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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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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千洐大喜,深深拜倒。因破月而起的愁苦,也暂时置于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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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破月往王府中走了几步,心头忽生异样的感觉。

她霍然回身,却只见两扇朱漆大门,已关得严严实实。

慕容湛见她怔然回望,快步上前,柔声道:“有何不妥?”

破月静默片刻,摇头:“没什么,约莫是乏了。”

一旁王府管家忙殷勤对侍女道:“快扶王妃入内休息。”

破月摆摆手,不让侍女上前,长裙拖曳、步摇轻晃、面沉如水,缓缓走入廊道,顷刻便没了身影。

慕容湛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走远。片刻后,他才走入书房,唤来暗卫。

他常年在军中,根本没有暗卫这种人马。这一次,却是破例跟皇兄借人。皇兄当时还有些意外:“能令你如此大动gān戈,找的是何人?”

他答:“军中兄弟。”

他没有直言,是过命的兄弟。他慕容湛能为之肝脑涂地的兄弟。

只是这一次,暗卫的答案依旧令人失望。

“王爷……无鸠峰里里外外已找遍,下游的江河中也打捞过,确实没有找到步将军的尸体……”

慕容湛闭了闭眼又睁开,平稳呼吸,仿佛这样就感觉不到心头钝痛,看不到肺腑里血ròu淋漓。

步千洐于他,岂止是手足兄弟?

当日,他得到步千洐的消息,知道他去了无鸠峰,破月也在。他在帝京呆了数日,对他们甚为思念,便向皇帝告了假,借巡视军务为名,往无鸠峰去了。

未料赶到无鸠峰下,才知已翻天覆地。

沿着狭窄崎岖的山路,处处都是尸身。抓住一个赤刀门逃下山的弟子,断断续续才知山上惊/变。

按照大胥的惯例,官府向来不理武林纷争。然而这一次,慕容湛没有迟疑,直接到就近州县提兵,数千兵马,封了无鸠峰。

然而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们不知所踪。

惶惶然在峰下守了数日,直到清心教众送来昏迷的破月。

他又惊又怕。

因为只有颜破月。

“步千洐?”那教众蒙着脸,语气极冷傲,“他死了。他武功太差,当日就被打死了,尸首被人丢下了无鸠峰,我们许多人亲眼见到。诚王殿下,你会善待这位姑娘吗?”

他全身发冷,喉中仿佛被什么堵塞。怔忪许久,他才恍恍惚惚对清心教众道:“本王以慕容氏起誓,会善待她一世。”

那晚,他独坐在无鸠峰下,喝得叮咛大醉,浑浑噩噩间,眼前只有步千洐昔日慡朗不羁的音容笑貌。暗卫只见他黯然独坐,沉静不动。却不知他心痛如刀绞。

而她在马车里翻来覆去,苦苦挣扎。

直到他将她抱入怀里,她才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得救,蜷在他怀里,蹙眉痴语,泪水沾襟,一心一意只是在梦里找寻“千洐”。

而他被她搂着脖子,被她的脸紧紧贴着,一低头,便碰上了她的唇。意识还未反应,唇舌已经不受控的朝那娇嫩滚烫的红唇,朝那肖想过千万遍的红唇,颤抖索求。

然后她便如溺水的人,绝望而热烈的回应。

而他抱着她,僵坐如木偶,唯有唇舌,缠绵似水,激烈如火。

她终于以为良人归来,心满意足在他怀里睡去。

而他酒意醒了大半,呆呆抱了她一宿、望了她一宿,只觉得满心痴迷,痛不堪言。

“王爷……还继续找吗?”暗卫的声音,惊断了慕容湛的思绪。

“继续找。”慕容湛恍然回神,轻声道,“若王妃问起,只说人还没找到,生死未卜。”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昨天有读者留言说,阿布不能就这么走了,应该继续坦dàng的去爱小月。我认真想了想,以他的xing格,现在自然觉得,将破月托付给小容是最幸福。否则,他现在如果跟破月相认,后面怎么办?一、跟破月住在容湛府里,让他庇佑?那成什么了?二、带破月逃亡?然后被全武林和颜爹再整死一次?我觉得他这种大男子主义(别否认,真的是),应该是会选择放弃了

二更下午三点

☆、51

破月今日随慕容湛进宫觐见诸位太妃,一路言笑浅浅、姿容娴熟。此刻回到房间,她全身力气便似被人抽走,心肝似乎也麻木下来。

她独坐了一会儿,抬眸望着满室大红,这还是前几日成婚时的布置,处处喜庆。

只除了一处。

她的目光滑向檀香木案,上面架着一把暗沉古朴的刀,血气隐隐,与满室jīng致奢华,格格不入。

那是鸣鸿。

她起身,拿出手绢轻轻擦拭。其实刀上并无落尘,但每当她心神不定时,握着这把刀,便能安心。

六十四日了,她想,从她醒来到现在。

一个半月前,慕容湛将她带回了帝京。一路上,两人话都不多。他骑马在车外护卫,始终面若冰山沉默寡言;而她大半时间都坐在马车里,反复的想那晚在无鸠峰顶的场景。

想每一个追杀者的容貌,想他身上的每一个伤口,想他双目赤红如鬼,想他背对着她,又冷酷又傲慢的道:“……在下今日便为她舍了xing命,向诸位英雄讨教一二”。

只要想到任何关于他的细节,她的心就被一种莫名的,也是陌生的qíng愫填满。

这种感觉,跟之前的感qíng完全不同。之前是很甜,很涩,很悸动,也很不安。没见到他的时候,痴痴缠缠的想起就满心欢喜;见到他的时候,一颗心仿佛要被他塞满。

可如今不同了。记忆中任何有关于他的,他的刀、他的侧脸、他的嗓音,甚至只是他的名字,步千洐,或者只是步字、千字和洐字,都有了触目惊心的味道。那种感觉很厚重,像宿命,压得她喘不过气;又像是咒语,在她身体深处下蛊,只要想起他,血脉和心跳都会快一个节奏。

