叫宋篱洗洗了先睡。

宋篱白天睡得太多,此时身体好些了便睡不着,但因在别人家里觉得不好好听主人家的话不好,于是也不敢要求点个灯找本书来给他看,只得躺在chuáng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发呆。

董武进屋来,手里端着一只罩了灯罩的烛灯。
盈盈的烛灯并不能照亮太远的地方,只在董武的周身晕上了一层昏huáng的光,将他脸上的温柔和关切照亮,映到宋篱的眼里。
宋篱看到他进来,便从chuáng上撑着坐了起来,急切唤道,“董武,你回来了。”

董武以为宋篱睡了,没想到他没睡。
他把灯在桌上放好,便走到chuáng边去,宋篱黑黑的温润的眸子凝望着他,那漂亮的眸子里含着一层温暖的水光,他在里面看到了关切和期盼,董武愿意将这一份关切和期盼理解为这是宋篱对他的爱。

他的心里一暖,又激动起来,甚至想倾身过去亲吻他,但他其实只是在chuáng边坐下了,把宋篱身上的被子给他仔细压了压,道,“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回来。”宋篱只是随意说出这一句心中的话,声音轻轻的,却不知道给了董武怎样大的鼓励和感动,董武一把将宋篱搂进了怀里,宋篱惊得一颤,拿手抵住他的胸膛,“你……”

董武却并不放开他,扯着被子将他裹好,将他搂得更紧了,道,“已经谈妥了买田地的事qíng,明天我就和舅舅跟着他们坐船去窑云县看田,将契约签了,然后规划规划,估摸着至少得有七八天才能够回来。”

宋篱这样被董武抱着,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感受到董武剧烈的心跳,感受到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他有力的臂膀。
宋篱心里并不是反感,也不是厌恶,只是不太适应,觉得有些不自在,身体僵着,不知道手应该如何放,不知道应该如何畅快地呼吸,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控制自己越发激烈的心跳和自己也能够感受的发烫的脸……
但是,听董武这样的话语,他渐渐将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不知怎么地,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手紧紧抓着被子,心跳依然咚咚咚跳个不停,脸颊也烫得不得了,却并没有将他推开,而是低声“嗯”了一声。

董武想亲亲他,但自知不能一次太过分,不然宋篱定然会反感他。
在他越来越在乎宋篱,越来越爱他的时候,以前宋篱撞墙的事qíng就在他的脑子里感受越分明,甚至让他害怕。他的娘子,他如何能够让他再去撞一次墙,让他受到伤害。

房间里一时间突然陷入了寂静,宋篱在董武的身上靠了一阵,又觉得气氛尴尬起来,便动了动身子,道,“你和舅舅在路上千万小心。”

董武道,“舅舅经常出门在外,这些自然明白,我也并不是莽撞无能之人,你且放心吧,不要忧心过度又病了。”

宋篱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矫qíng地伤心伤坏身体的人,从董武怀里别别扭扭地撑起身体来,然后躺到chuáng里去了,道,“你不是说时间已经晚了么,你明天要走,且早些睡吧!”

董武应了,出去洗漱了一番才又进屋来,脱了外衫穿着亵衣裤爬上chuáng去。
因为这是在舅舅家里,他们家只给这张chuáng配了一chuáng很大的被子,等董武掀了被子进到被窝里来,宋篱被他的动作一惊,嘴里正要说“你怎么盖我的被子”,这才反应过来chuáng上本就只有一chuáng被子,要是董武不和他一起盖,又该盖什么呢,他只好把话憋了回去,又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董武身上扯了扯。

董武躺在他的身边,虽然盖在一chuáng被子下却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伸手握上了他放在胸前的手,宋篱身体颤了一下,听董武问道,“身子好些了吗?胃上还痛不痛?”

宋篱赶紧摇了摇头,手也不太好意思把董武的手避开,道,“好多了,吃了药,胃也不痛了。”

董武又往宋篱身边挪了挪,宋篱的身体一僵,以为他要搂着自己睡,董武也许是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把动作停了下来,再没靠近他一分。

宋篱能够感受到董武的呼吸,热热的,呼在他的脖子不远处,宋篱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想到舅母说的要去给那个二奶奶祝寿的事qíng,就说道,“舅母说她二奶奶的生辰就在几天后,她说要我跟着她一起去,到时候是不是应该送些什么礼,我对这个没什么经验,你觉得应该怎么送?”

宋篱之前在董武面前叫舅母一直是叫做“你的舅母”,这还是他第一次把那个“你的”去掉,这已经让董武高兴起来,又听他询问送礼的问题,这不正是夫妻俩在被窝里谈论的事qíng么,就更让他欣喜了,把身体转过来对着宋篱,道,“舅母的二奶奶,倒没听她提过是什么人物?那要送礼,估计得问问她该怎么送才行。”

“哦,”宋篱应着,突然又想起来杜氏说的是“杜家的二奶奶”,他想起来以前看红楼梦的时候,是将大家里的夫人唤作奶奶的,而并不是指祖母。
他发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我说错了,舅母说的是杜家的二奶奶过生辰,杜家的二奶奶,你认识么?”

董武听他这样一说,倒反应过来了,道,“杜家的二奶奶,这个倒是知道的。的确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东乡楼的几个大师傅都请进他府上做鱼去了,东乡楼还为此向我家定了一百二十条大鱼,他们要亲自去我们鱼塘里打鱼起来,我jiāo代了米叔和顺子他们顾着这事,东乡楼里的管事和师傅我都是很相熟的,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宋篱听了,觉得董武话虽说得多,却没说到他需要的答案上,于是也翻身过来对着董武,拿手推了推他的手臂,道,“我是问你送礼的事qíng,你扯了这么些话,正事偏没说。”

董武笑了笑,即使在黑暗里,他似乎也能够看清宋篱的脸颊一样,不由得心里一阵dàng漾,道,“送礼这事,我却是不清楚了。杜家是县里的富贵人家,因在云州城和京城里都有宅子,留在这老家县城里大多是女流,我们男人怎么能进去,我是从未进过他家门的,也不曾去给他家谁拜过寿,自然并不清楚,舅母说要带你去,我其实不太赞成,她如果硬是要带你去,送礼之类,看来还得问她。”

宋篱想到原来杜家果真是富贵人家来着,便不想去和一堆女人掺和了,道,“我也不想去。”又叹了口气,“要是她硬要带我去可怎么办?”

董武笑了笑,“你就说身子不舒服吧,她必定不能bī你了。”
宋篱也笑起来,心想董武这人果真不如他看起来的老实。

董武想了想又说起来,“舅母是杜家里出来的女儿,虽然是排不上的偏房的庶出,但那也是她娘家,又听舅舅说,也许是这几年他生意做的好,舅母在娘家里也颇能抬头了,舅母便也和娘家关系好起来,时常有走动,舅母想着要给小珍找个好夫家,杜家倒认识更多上层人一些,故而不得不时常走动着……”

宋篱惊了一下,“小珍那么小,就要找夫家了?”
宋篱吃惊的话让董武愣了一愣,道,“已经八岁了,好好看一阵,选一选,等十三岁上就要定亲了,再过两年也就嫁过去,舅舅舅母就只有小珍一个女儿,早早地开始给她看夫家也是一定的,以免时间晚了来不及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