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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王爷跳下马车,都有些惊讶,但不敢问。护卫队长连忙将自己的马让出来,慕容策马行在车旁,望着遥遥星空,忽的便生出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念头。

他想,慕容湛,你还忍得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读者留言说觉得菜农高手的出现有些突然和莫名其妙

咳咳咳,其实,昨天我已经在文下评论剧透了,他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正是因为殷似雪挑断了步的手脚筋,他才出来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教阿步的啊……

☆、53

半年后。

秋意清冷、万峰萧条。

步千洐一身破旧的黑衣,长发凌乱、蓬头垢面,满脸络腮胡子,唯有一双眼jīng光bī人。

他于山林间穿腾起跃,时不时发出一声清啸,久久激dàng于山间。而他听群山应和,豪气更胜,竟似猴孙一般,在林中极速攀援奔跑起来。

习武一十八年,他还未曾像如今这般淋漓舒畅。

若说以前的步千洐,武艺高qiáng在于jīng、稳、狠,那么现在的他,全身每一根骨骼、每一缕血脉,甚至每一寸皮肤,仿佛都随意念而动,随意收发、绵厚刚劲。

他也隐隐知道,以前跟着靳断鸿修习,靳断鸿已倾尽所能,自己的武功已经到了某个不能再逾越的瓶颈。然而与杨修苦、颜朴淙这样的绝顶高手相比,却依旧天差地别。

现在的师父为他续经接脉后,教授给他一套内外兼修的拳法,竟像是量身定做,不仅内力突飞猛进,招数更是质朴jīng悍,威力大增。

他品尝到从未有过的喜悦,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qiáng大。

他练得痴迷,他练得入魔。他几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疯魔了般日日练习。每次都要师父摇头失笑,将他拉回林中小屋,才记起自己腹中饥饿。

一晃半年而过,他竟毫无知觉,还以为才过了数日。

这日天未亮,他便来到林中。现下稍作休息,眼尖看到远处一只野鹿,不由得有些流口水。

他想生擒那野鹿,便提起内力,轻手轻脚跟上去。

刚追得几步,忽听“嗖”一声利箭破空。步千洐反应极快,闪身便躲到树后,还道是冲自己来的——因这里离无鸠峰不远,他戒心重,自然想到,会不会是武林余孽不死心在寻找自己?

按下心头微怒,他偏头一看,却见前方小鹿颈部中箭,鲜血汩汩,已然不活了。

他屏气静立,过了一会儿,便见两个黑衣劲装男子策马冲过来。

“好肥的鹿。”其中一人道,“一会儿烹制了给王妃,王爷必定高兴。”

步千洐听到他们说王爷王妃,便想起颜破月和慕容湛,心头微微一痛。心想,步千洐啊步千洐,他们已做了半年夫妻,你还有何不甘的呢?

他当日武功尽失、走投无路,见她二人成婚,虽能狠下心离开,但终是割爱相让,心痛不已。

如今半年过去,他武艺已非昔日可比,jīng神焕发、豪气充盈,再思及他二人,倒也不会如当初心痛。只余微微的落寞罢了。

他转身yù走,忽听另一人道:“你说诚王殿下和王妃,到底在无鸠峰找什么人呢?这几座山都翻遍了,找了这么久,还不死心。”

步千洐身子一僵,停步。

另一人叹道:“咱们不要多管,还是按画像找吧。听说那画像还是王爷和王妃亲自向画师口述的,一张有胡子一张没胡子,嘿,咱们可真不容易。”

步千洐沉默片刻,终是按耐不住,悄声跟了上去。

远远的,便听到溪流潺潺,隐隐有稀疏的马蹄声。步千洐索xing超过那两名护卫,一路踩着树梢,轻盈掠过。不多时,偏见前方山涧处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修一纤,不正是慕容湛和破月是谁?

步千洐呼吸一滞,放轻脚步,轻轻一跃,落在他们头顶的大树上,竟未惊动任何人。

半年不见,慕容湛和破月似乎都长高了些。他们穿着极相似的素色锦衣,只是男的清俊,女的娇妩,看起来,比从前更登对了。

步千洐先看到了慕容湛,心头微暖。目光再缓缓滑向破月时,胸口忽的就有些堵。

俏丽的小脸,还是很苍白,总像是没有血色;宽袍外的小手,就那么一点点,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滑进袖子里找不到。

而她怔怔望着远山,清黑长眉下墨眸写着淡淡的忧郁,便似那远山的愁云,氤氲得教人心怜。

步千洐原本以为自己再见到她,会心如止水。未料到只是一个侧脸,已叫他心头满是酸楚。

她是在想我吗?她是因为我,才会哀愁吗?她还没忘了我吗?

