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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以时日,她必定回心转意,夫妻俩琴瑟和谐。而他本就孤儿一个,就此混迹军中làng迹天涯,只要知道他们平安幸福,又有何妨?

夜色孤寒,一骑绝尘,头也不回往北去了。

行了半个晚上,天色微亮,便至一处荒芜山林中。北部的林子都是秃秃的,望不见尽头的huáng色冻土,被大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步千洐行了几步,忽听林子四个方向俱有马蹄声隐隐传来。

是冲他来的。

他索xing停步不前。

他学成下山,只与颜朴淙和颜破月jiāo手过。与颜朴淙一役,直打得他如鱼得水心花怒放,只可惜两人不相伯仲,要当场教老乌guī毙命,却也是不可能的;与颜破月对战,他根本就恍恍惚惚,一心一意看她,哪里还记得拳脚招式?

所以此刻的他,宛若刚出鞘的宝剑,需要磨练,需要jiāo手,需要从对战中,将一身武艺练得越发纯熟。此时听到意yù偷袭的四人,虽功力不弱,却连破月也比不上,他略有些失望,但也是聊胜于无了。

果然,等了片刻,便见四骑缓缓从前后左右步出。只见他们都骑着黑色骏马、穿着红huáng蓝绿四色衣衫,脸上戴着四色鬼怪面具,狰狞而古怪。

“好狂的小子。”穿红衣戴红面具的道,“居然敢等在这里?小子,我问你,是不是也是冲那个人来的?”

huáng衣人道:“大哥,休要与他废话。这是咱们漠北四魅的地盘,岂能再多一个人分食?”

蓝衣人尖声笑道:“不错不错。女人只有一个,如今合伙的已有数十人,每人一个月只分得两日,不能再加了。”

步千洐虽一直关注武林动态,但对着极北之地的武林势力,却是知之甚少。此时听他们说到“女人”,倏地一惊:莫非他们盯上了月儿?

步千洐不动声色试探道:“四位大侠,我自往北去,如何挡了你们的道?”

绿衣人最矮小,“咦”了声道:“大哥,他说得对,那人在‘云福客栈’,他不是冲他去的!”

步千洐听到这里,哪里还有迟疑?颜破月正是住在“云福客栈”!只听那红衣大哥道:“既然如此,小子速走!勿要回头。”

步千洐点点头,伸手摸刀一空,这才想起已经典当在客栈。不由得也想起方才她胡闹叫众人骂自己的恶作剧,心头恍恍惚惚一dàng。

四人见他沉默不语,正要发作。他抬头冲他们淡淡一笑:“四位大侠,我改变主意了。”

半柱香后。

红、huáng、蓝三人伏尸在地,面目狰狞。步千洐单手拖着绿衣人的脖子,神色yīn戾:“仔仔细细说。漏了一点,我即刻将你五马分尸。”

绿衣人早吓得魂不附体,颤巍巍道:“大、大侠!别杀我,我都说!去、去年无鸠峰武林大会的惊天一战,大侠可知道?”

步千洐不耐烦:“说重点!”

绿衣人急道:“漠北二十四侠,在各处都有眼线!那人丹一踏入漠北,便被‘蛮熊’的手下盯上。‘蛮熊’、‘独眼笛仙’,好几路人马,都是当日从无鸠峰上逃生的,认得这人丹。大伙儿约定今日傍晚,在云福客栈动手!”

步千洐沉思片刻道:“人丹在漠北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绿衣人摇头:“知道的今日都会去。大伙儿怕、怕中原人士得知,故行事极为低调,一旦、一旦擒得,便藏在漠北……”

步千洐点点头:“极好、极好。”单手一扭,咔嚓一声,绿衣人瞬间气绝。

步千洐见天色还早,挖了个大坑,将四人尸首埋了进去。站在坑旁想了想,扒□材与自己相似的蓝衣人的衣服,摘下面具,折返往云福客栈去了。

步千洐回到客栈外时,不过晌午时分。他等了会儿,便见林中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人。

“老三?你其他三位兄弟呢?”一个高大、白壮的汉子策马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步千洐压低嗓音:“有事耽搁了,晚些到。”

那白汉子笑道:“此事见者有份,来晚了,莫怪我‘蛮熊’拔得头筹!”

步千洐沉默不语,仔细打量这人。当日在无鸠峰上围攻他人数众多,但这人生得极白,又极胖,倒真有几分印象。

步千洐按下心头杀机,心想只待你们人到齐了,将你们杀个gān净!

耐心等了大半日,日头终于西沉。步千洐正凝神静气间,忽听身旁一尖瘦脸的年轻男子道:“‘独眼笛仙’去叫阵了。唉,第一晚是他的了。”

步千洐微微一惊,抬头一看,却见有五骑越林而出,疾疾奔到客栈门口,那蛮熊亦在其中。他们都带着兵器,客栈门口的小二一见这架势,立刻缩了回去。

其中一个戴眼罩的单眼书生,手持一根粗黑的铁笛,yīn测测的高声道:“住天字第三号房的小姐,这里与许多朋友,想与你聊聊。速速出来吧,否则我们放火烧了客栈,连累无辜。”

步千洐听他中气十足,倒也是一名好手。不过与月儿却是相去甚远。他便不是很担心,转头问身旁人:“怎的他们先去?”

