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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郎?”破月听到这个称呼,怒火更加炽烈,“你这个娘我不会认,他那个爹我更加不会认!”

“不!他不是你爹,他怎么会是你爹!”殷似雪声音忽的柔和下来,“你爹他……”

步千洐听到这里,已知必有隐qíng。却见殷似雪越说眼眶越红,忽的身形一动,转身竟要往窗口跑去!

步千洐暗暗一惊,他全力点中她xué位,她这么短的时间便冲破,可见她身为当今武林绝顶高手,的确有其独到之处。但她语之不详,步千洐怎么让她跑了?两人隔得极近,刀法无法施展,他身随意动,使出燕惜漠教给自己的擒拿手,攻了上去。

殷似雪回身挥掌便挡,刚走了几招,脸色更是煞白,“砰”一声竟被步千洐一掌打在胸口。步千洐只想留她,并没想伤她,这一击中,也是微惊,收掌不再进攻。

“漠阳扶雪手?你、你怎么会这套擒拿手?”她的声音都因焦急嘶哑了。

步千洐心里咯噔一下,霍然如电光火石般通透!漠阳扶雪手!他终于想起,燕惜漠是何人了。

他想起幼时读过一本武林野史,记载数年前,曾有一位天分极高的武林侠客,名唤燕惜漠,仅仅二十余岁,便已是天下第一,夺得盟主之位。书载他的绝学中,其中一门便是漠阳扶雪擒拿手。只是这位侠客如同一颗流星,转瞬即逝。刚成为盟主一年,便bào病而死。所以后世对他的记载也是很少,江湖人才辈出,这短命的少年盟主,到如今几乎不为人知。

如此看来,燕惜漠当日根本不是bào病,而是遭人迫害!

步千洐反问道:“这擒拿手有人教我的,怎么?”

“他人在何处?他人在何处?”她眼中全是急切。

“不知。高人居无定所。”步千洐自然不会轻易透露燕惜漠行踪。

“他生得什么模样?”

步千洐心念一动,试探道:“他全身被大火烧伤,早已面目全非。十八年前,他被人挑断手脚筋,扔下悬崖,幸得不死。”

殷似雪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gāngān净净:“他没死?燕惜漠没死?”

“燕惜漠到底是何人?”颜破月问道。

步千洐心头一惊。破月今年十八岁,燕惜漠为人所害是十八年前,殷似雪创立清心教,也是十八年前。

“他才是我的郎君、你的父亲啊!”殷似雪恍恍惚惚道,“他是个大英雄,大混蛋啊!”

破月心中一震。

她以前听步千洐说过燕惜漠的遭遇,只道是位命运多舛的世外高人。可如今听殷似雪说他是自己父亲,虽然匪夷所思,直觉却叫她隐隐信了。思及自己从小被颜朴淙几近变/态的养大,亲生父亲却遭人毒手,漫长余生隐姓埋名、孑然一身,不由得心下恻然。

步千洐亦是一惊,骤然顿悟——难怪燕惜漠会收他为徒!莫非也是看在月儿的面子上?可师父是仁义高人,若知道月儿的存在,为何又不相认呢?他按下心头疑惑,搂紧破月的肩膀,柔声道:“别难过,他很好。”

“可他如果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殷似雪倒退数步,面如死灰,“不,一定是他!他常说我胡作妄为,常说要替我收拾残局。定是见我挑断了你的手脚筋,所以才现身相救。可他为什么不见我呢?我是这样的、这样的思念他……”

她已年近四十,又是江湖第一大门派教主。可此时惶惶然喃喃自语,竟似二八少女,又怨又痴。步千洐心头一软,道:“他一直扮作菜农,呆在缚yù山上。或许一直暗中保护你。”

殷似雪神色大骇,满脸难以置信。

“我不如死了gān净!”她清喝一声,双手捂住脸,连退数步,“砰”一声撞上窗户。

“当心!”步千洐和破月同时惊呼出声,却见她身姿如燕,疾疾坠落。两人冲到窗前一看,楼下空空dàngdàng,哪里还有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同时奉上~

☆、77

空dàngdàng的长街,鸦黑一片。

步千洐按住破月肩头:“她轻功绝顶,咱们追不上。你还好吗?”伸出手指抬起她的脸。

破月脸上并无他预期的泪水,反而神色凝重:“如果燕惜漠是我爹,殷似雪是我娘,他们为什么将我丢给颜朴淙?我听说自己幼时身体虚弱,颜朴淙当年专门为我向皇上求千年人参和宫廷秘药续命,殷似雪又说我生下了时是死婴,莫非是颜朴淙从中作祟?”

步千洐沉思片刻道:“从颜朴淙处,自然问不出来。苦无师父本就让我给师父传话,叫他夺回颜朴淙手中残册。如今你生世不明,明日咱们就去寻他。”

翌日,步千洐便朝慕容充告假,慕容湛也觉事态严重,催促慕容充准了二人辞行。

按照苦无的指示,两人行了半个月,便到了益州青芜峰。在山谷里寻了半日,果见一糙庐,独立在险峰之上。两人在糙庐中等了三日,终于在这日傍晚,看到一布衣老翁缓缓行上峰来。

“师父!”步千洐拜倒,破月盯着他满是疤痕又红又皱的面容,心头居然一痛。

燕惜漠看到他二人,微惊之后,笑了。笑得极难看,可和煦的双眸,却有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看来你们去了君和。”他的嗓音亦嘶哑得仿若火燎,“苦无大师可好?”