望着她清冷沉凝的容颜,他一时仿佛也痴了。

“听话,睡一会儿。”慕容湛忽然道。

步千洐忽然觉得,此时的慕容湛,跟平日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却说不上来。

“嗯。”破月点点头。约莫是站了太久,她一转身,身子竟微微一晃。

月儿!步千洐心头一紧,然后一僵。

他看到她身旁的慕容湛,毫不迟疑扶住她的身子,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你别逞qiáng。”慕容湛柔声道。

“嗯。”她低低应了句,没有挣开。

步千洐默默的想,以往小容碰月儿的手都会脸红。如今抱着她,却似轻车熟路。也对,他们是夫妻,他们已经,这样亲密了……

慕容湛抱着她,小心翼翼上了停在山道旁的马车。车帘是掀起的,步千洐看到慕容湛将破月放下,替她盖好薄薄的白色羊毛毯。

而她竟似累极,过了一会儿,步千洐便听到她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他知道她睡着了。

她约莫是病了,步千洐怔怔的想。

慕容湛一直坐在她身旁,先是看着窗外,在她沉睡后,便低头看着她,神色极为专注。

步千洐忽然有点不想看了。

可又舍不得。

舍不得他们二人。

然后步千洐看到慕容湛轻轻握住破月一只手,慢慢伏低了身子。

清俊的侧脸,在马车中看起来暗沉一片。

他的唇,缓缓落在破月的唇上,带着几分步千洐熟悉的隐忍和虔诚。

亲了一会儿,他就将双手撑在破月身体两侧,他的背,挡住了步千洐的视线。那背脊高大而温柔,也遮住了破月。

步千洐心头骤然抽痛,瞬间麻木一片。

胸中有戾气疾冲直上,骤然令他一惊,清醒过来。他别开了脸,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转身便潜入了密林中。

步千洐越跑越快,最后竟似踩着荆棘乱糙,麻木的狂奔。

一直跑到峰顶,他才大汗淋漓的回头,却见苍huáng的天地间,群山蛰伏、云雾缭绕,世间万物都是肃静而孤独的。

“既然重逢,为何不去相认?”一个声音在身后叹息。

他身子一僵,转头拜倒:“师父……”他深吸一口气道,“他们已经是夫妻,我何苦再给他们平添烦恼?”

师父望着他,点头道:“是,极是。男子汉大丈夫,本该如此。她过得好,是世间最紧要的事,哪怕她心里已没了你,你只要守着她便是。”

步千洐被他说得痛楚,却也觉得理当如此,师徒二人静静望着面前群峰,俱是黯然无语。

***

半年来,帝京风平làng静,东南两路军平定了诸个小国,大胥迎来了近十年来最辉煌的时刻,天下歌舞升平。

破月与慕容湛的相处,也渐渐形成了固定的模式。慕容湛是皇帝钦点的帝京守备军总统领,日日要去练兵;而她白日里勤修苦练,只觉得功力jīng进得不可思议。

两人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人前要做出亲密相爱,人后则是相敬如宾。有时候她练步千洐以前拿手的赤焰刀法,他会在旁观看指点;有时他在书房看书写折子,她会替他做夜宵、磨墨洗笔。

直到两个月前某一晚,她不小心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却已在他怀里。他抱她到房间chuáng上,她怕他尴尬,闭眼不醒。以为他已经走了,正yù翻身,额头却是一热——他落下一个吻,他的唇微微颤抖着,在她额头停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得离开。

这个吻实在太温柔太痴迷,破月竟然有就此沦陷在他的怀里他的吻里的冲动。

险险刹住。

因为她想起了步千洐。

世间诱惑太多,何止慕容湛。

可正如她对唐十三所说,步千洐只有一个。

他也许已化作枯骨,躺在不知哪里的谷底;他或许只是失去了记忆,懵懵懂懂生活在另一个地方,这辈子都想不起她——每当她胡思乱想起这些,就会心如刀绞。

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容是很好,可他还有母后,皇兄,有慕容氏的尊贵,他什么都有。

而步千洐什么也没有。没有父母、没有师父、没有前途,甚至没有了双眼。

若某一天他奇迹般的归来,她怎么能不等着他?难道才半年她就放弃?

所以她想,颜破月,你不过是孤独了,贪恋慕容湛的温柔qíng意罢了。

她不擅长爱qíng,于是开始僵硬的疏离。

慕容湛在家的时候,她不再练刀;他在书房的时候,她离得远远的。他进房的时候,她假装已经睡着,面朝着里面头埋在被子里。

这个过程并不愉快,但她找不到其他出路。

慕容湛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然后他也有了变化。

他开始连日不归,每日都宿在军营中。偶尔回家,也是让管家传话,一停就走。旁人只道诚王殚jīng竭虑,她却知道,他跟她一样,都怕越陷越深。

直到太医在数日前诊断判定,靳断鸿活不过半年了。

这半年里,破月的武艺突飞猛进,师父却一点点苍老削瘦下去

于是破月再次跟慕容湛来到无鸠峰,抱着渺茫的希望,但愿能找到步千洐,去见师父最后一面。

来无鸠峰前,她和慕容湛已有十来日未见了。

然而一路过来,他除了夜间在她睡熟后,进房卧在地上,也是极少与她jiāo谈。

破月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回去后,好好跟他谈一谈,不要再尴尬,不要再隔阂。她已经快受不了的。

可她并不知道,慕容湛也快受不了;她也不知道,像他那样温和的xing子,压抑得太久,反而会爆发得比常人更加的热烈。

这几日,山间清冷,她自恃功力深厚,却偏偏染了风寒。故今日,找了许久也无所获,她已是恹恹yù睡。

慕容湛抱她上车,她实在太累,没有拒绝。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到唇上有人吸吮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