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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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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恍然点头,步千洐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慕容的神qíng还有些呆滞,木然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心里很不快活?”步千洐问。

慕容看着他,面色微窘:“大哥……我只是、只是……”半阵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步千洐却笑了:“婆婆妈妈的xing子,真是要改改!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你既为青仑求qíng,如今皇帝迁怒,亦是qíng理之中,由他去便是!

况且,我看皇帝不是要贬你,明明是对你好。你这人闲云野鹤,留在帝京根本索然无味。青仑地广物丰,百姓淳朴,你如此心软仁慈,将来必定爱民如子,去了青仑,才是另有一番天地,如鱼得水。且有我和月儿陪伴你,将来咱们三人游历天下,岂不快哉?”

慕容微垂着头,耳根有些发红:“大哥,其实去青仑是极好的。我只是,舍不得皇兄。”

步千洐便安慰道:“你心中若是挂念他,将来我偷偷带你回帝京瞧他怎样?”

慕容吃惊:“这……违了皇兄旨意。”

步千洐笑道:“管他的!只要瞧上一眼,知道他安好,你也放心了。”又故意叹息道,“你不要再伤神,你总还有个长兄如父。哪像我,生下来父母便得瘟疫死了。”

他知道慕容心软,这么说必然令他反过来安慰自己,从而忘了自己的愁苦。果然,慕容声音低了几分:“大哥,你不要难过。我亦是你的亲人,咱们便如亲兄弟一般。”

步千洐点头,又听慕容问道:“当年是何瘟疫?累得大哥你成为孤儿?”步千洐漫不经心答道:“我也不知。我的养父母只是普通村民,说我父母本是镇上富户,因染了恶疾全家都死了,才留下我一个孤儿。”

慕容抬眸望着他,缓缓又问:“当真是瘟疫?会不会另有隐qíng?”

步千洐一愣,笑道:“隐qíng?你多想了,当初我也怀疑过,会否当年另有jian人害我父母?但我问过村中老人,当年的确发了瘟疫,他们确是病死的。否则以我的xing子,若另有真凶,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势必将其千刀万剐,哪容他在这世间多活一日?”

慕容静默片刻,点头:“大哥所言极是。逝者已矣,你如今已成家立业、仕途顺畅,伯父伯母在天之灵,必为你感到荣耀。”

步千洐天明才离开诚王府。第二日,圣旨便到了驿馆,擢升他为三品大员,赐huáng金珠宝不计其数。另在城东赐了座恢弘的将军府。

夫妻俩当日便去府邸查看。这间大宅已有十数个年头,听说当年也是位将军的府邸。步千洐见府中处处素雅大方,思及住在驿馆多有不便,当机立断今日就搬进来住。跟着他回京的副将心腹武林好手数十人,也被他带回府中。将军府一时间欢欢喜喜、热闹非凡。

破月则是仔仔细细转了几圈,决定做些装修,步千洐全不在意,派了十几个士兵给她打下手,让她放手去gān。如此数十日过去,府中该拆的拆,该改的改,已是焕然一新。“步府”的牌匾正式挂上,破月又买来些婆子粗役,将军府的日子,倒真的像模像样的。

只是,安稳日子总不会长久。

几日后,慕容湛来府上辞行——他即将永离帝京,远赴青仑。步千洐与他对饮到天明,最后跟破月一起送他的车队至城外三十里。

分别时,慕容湛已无之前的颓丧,明眸如墨,温朗而笑:“如今正是大哥建功立业之际,小弟我便放过大哥。再过个几年,待我安定下来,便跟皇兄请旨,派你过去。”步千洐大笑点头,破月亦笑道:“他做梦都想跟你过去。你快点请旨吧。”

慕容忍俊不止,翻身上马,却再未回头,渐渐行得远了。

又过了二三日,步千洐被赵初肃叫到了府中。

步千洐已有了心理准备,微笑道:“将军,是要出兵君和了吗?”

赵初肃刚从桌上拿起密旨,闻言失笑:“你倒机敏得很。不错,昨日我入宫,领了圣旨。看吧。”

步千洐恭敬接过一看,大意是派遣抚国大将军赵初肃、镇国大将军蒋念宽率两路兵马,于一个月后动身,以扫dàng青仑残寇为名,越过青仑沙漠,奇袭君和。步千洐等青年将领名字,都赫然在随军之列。

蒋念宽是位年过五十的老将,之前接替颜朴淙镇守东南,与赵初肃齐名。这次皇帝不惜将两人同时用在北面,可见一统天下的决心。

赵初肃站起来,眉宇间也颇有些意气风发:“青仑降将已招,的确是君和向他们提供了战车图谱。君和乱我大胥之心昭然若揭,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今次我向皇上举荐你为我副将,咱们定要全胜而归,勿要辜负我和皇上的期望。”

月上中空,步千洐才与赵初肃商讨完行军方略,回到府中。破月正坐在院中乘凉,见他凝重神色,便知有异,低声道:“要打了?”

步千洐点头。

夫妻二人相拥坐在藤椅上,皆是静默不语。

半晌后,步千洐叹了口气,颇沮丧的道:“生儿子的事,只能暂缓了。”破月被他逗笑:“你这jīng虫上脑的家伙!对了,我也要去啊!”