旁人答道:“这不是说好的吗?他们先去打头阵,试探那人丹还有没有帮手。不过若是一击得手,他们自然也是要……呵呵!”

步千洐按下心头怒火,又问:“咱们人到齐了吗?”

那人答道:“除了你三兄弟,还有两人在路上。一会儿要再不来,擒下人丹,可没他们的份。”

步千洐便不做声了。

雪色旷野,一片寂静。

约莫是怕极了这些武林亡命之徒,很快,村落里变得静悄悄的。路上行人没了踪迹,各家各户更是门窗紧闭,没有半点声响。

只有客栈门口的幌子,在风中呼呼作响,令这极寒的huáng昏,越发显得肃杀沉静。

一个人影,缓缓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月白的衫子、浅绿长裙,简单至极,却越发显得腰肢细软、曲线婀娜。素白的一张脸微微抬起,清光莹然,美眸深湛,便若大漠中一轮皎皎明月,叫人移不开目光。

“真他娘的……”步千洐身旁的男子没了声音。

虽然破月手里提着刀,但并未给男人们造成任何威慑力。那独眼笛仙笑道:“姑娘,还认得我吗?当日在无鸠峰上,我这只眼,可是被你男人刺瞎的。玉面笛仙变成独眼笛仙,都是拜你们所赐啊!他人呢?”

破月脸色微微一变,抬眸看着他:“无鸠峰?那日你也在?”

“姑娘,你还没说,你的相好呢?”那人又问。

破月不答反问:“你们当日,都在无鸠峰上?”

那几人都点头,今日对破月的围剿,也是他们召集的,所以林中众人才默认他们先上前。

破月拔出鸣鸿刀,似乎有些恍恍惚惚,声音很轻:“请赐教。”

众人齐齐一怔,还未反应过来,破月刀光大盛,宛若闪电降临,“嚓”一声便砍掉了那独眼笛仙的头。鲜血喷了她满脸,她脸上看起来有种冷漠的肆意,极大的双眸,黑漆漆的便有些渗人。她抬手拭去脸上血迹,仿佛自言自语傻傻的道:“我不喜欢杀人。可你们都是当日伤他的人,我不能不杀。”

话音刚落,其余四人一涌而上。破月刀光如大雪铺天盖地,顷刻又杀了蛮熊。

步千洐看得分明,每杀一人,她的脸色便要惨淡一分,可眼神却愈发执拗一分。

这个颜破月是陌生的。以前的破月,从不杀人,甚至不伤人。哪怕当日在墨官城外险些被敌所擒,她也是拱手投降。

可此刻她的眼神是那样漠然空dòng,只因为这些人,曾经伤过他?

步千洐心底某处,仿佛被一只小手轻轻扯着,隐隐的痛起来。

不、不对。他的月儿,应该明朗而可爱,在男人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不该双手沾满鲜血,不该也陷入肮脏的仇恨里。

她应该,gāngān净净的。

片刻后,那五人已被她杀光了。

她提刀站在满地尸首中,宛如女修罗般冷酷。林中数人都吃了一惊,一时无人出声,也无人上前。

唯有步千洐望着她清冷的侧影,心疼不已。

眼见夕阳越发惨淡,旷野中仿佛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站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抬头,竟似一脸惊惶不安,茫然四顾,跌跌撞撞将刀一扔,退出数步。而后竟蹲下抱着双膝,头埋在臂弯里。

她哭了。

纤弱的肩头一下下抽动着,低低的哭声随风轻轻送入每个人耳里。

“阿步……阿步……混蛋……”

她的声音茫然而卑微,痴迷而疼痛。

嘶哑微弱的声音,gān涸得像随时要滴下血来。

步千洐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堵得喘不过气来。

“攻上去!”有人低喊了声。

“她刀法厉害!放毒!”有人从怀中掏出暗器。

步千洐身旁那人正要策马疾冲,冷不丁被他一把抓住。那人惊出一声冷汗,暗想:四魅的身手,何时这么快了?

“人到齐了吗?”步千洐缓声问。

那人点头:“就差你的兄弟了。”

“好。”步千洐松开他,拔出马腹上的佩刀,也紧随众人冲了出去。

破月自步千洐走后,先是满心愤痛,而后便是恍恍惚惚,隐隐有些后悔。

正失魂落魄间,遇到恶人挑衅。破月原本只打算击退他们便罢手,听闻他们当日也在无鸠峰上,念头忽的就变了。

变得盲目,也变得麻木。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些人,bī得他抱着她跳崖,bī得他跟她生离死别!

若不是他们,现下步千洐又怎么会跟她分手?!

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面对一地尸身,她才惊醒。她gān了什么?屠杀?

她抱着双膝,牙齿微微打战,眼泪根本抑不住。

正茫然无措间,忽听背后马蹄纷乱。她心下一惊,再顾不得其他,抓起刀一跃而起,怔然回望。

却见漫天huáng沙间,十数骑刀光剑影、凶神恶煞朝自己奔来。

打得过吗?

她紧握鸣鸿,手心出汗,她不知道。

却在离她三丈远的位置,那些人身后,一道刀光如惊鸿升空,毫不留qíng的当空劈下,领头的一人,顷刻便被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