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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步千洐丢了鸣鸿,紧紧将她抱入怀里。

破月欣慰的笑了,倚在他怀里,发觉自己什么也不惧。

方才在林子边缘,见他义无反顾的折返,她竟然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不怨他再次丢下自己。将军百战死,她对自己说,多么豪qíng悲壮的言辞。可从没人说过,对将军爱之入骨的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她只知道,她不要他死。

数步外,赵魄连滚带爬,灰头土脸。他伤势并不重,在亲兵搀扶下站起来,喘着粗气吼道:“绑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86v章

地牢里yīn暗cháo湿,步千洐静坐在污黑的地面,手足上都有碗口粗的jīng铁锁链,将他拴在墙壁上,只能在方寸之地移动。

被俘当日,就有军医为他诊治,他自然不会拒绝。如今数处大小伤口开始结痂,已无大碍。

可他没有破月的消息。

他想得十分清楚:若是破月不幸去了,他生无可恋,自会忍rǔ负重,直至杀死赵魄、平定青仑叛军,便随破月而去;若破月活下来,定被赵魄利用,威胁他投诚。若换了旁人,他或许有办法虚与委蛇qíng义两全,可赵魄生xing谨慎狠辣,只怕会bī得他毫无退路。

不过赵魄不杀自己,必然有所图谋。天无绝人之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今已是第五日,他看着头顶小窗月光稀疏,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急如焚。

正在这时,牢中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步千洐jīng神一振、暗自戒备——来了。

数名亲卫持刀保护,赵魄缓缓走到了牢门外。亲兵搬来桌椅,布置丰盛酒菜。赵魄款款坐下,也不看步千洐,举杯独酌,神色悠然。

比起一年前,如今的赵魄可谓改头换面。黑色锦袍玉带,头戴金冠,脚踩鹿皮靴,俨然帝京贵人。只是多年奴隶生涯,令他英武的面容饱含风霜,看起来更像戎马一生的将军枭雄。

步千洐虽对他毫不畏惧,闻到酒香,却是暗咽口水。赵魄似察觉到他的馋意,给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从食盒中拿出些酒菜,摆放在步千洐面前。

步千洐也不废话,拖着沉重镣铐,拿起酒壶,仰头咕噜噜一饮而尽。放下酒壶,眸色舒展:“好酒。”

赵魄放下筷子:“义弟喜欢,明日便将我搜集的数百坛美酒搬过来。”亲卫恭敬答是。步千洐淡面色平静:“既叫我声义弟,不知你将弟妹如何了?”

赵魄笑道:“放心,她好得很。她若有事,我今日跟义弟还有何谈的必要?”

步千洐眸色冷淡,但饮不语。

牢中武士们退得gāngān净净,只余数十名亲卫。赵魄看着步千洐:“当日我在青仑城外所言,诚意不变。只要你弃暗投明,今后兄弟二人共坐河山,岂不畅快?”

步千洐将酒杯一丢,淡道:“先让我见她。否则什么都不必谈。”

赵魄见他神色坚决,也不气恼,笑道:“夫妇qíng深,令人感动。罢了,我也不想多费口舌。来人,将颜破月带上来。”

步千洐眸色一震,一下子从地上弹起,上前两步,却被锁链阻住。他举目张望,神色倏然大变——两个青仑兵抬着担架,缓缓从yīn暗过道步出。担架上那人俏容煞白,双目紧闭,不正是破月是谁?

“月儿!”步千洐奋力一挣,锁链哐当巨响,可破月似是昏迷,眉头轻蹙,没有睁眼。她的脸毫无血色,比几日前还要虚弱憔悴许多。步千洐心头怒火炽烈,紧盯赵魄:“你将她如何了?”

士兵将破月放在地上。赵魄道:“她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军医说,已是第五日,过了今晚再不医治,内力再深厚,也无活路。”

想到破月这几日受尽伤痛折磨,步千洐心如刀搅,按捺怒火道:“你要怎样我都答应,立即替她医治!”

赵魄眼睛一亮,笑容加深:“义弟快人快语,果然真英雄。本王也不叫你为难,只要你立誓拜我为主,供我驱策,你与弟妹一辈子美满夫妻,荣华富贵,决不食言。”

“好。”步千洐面沉如水,没有半点迟疑,“我步千洐今后便是赵魄之仆,一世听候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违此誓,叫我五雷轰顶、身首异处。快救她!”

赵魄笑笑,片刻后,一名老军医走到破月跟前,蹲下开始治疗。步千洐松了口气,目光始终锁在破月身上。

赵魄却笑道:“口说无凭,千洐,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诚意呢?”

步千洐心头冷笑:“你要我如何证明?”

赵魄摇头:“义弟是多么聪明的人,只怕今日我救了弟妹,他日你翻脸比翻书还快。就算你投了我,他日有诚王做靠山,天大的枷锁你都能洗脱。”他这么一说,军医又停下手中动作,站了起来。

步千洐隐约看到破月腰上袒露的一小块苍白肌肤,深深的伤口血流如,而她嘤咛一声,蹙眉咬唇,似乎极为痛苦。他qiáng行将目光移到赵魄脸上,冷笑道:“你既不信我,到底要如何?”

