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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千洐和破月都沉默着。一旁的赵陌君见状急了:“我也要去!”

步千洐这才注意到她xué道被封,看一眼破月,走到赵陌君面前,抬手为她悉数解开,不待她扑倒自己怀里,将她衣领一提,跃上屋顶道:“等我片刻。”说完两人已不见踪迹。

破月一直盯着他们消失,心头有些不甘,双腿却又似千斤重,不能追上去。

慕容将她神色看得分明,心底那个巨dòng,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恍恍惚惚的想,大哥回来了,太好了。他应该很欢喜很欢喜的。

只是,他以为能等到的,原来还是等不到了。

☆、58

58、v章

步千洐将赵陌君带到无人处,正要说话,赵陌君已恨恨骂道:“步千洐你混蛋!”

步千洐沉默不语。

赵陌君看着他英俊的容颜,心头一痛,又骂道:“那个小贱人……”

话音未落,步千洐已是脸色一沉,声音也带着几分冷冷的薄怒:“再叫我听到你骂她,休怪我恩将仇报。”

赵陌君话骂到一半,又憋又怒,咬牙切齿,眼圈一红,大滴大滴眼泪掉下来。

步千洐别过头不看她,淡道:“你走吧,别再跟着我。”

“我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丢下我。”

步千洐今夜本就忍了又忍,闻言也火了:“你要在下赴汤蹈火,绝不推辞。但要我喜欢你,这辈子都不成。休要再纠缠,叫人生厌!”

赵陌君不是第一次听他如此绝qíng,可今夜只觉得格外难过。她终究是个姑娘,刹那只觉得万念俱灰羞痛难当。她死死瞪着步千洐,片刻后,却鄙夷的笑了。

“我还以为你是大侠、大将军,却原来是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到如今你居然还喜欢她,喜欢自己的弟妹!天下还有比你更可悲、更无耻的人吗?哈哈哈,步千洐,她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看她和诚王多么相配?整个帝京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qíng深,哈哈哈……”

她话说得狠辣,字字都戳在步千洐心窝上,令他无法反驳。

但她终究也是伤心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抹着眼泪。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发足飞奔,很快便不见踪迹。

步千洐静立片刻,低头只见冬夜积雪未化,于月色下盈盈生辉、寒气bī人。他缓缓蹲下,抓起一把雪,三两下便捏成个小雪人。大概是熟能生巧缘故,这雪人竟是眉目分明、憨态可掬。他静静将它捧在掌里望了会儿,放在道旁树下。

步千洐回到小宅时,慕容和破月已骑马在门口等候。护卫牵了匹马给步千洐,他和慕容很快策马行在前头,破月隔着半丈紧随其后。他二人说着靳断鸿的近况,破月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忽的想到冬夜里冰封之下的大河,缓澈动人,却再难接近。

很快便到了靳断鸿休养的宅子。步千洐三两步抢进去,推开内室的屋门。破月和慕容紧随其后。

烛火摇曳,chuáng上的老人原本阖目沉睡,骤的寒风灌进屋子,他咳嗽两声,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登时惊喜jiāo加。

“千洐!”他挣扎着坐起来,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步千洐“扑通”一声跪倒,连磕重重的响头。破月见状连忙抢过去,扶住靳断鸿枯树般的身体,轻抚他的背。

外间守着的仆童立刻送来热水和煨好的汤药,靳断鸿却摆摆手:“不必再喝了、哈哈!”眼圈却已红了。

步千洐亦是双眸含泪,起身在他另一旁坐下,抓住他的手:“师父,小容已都对我说了。徒儿不肖,不能侍奉跟前。今后徒儿自当陪伴师父,让师父快些好起来。”

当日在无鸠峰上,步千洐虽然同意将靳断鸿囚禁,但终是出于民族大义。

昔日他与靳断鸿师徒qíng深,几乎相当于半个父亲。此时又听小容说皇帝已经审问过他、并未定罪,而他随时会撒手人寰,步千洐自然放下对君和国的敌意,全心全意。

靳断鸿听他言语真挚痛切,笑道:“你不要自责,这一年来有月儿照顾我,我过得很好。现下……你不是我的关门小弟子了,咳咳,她才是。”

步千洐和破月都没吭声,靳断鸿喘了口气,看着他们身后的慕容:“诚王,我有话想对两位徒儿说。”

慕容看着他二人一左一右,同时扶着靳断鸿,这幅画面略略有点刺眼。他点点头,转身出屋回避。

他走了,靳断鸿先是眉目慈祥的看着步千洐:“千洐,你的眼睛可大好了?”