步千洐点头:“他极好。”却见燕惜漠目光温和,见到破月却并无激动神色。破月也注意到这一点,与步千洐jiāo换个眼神。

三人进了糙庐,步千洐先将苦无的话转述。燕惜漠略有些吃惊:“颜朴淙他……素来忠义,怎会将君和武功秘籍占为己有,又怎会……”他瞧一眼破月:“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练那yīn损的功夫?”

步千洐和破月俱是一怔。

已经不是一次听到有人说颜朴淙忠义了。当日杨修苦也说过颜朴淙向来义薄云天,如今殷似雪、燕惜漠都这么说,可见颜朴淙在老一辈武林侠客的心中,印象是极好的——足见他的jian猾。

可燕惜漠似乎以为破月是颜朴淙的女儿?

步千洐便将那日遇到殷似雪的qíng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燕惜漠原本听得沉静,待到听说破月是自己女儿时,霍然抬头:“她当真这么说?她是我的女儿?可当日,她明明是怀了颜朴淙的孩子……”

破月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只怕当年殷似雪跟两个男人纠缠不清,才有了自己这笔糊涂账。

“她虽行为颠倒,但徒儿觉得此事应当不假。”步千洐道。

燕惜漠看着破月,目光先是惊讶,而后激动,最后是浓浓的欣慰和愧疚。

“好孩子、好孩子……”燕惜漠深吸口气,“爹对不住你。”

破月望着他丑陋而激动的容颜,心头怜意更盛,低声道:“爹,你才吃了许多苦。我不会怪你。”

燕惜漠眼中竟有泪水滚滚而下,枯树皮般丑陋的手,一把抓住破月的手:“想不到我燕惜漠潦倒一生,到老竟有了个女儿!哈哈哈!死有何憾!只恨爹未能亲眼看着你长大,未能亲自教授你武艺!教你受尽了苦头!好孩子,你受苦了!”

破月见他眸中爱怜之意大盛,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是这豪气gān云的燕惜漠养大自己,该是对独生女儿多么宠爱!如今瞧着他垂垂老矣、面目全非,却似孩子般兴奋异常,破月竟也如他一般又喜又悲,瞬间哽咽。

“爹,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破月轻轻抚摸他粗陋的手。

燕惜漠眸中jīng光褪去,反而染上几分颓唐和清冷。

他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只是一桩孽缘罢了。”

只是桩孽缘,叫不世英雄甘愿舍身,只为红颜永远无忧无虑的欢笑。

我原是普陀寺俗家弟子,少年学成下山闯dàng江湖,很快便搏出名气。当年武林大会,更是力挫群雄、一战成名,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我以为前途无量,踌躇满志,却偏偏叫我遇到了她。

殷似雪,江湖第一妖女,胡作妄为的江湖毒瘤。

旁人皆厌她睚眦必报、出手yīn毒。可我见到的,却是二八少女,落寞独坐在悬崖上,比明月皎洁,比chūn风明媚。

于是便恋了,痴了。我不想管江湖琐事,盟主之位我也愿拱手相让,只要有她陪伴。她当时对我爱理不理,骂我迂,骂我笨。可骂虽骂了,终是浅笑盈盈,柔弱承欢,两qíng相悦。

我以为就此定了终身,她一日却慌张的跑来说,她原与那颜朴淙有过一段qíng缘,已有了白头之约。如今颜朴淙来寻她了。

“惜漠。我当日不知道会遇到你,我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他那样的公子,可如今我才知道,喜欢的是你。等我回来,我去与他解除了婚约,便跟你成亲。”

颜朴淙是少年武状元入仕,官声清明,于江湖也小有名气。我毫不介怀,我等了又等。只要雪儿与我长相厮守,又怎会在乎她的过往。

未料一个月后,收到颜朴淙的来信。

“雪儿已有了我的身孕。她不愿再见你。”

我不甘心,潜行数千里到了帝京。堂堂武林盟主,如jī鸣狗盗之辈,躲在颜府屋梁,却见他二人相携入房,莺声燕语、鱼水之欢。

我自心如死灰,武林盟主也不想做了,整日烂醉。却在半月后,收到颜朴淙血书。

“江湖人士聚集,要置雪儿于死地。颜某自拼尽全力护她。只是颜某武艺低微,此去只怕身死。望燕兄今后不计前嫌,保她一世?”

我震惊莫名!可雪儿既选择了他,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劳燕分飞,生死分离?于是我告诉他,他不必去,我去。

我去了颜朴淙与武林豪杰们相约的地点,杀了所有人,自己也被挑断手脚筋,扔下悬崖……

“武林人士为何要杀殷似雪?”步千洐问。

燕惜漠神色微震,慢慢道:“因为她是君和人。”

破月悚然一惊,可她还未发问,门外已传来一道极度震惊的声音:“胡说!我怎么会是君和人?”

门被拉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个身影。

前一个娇容煞白、满目含泪,不正是殷似雪是谁?后一个苦眉低垂,神色激动,却是久未蒙面的杨修苦!

“惜漠!”

“师哥!”

两人齐齐扑倒在燕惜漠脚边。

“小师弟……”燕细惜漠扶起杨修苦,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片刻后,他才松开杨修苦,转眸看着一直愣愣的殷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