赵魄淡笑:“去杀个人。”

步千洐神色一震。

赵魄道:“我自不会叫你去杀皇帝。以你xingqíng,只怕宁愿与破月殉qíng,也不肯对皇帝动手。这样罢,你去杀了赵初肃。他就在距此不远的湖苏城。五日之内,将人头带给我。”

步千洐心头一震,赵魄此计甚毒,杀了赵初肃,再传出步千洐叛变的消息,北伐军势必军心大乱;而他步千洐,即便不投靠青仑,今生今世也不能容于大胥了。他心中一时没了计策,便想多拖得一日是一日。

“好,我答应你。”他答得毫不迟疑,话锋一转道,“只是赵初肃身旁高手如云,要想取他人头并非易事。若是一击不得手,再难成事。五日太短,半月方能成事。”

赵魄看着他轻蹙的眉,知道他说的是实qíng,便道:“最多十日。”

步千洐犹豫片刻,点头。军医这才继续替破月治疗。

过了半个时辰,小兵将煎好的药送来,军医撬开破月的嘴服下。起身道:“夫人的伤,再过十天半月,应无大碍。”

步千洐依旧沉默的盯着破月,静如雕塑,仿佛对一切都不关心。

赵魄见他神色凝重,眸中爱意笃深,对他的决心又信了三分。笑道:“当然,你不要拿假人头来蒙骗大哥。我与赵初肃jiāo手数次,更有他手下降将。你若玩半点花样,我这娇弱的弟妹,便只能……”

步千洐心念一转,冷道:“若我杀了赵初肃,你却不放月儿,又该如何?”

赵魄正色道:“本王以真神之名起誓,若步千洐杀了赵初肃,我必毫发无伤的放了颜破月。若违此誓,教我子子孙孙沦为奴隶,灵魂堕入地狱。”这对于青仑人来说是很严重的誓言了,步千洐却摇头:“不成,大哥翻脸亦比翻书还快。小弟如何敢信你?只怕我杀了赵初肃,你转眼再杀了我二人,真是轻而易举。”

这话本是赵魄说他的,如今被他如数奉还,赵魄不怒反笑:“那你要如何?”

“我不能将赵初肃人头送回军营,你的骑兵着实厉害,我算领教过了。咱们另约个地方。待月儿安全脱身,我了无牵挂、也已不容于大胥,自当忠心追随你。”步千洐道。

赵魄听他说自己骑兵厉害,倒是心头一悦。不过还是有些迟疑。毕竟步千洐武艺高qiáng,若是离了上万人的军营,万一他使诈,掳了颜破月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成。”赵魄道。

步千洐摇头:“若是保不住她的命,那我只能与月儿同生共死,来世再做夫妻。”再不看赵魄,径自看着破月。

赵魄沉默片刻,到底是杀死赵初肃令大胥军心大乱的诱惑占了上风。便朗声道:“可。便约在十日后日出时分,大营东面五十里,我派五百士兵押送颜破月。”他对步千洐武艺到底有多高并无概念,但派这五百人,并非托大。这五百人比当日围攻步千洐的骑兵更加jīng锐,结成铁甲阵更是威力倍增。且步千洐带着个重伤的颜破月,大打折扣,就一定不是这五百人对手。

步千洐心头一沉,想的也是带着重伤的破月,极难脱身。但面上不露分毫,眉宇中竟似有些疲惫,嗓音亦是低哑:“我既应承,自会做到。我有个要求——去杀赵初肃前,让我同她呆一会儿。”

赵魄还以为他还要讨价还价,未料步阎罗生xing洒脱纵横无敌,却提出如此痴愚的要求,不由得哈哈大笑:“罢了,将她抬进去。”

士兵将破月抬进来。步千洐立刻坐下,双手撑在担架旁,大气也不忍出,静静望着她。

待他回转神,才察觉包括赵魄在内,所有人退得gāngān净净。他便掀起担架上的薄被,只见纤细的腰身,伤口处缠着gān净的白布,没有血迹渗出来。再查探她脉门,虽脉象虚滑,内力却充盈,他这才松了口气,知道的确已无大碍。

因服了药,她似乎睡得越发的沉。但见稀薄月光下,她素白的脸上长眉舒展,痛楚似已得到缓解。步千洐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贴着自己脸颊,默默凝视,就这样坐了通宿。

**

翌日天没亮,步千洐便在数名兵士押送下,出了青仑军大营。然而他并未去湖苏城,而是待士兵走远后,原地折返,又潜了回去。

他昨日跟赵魄又要延时又要约定地点,不过是要赵魄相信自己去杀赵初肃的决心,才能伺机潜回来营救。

天色全黑时,步千洐瞅准个落单的士兵,扒了衣服混进了军营。然而五万人的军营实在太大,他又要避开巡逻士兵,整晚一无所获,既未见破月,也未见赵魄。

凌晨,步千洐离开军营,寻思赵魄心思缜密,必是料定自己会折返来寻,只怕早将破月和他自己藏得上天入地,难以寻获。如此大海捞针,的确不是办法。他左思右想也没有良策,只得先往湖苏城去,路上再做打算。

他猜得没错,这日凌晨,便有军中斥候报告赵魄,说昨日几处埋有伏兵的医帐均有响动,只是来人身手太快,根本人影都没看清。赵魄闻言冷笑,他既放了步千洐出去,又岂能让他这么容易潜回把人掳走?他已叫斥候密切关注,决不能叫步千洐从湖苏城带来一兵一卒。

翌日晌午,步千洐已出了青仑人控制范围,快马奔于官道上,忽听前方林中似有隐约的脚步声。听声响竟有数人,内力修为都不低,若换了常人,自无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