步千洐点头,两人早已习惯同生共死,现下分开一日,都觉难熬。破月见他应允,心满意足靠在他怀里,不多时便睡着了。

月光清浅,夏夜温润。步千洐搂着她,却了无睡意。因为他想起了十三,那个沉默而纯挚的怪胎、那个jiāo浅qíng深的兄弟。

千金易得知己难寻,然而私qíng再重,也重不过国仇家恨帝王社稷。也许十三亦明白,下一次兄弟相见,便是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好哒,进入第四卷鸟。你们说小步jīng虫上脑,我收到鸟,用了

☆、93

深秋的密林,在落日下呈现厚重苍茫的金huáng色。赭色大军于林中蜿蜒前行,脚步是数千人发出的唯一声响。

军队正中,有一辆套八匹骏马的黑色大车。车体皆是jīng铁所制,马蹄、车轮包着厚实坚韧的皮革,于颠簸的坡地穿行,如履平地。

车内很宽,一名面色苍白的青年靠在案几后,手持书卷,看得入神。才十月间,车内已放了火炉,他穿着厚厚的狐裘,将自己包裹得密密实实。他时而咳嗽,两颊泛起红晕,显得虚弱无力。唯独漆黑修长的眼眸,jīng神明亮,令他整个人添了几分活气。

“你该睡觉。”另一名黑衣削瘦青年抱剑坐在一旁,神色不是很耐烦。

青年抬眸笑了:“我这身子,还不知能拖几年。时日苦短,这些书我定要看完。对了,阿荼,此次急着挥师南下,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嘱咐你:这次仗打完,你怎么该娶个妻子了,我们唐家也就有后,父亲也高兴。”

黑衣青年正是唐荼唐十三,蹙眉:“你先娶。”

另一人则是他的大哥、君和小元帅唐卿,闻言苦笑道:“我若娶了,岂不拖累人家姑娘一世?”

两兄弟都沉默下来,这时车外有人来报,车帘掀起,正是游击将军唐熙文。

“元帅,我东路、中路军已与胥军正面jiāo战,破敌前锋两万。只有西路军收获甚小——步千洐坚守城池,与咱们互有胜负。”唐熙文禀报。

唐卿放下书,已无半点书卷病弱青年的气质,寒眸jīng光四she,似宝剑沉砺锋芒:“稳固防线,不许再让胥军北进一里。”

唐熙文领命去了。唐卿重新拿起书,半阵后又放下,因为他发觉唐十三在发呆。

“怎么?”唐卿淡笑,“挂念步千洐?”

十三点头:“你会杀他?”

唐卿盯着他:“那他会不会杀我?”

十三不做声。

唐卿缓缓站起,走到一侧车壁的地图前,指着上头的兵力分布,淡道:“阿荼,两个月前,胥军兵分三路千里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已攻下我南部四州。

不过,南部诸州本就是大胥故土,作为缓冲地带,兵力薄弱,一时换手,倒也无妨……”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横向轻轻一划,“我的大军,已在这里以逸待劳。且临近寒冬,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刚才唐熙文汇报的,不过是我前锋军第一次小试身手,已歼敌两万。所以这次战争,君和必胜,不会有任何悬念。这天下,必定是君和的。”

他重新坐下,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着,眸中升起笑意:“然我只有你一个弟弟。若你为步千洐求qíng,我可以考虑,饶他一命。”

十三沉默片刻,点头:“求qíng。”

***

一个月后。

秋夜寒凉,圆月似玉。步千洐与破月并肩策马,五千人的部队于密林中,沉默逶迤而行。

三日前,步千洐接到赵将军手令:命步率所辖各部,西进与他汇合。今晚,是步千洐亲率最后一支五千人的兵力,往西撤离。

前期赵将军分给步千洐四万兵力单独指挥,他如鱼得水势如破竹。现下合兵,意味着丧失了独立指挥权,破月还挺惋惜的。

“为何现在忽然要合兵?不是打得好好的吗?”破月问。

步千洐却笑着摇头:“娘子错了。前头咱们是偷袭,攻其不备才能连下城池。如今唐卿已挥师南下,总兵力又不弱于咱们,自然要集中兵力,才能与之对抗。”

“你的意思是说——要大决战了?”破月有些紧张。

步千洐摇头:“应该说是正面会战。决战……只怕还早得很。”

两人正说话间,忽有斥候焦急来报:“将军,前方五十里林中,发现一支君和兵。约莫四千余人,朝这边来了。”

步千洐猛然勒马:“是君和哪一路部队?谁是领军大将?”

斥候摇头:“不知,他们未打出旗号。”

步千洐翻身下马,破月掏出地图铺在地上。步千洐沉思片刻抬头,隐有笑意:“送上门的肥ròu,不能不吃。前方十里有片山谷,咱们就在那里设伏。亲兵队,你们到最前头,对方的斥候很快也会到,全杀了,不要透露一点风声。”

十余名亲兵领命去了。他们都是上次大败青仑时,投靠步千洐的游侠,个个身手出色,被步千洐收为亲兵。有他们打前哨,不怕灭不了对方斥候。

一个时辰后。

破月伏在一片黑黢黢的山坡后,身旁就是步千洐。此处视野极好,清亮的月光下,远远可见狭隘的山谷入口。一旦敌军踏入埋伏圈,必定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