步千洐在师父面前不愿隐瞒,便将这一年的遭遇,清楚说来。只是提到菜农说,简单带过;也不提自己曾经到过帝京的事。破月听他亲述手脚筋被人挑断,还是心头剧痛,默默望着他。他几次与她目光jiāo接,都是波澜不惊的移开,仿佛当她隐形。

靳断鸿听完,喜道:“极好!不知是哪位高人,你这孩子,终究……咳咳,福泽深厚。”他老于世故,早将两个徒儿尴尬神色收在眼底。虽他劝过破月跟诚王好好过,但每次破月都只说:我要等阿步。此刻真的见到徒儿回来,他的心自然还是偏向步千洐多些。于是他将两人手一抓,重叠到一起。

两人都未料到他有如此举动,微微一惊。破月没动,步千洐却要抽手。靳断鸿手劲一紧,虽力道不大,步千洐却不敢硬抽了。

破月的手背与他的掌心相贴,明明平静而无声,她却分明感到一股qiáng烈的悸动,从肌肤相贴的地方,重重袭向她全身、袭向她的心头。这种感觉她已经很熟悉,只关于步千洐。

而步千洐神色却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qíng。

靳断鸿轻咳道:“千洐,今后你要好好照顾小师妹。”

步千洐点头道:“师父放心,我自当如兄长般照顾她。”

破月不吭声,心头发冷。

靳断鸿神色已有些疲惫,又道:“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师父请讲。”两人齐声道。

靳断鸿闭了闭眼又睁开,脸上浮现柔和的神色:“叶落归根,你们将我的骨灰送回君和国赤刀门。我也希望……你们去君和国看一看,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看看,我的故国……”

步千洐和颜破月都是一怔,谁都知道两国之间闭关锁国、天堑难越。未料靳断鸿却希望两人跋涉千里,去敌国送骨灰。

靳断鸿见两人迟疑,眼中渐渐泛起泪花:“只有去看了才知道……千洐,月儿,没人天生喜欢战争,我的民族,比你们想象的更希望和平……去看一看,告诉无鸠峰上每一个人,我没有……撒谎……天下,明明可以……太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低不可闻。步千洐猛的反应过来,反手抓住他脉门,只觉沉静无声,哪里还有气息?

破月也察觉了,骇然抬头望着面容安详却死不瞑目的老人,呆滞不语。

“师父!”破月一把抱住靳断鸿的遗体,眼泪滚滚而下。步千洐沉默的抓着靳断鸿一只手,终是在chuáng前跪倒,重重连磕数十个响头。

屋外的慕容听到破月哭声,推门冲进来,一眼望去,已全然明白。破月哭得泣不成声,他缓缓走过去:“大哥、月儿,节哀……”

破月自穿越到此,还是第一次遇到父亲般的长辈,又对自己倾囊相授。所谓国仇家恨对她来说只是狗屁!此刻她只觉得天地昏暗、是非曲折太不公平。慕容一走过来,她便抬臂抱着他的腰,埋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慕容一动不动,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肩头。

步千洐额头鲜血直流,看都没看他二人,将靳断鸿的尸身抱了起来,转身往门外走。

直到天亮,三人才将靳断鸿妥善火葬了,携带骨灰,回到了诚王府。一进府门,步千洐便道:“小容,陪我喝酒。”

破月原本走在慕容身旁,闻言脚步一滞。慕容点点头,对破月道:“你先回房睡。”

破月头也不回,走进了内室。

慕容叫人在花园中摆了酒席,又将最好的藏酒统统拿了出来。步千洐失踪这一年,天知道从来两袖清风的他,搜刮了多少美酒,只为某年某月某日,大哥回来痛饮。今日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他心头亦是豪气顿生,因破月而起的悲伤,也暂时置之脑后。

两人对饮一向沉默而实在,顷刻便gān掉了两坛。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夜对两人而言更是如此。不多时,慕容已满脸绯红、眼神迷离,呆呆笑着,抓起长剑,便开始在花园里狂舞。

“大、大哥,你瞧我剑法……可、可有jīng进?”他又有些沮丧,“我如今、已不是月儿的对手……皇兄若是知道了,又会、说、说我夫纲不振……”

步千洐原本醉眼朦胧,淡笑靠在榻上,看他使剑。闻言神色微滞,并不作答。

慕容舞了一会儿,将剑一扔,抓起酒坛咕噜噜喝了许多,这才躺下道:“大、大哥,你要还要去军中吗……”

步千洐答道:“师父让我去一趟君和国,我去了就回军中。”

慕容呆了片刻,应道:“极、极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步千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慕容又跟他喝了一坛,忽的将酒坛一放:“月儿……也去吗?”

步千洐眸色微沉:“她不必去。”

慕容点点头,手枕在案几上,人趴了上去。步千洐以为他已倒了,便不再言语,静静独酌。

忽听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大哥……你带、带月儿走吧。”

步千洐捏着酒碗的手一顿,一口饮尽。

慕容又道:“我、我亲过她。对不住,我亲了她,可她……也是不愿意的。对不住,她本就与你定qíng,清心教说、说你死了……我以为……”

步千洐猛的想起那日山间所见,慕容低头亲吻破月的样子。他再听不下去,狠狠将酒碗往地上一砸,一把抓住慕容的肩膀,将他提起来。

慕容全身一抖,呆呆望着他。步千洐眸色yīn沉无比,一字一句的道:“那如今呢?她心中没有你吗?你心中,难道没有她吗?”

慕容望着他,眼眶湿润了,迷迷糊糊只觉心头剧痛。

步千洐手一松,将他往榻上一丢,决然道:“这种混话,今后休要再提。她是你的妻子,与我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