世界空旷下来,而她的心已经满溢。

抵达帝京那日,慕容湛迟疑片刻,对她说:“还没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冷凛的语气大概令他有点吃惊,她却只是笑笑,“否则咱们不放弃。”

慕容湛点点头,她故意不看他眼中隐约的泪意。

而她从此,绝口不提步千洐。

除了等待。

一具尸体,或者一个风尘仆仆、笑容散漫的归人。

然而抵达帝京第二日,皇帝便招诚王觐见。

还有破月。

“皇上听说颜小姐跟诚王一起回来,很是高兴。还招了颜大人进宫父女相见呢。”传旨的宦官如此说。

破月与慕容湛俱是一怔。果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怕宫中那两人,都将一切内qíng摸得清清楚楚。

而后锦冠华服、重重宫阙、三叩九拜。

破月没料到,皇帝是这样一个清隽、温和的中年男子。雍容的龙袍、低沉的嗓音、乌黑的眉目,俊美却慈祥。只是与慕容湛相似的狭长凤目中偶尔一抹锐光,深不见底,提醒破月,这是当年五龙夺嫡中唯一还活着的真命天子。他的锋砺,早随着岁月不动声色的沉凝,只余温润而厚重的表象,主宰天下众生。

皇帝看到破月,眸中只有极浅的笑。反倒是对着慕容湛,嘘寒问暖、眉目生动,听他愧疚的说擅自提兵封了无鸠峰,皇帝哈哈大笑说他骨子里终也有慕容氏的血xing。

破月静立一旁,眉目不动。偶尔感觉到头顶两道极具压迫xing的目光,她只当是白炽灯。她已不再是昔日的颜破月,她心里已沧海桑田,无人能撼。

直到颜朴淙也进了勤昭殿。

朱紫官袍、颀长身姿,缓缓的步伐却似有千斤重。颜朴淙在她身旁轨道,三呼万岁。平身之后,徐徐侧眸望着她,玉面仿佛凝了皑皑霜雪:“月儿!”

她心里忽然觉得好笑。

才三个月不见,她怎么就不怕他了呢?

她从来是怕他的,细长的眉眼、薄怒的面容、qiáng势的双手,每一样,都叫她冷汗直流。可如今,她看着他震痛和喜悦的表qíng下,眸中却只有她能看懂的玩味和威胁,她忽然就觉得好笑了。

颜朴淙,我是你的棋,难道你就不是别人的棋?

“爹……”她柔声唤道,凄凄婉婉。

“颜卿,你们父女多日未见,十七弟又不知轻重,先将她带回了府,让你们父女今日才团聚。朕准你携女儿先退下。”皇帝笑容沉静、体贴无比,叫人看不透他的用意。

颜朴淙谢恩,起身时已动作温柔的执起破月的手,只是暗中力道却大得破月半边身体已经麻痹。

“皇兄!”慕容湛还未想好理由,已惊呼出声。只是天下间,有什么理由,让女儿不回父亲身边、不回名义上的家呢?

沉静的暗涌里,慕容湛的yù言又止里,忽听一道清脆娇软的声音道:“我不回去。”

满座沉寂暗惊。

破月猛的提气,寒热气流便似一把匕首,从她的脉门逸出,刺向颜朴淙的手腕。其实这法门她用得并不纯熟,而且即便她真的熟练运用全部内力,也绝对不能与颜朴淙为敌。

只是两个多月来日日练习,今日忽然偷袭,倒也令颜朴淙措不及防,指力一松。

手上重压骤减,她故意做了个很大的甩开颜朴淙手的动作,引得众人侧目,然后朝皇帝深深拜倒。

“皇上,小女子不想回去。”

“月儿,休要御前失言!”颜朴淙冷喝道。

“哦?你为何不想回去?”皇帝似乎觉得有些意思。

“我不认他做爹爹。我今日不能再忍了。爹,你一直怨母亲跟马夫跑了,从小不喜欢我,动不动就迁怒鞭打,从小到大,我何时吃过一顿饱饭。你明知陈随雁有异心,还将我嫁给他,受尽折磨;明知我流落在外,却不找寻,任我受尽颠沛流离之苦。若不是遇到了诚王殿下,我早已命丧huáng泉。我是你亲生女儿,可你何时把我当成女儿?颜府于我,就是阎罗地狱,我不回去。”

一番话语,徐徐道来,沉静有力。像是在述说另一个人的遭遇,更像被伤透了心之后的麻木和坚定。

皇帝身旁的大太监,面沉如水;小太监们个个垂着头,怕泄露眼中的惊诧和兴奋。然而谁都清楚,今日之后,颜朴淙大人刚正严谨的威名旁,都会放这个狠毒nüè女的屎盆子。

慕容湛怔怔望着她,她瞄他一眼,眉目平和、特别严肃正经。

然后他就笑了,有点温柔,又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