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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领着一流浔官员走进来时,恰好看到破月拿着手帕给楚余心擦嘴角。这一幕自然显得亲昵暧昧,那官员清咳两声,目光淡淡扫过破月,对楚余心道:“将军,国主有令,命你将这女子献给他。”

破月心头大惊,流浔国主?为何会要自己?

却见楚余心站起来,在地上写下:“为何?”

破月心提到嗓子眼,隐隐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那官员看一眼破月,低声道:“话与你知也无妨。这女子本就是另一名臣子养大,将来要献给国主的,只因为意外走失。这是国主的手令。你如今已占了她数月,速将她jiāo出,国主不会责怪。否则……”

破月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如醍醐灌顶般了悟。

颜朴淙。

她万万没想到,真的被他一语成箴,自己与步千洐战乱离别。而他人虽死了,却依然在祸害她!

她紧张的看着楚余心,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将军,别把我jiāo出去。”

楚余心没有看她,轻轻一抽,将衣袖收回。而后他朝那官员点点头,再一抬手,就点中了破月身上大xué。破月瞬间动弹不得。

官员满意的点头,叫来两个流浔士兵,将破月抬起,出了营帐。破月心急如焚,僵硬着脖子回望,却见楚余心立在原地,目光空dòng,全无表qíng。

☆、114

刚出营帐几步,便见前方停着一辆马车。一名蓝衣官员静立在马车前,看到破月等人,只淡笑一声:“还算蛮奴识相。丢上车吧,莫要误了王命。”

破月听到这声音,浑身便如雷劈般定住。可她被点了xué,无法回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瞬间加重。

身旁的官员似乎极忌惮车上的人,点头哈腰道:“大人所言极是。”随即吩咐两个士兵将破月抬到车上。这下破月看到那人了。

只见他身着锦衣乌靴,腰缠玉带,负手立着,神色颇为倨傲。他的身材极为高大,看起来是个三十余岁、面貌普通的男子。可破月看到他的双眼,只觉似曾相识。那眼珠黑而湛,冷漠的神色却令她感到亲近。

他目光淡淡扫过破月,看不出半点端倪,随即上前一步,与另一名官员寒暄起来。破月心扑通通的跳,无法抑制而又匪夷所思的狂喜涌上心头。

破月被平放在车上,看着黑色车顶,qiáng自平稳呼吸。过得片刻,只觉得车体一沉,一人已是掀开车帘,走了进来。

是他。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破月,黝黑的眸渐渐浮现深深的惊痛、怜惜之qíng。破月鼻子一酸,咬着下唇。他悄无声息的在她身旁蹲下,握起她一只手,握得很用力,隐隐生疼。

车子徐徐动了。因为身处数万人蛮族大营,他什么也没说。而她也懂,只怔怔望着他。待行了一会儿,似已出了大营。他掀起车帘一角匆匆看了眼,随即伸手,替她解开了xué道。

破月一下子坐起来,扑进他怀里:“阿步!”

这军官正是步千洐所扮,他紧紧将她抱住,声音几近嘶哑:“月儿,你……受苦了。”

破月听他语气沉痛,知他是误会了,破涕为笑道:“不,我没受苦。真的。也没人碰过我。”

步千洐身子一僵,将她抱得更紧:“无妨……欺侮你的人,我定不放过。”

“你怎会在此处,还拿着流浔王令,扮成官员?”破月奇道。她今日心qíng大起大落,他的出现实在太令人惊喜。

步千洐微笑:“这些日子,我们一直与蛮族jiāo战,也关注着蛮军的行踪,只待有机会,便将你营救出来。前日,有一队流浔官兵,从北方而来,被我的人撞见,才截获了流浔国主的密信,他竟想得到你。”他紧握她的十指渐渐用力:“我便来个将计就计。呵呵,想不到颜老乌guī,居然是流浔人。你给我的玉佩,可是他的?”

破月点头。

步千洐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的人在三十里外接应,你不会再受苦了。”

破月忽的想起楚余心,急道:“等等,那蛮军将领……”

步千洐脸色突变:“噤声!”

破月呼吸一滞,她也听到了。马蹄声,急促的马蹄声,宛如利箭破空,由远及近。车外风声大作,似有人踏空而来,雷霆万钧。

步千洐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却听到车外数声惨叫,扑通通有人栽落在地。而后车帘一扬,被人从外掀开。

楚余心神色木然的立在车辕前,日光将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漆黑的眸直直盯着颜破月。

他朝她伸手。那是示意她过去。

步千洐听闻过蛮人宠姬的流言后,对他已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人对手。于是他冷冷道:“蛮奴,你想做什么?你敢不尊国主命令吗?”

楚余心没做声,他的视线极缓慢的从破月身上移到步千洐脸上。

那眸子一暗,杀意森然。

“不要杀他!”破月看得分明,立刻从步千洐怀中挣脱,扑过去抱住楚余心的胳膊,“他是……”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楚余心抬手点中她数道大xué,她的声音消失在嗓子里。而后身子一轻,已被楚余心扛上肩头。

步千洐心头一股戾气上涌,挥刀便攻了上去。

楚余心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只单掌对敌。然步千洐心qíng激愤,杀意盎然,这刀上的威力又qiáng了几分,凌厉的攻击下,楚余心又扛着一人,倒难以似那日般,瞬间就将他击垮。

两人很快都跃出了马车,落在地上。然而此处离蛮族大营不远,很快便有士兵闻讯赶来。楚余心掌法大开大阖,步千洐竟被他迫得不得不抬掌相接。

这一拼掌力之下,步千洐只觉得自己雄浑的内力一到了他掌里,竟似无影无踪了般。随即只觉一股热力从掌心袭来,山呼海啸般直扑心窝。五脏六腑都如同被搅翻,全身脱力,重重向后摔去。

而楚余心扛着破月,只倒退了两步,随即站定,欺身再次攻上!

步千洐痛得难受,亦瞬间冷静下来。眼见跑过来的蛮人越来越多,他明白再缠斗,更无机会救破月。忍着心头剧恸,只匆匆看一眼伏在他肩头的破月,一咬牙,纵身向外掠去。迎面几个蛮族兵袭来,他随手砍翻几个,夺了匹马,策马跑远。

楚余心本yù再追,忽的脸上一阵湿热,他懵然抬眸,却见破月狠狠盯着自己,嘴唇上全是鲜血。他立刻停住脚步,扛着破月返回了营帐。

一直走回chuáng边,他才将破月放下,解开她的xué道。破月刚才为了阻止他杀步千洐,咬破了舌头,此刻剧痛难当,满口的血。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破月微微吃痛,不得不张嘴。他往她血淋淋的嘴里看了一会儿,走到桌边端来一杯水。

破月接过喝了,用极含糊、缓慢的声音说:“你不能杀他。他是你儿子,你和朱聪玉的儿子,楚千洐。”

楚余心静静的看着她。

**

步千洐逃出帐外,又怎么舍得就此离去?虽然内伤甚重,他也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今日见到了破月,要他再放手,根本不可能。

以往听到传言,他心痛难当,又嫉又恨。他只能对自己说,定要抢她回来,杀掉侮rǔ过她的人。只是一想到或许已有别的男人占有了她,他的头就刺痛难当,心里晦涩一片。

他已经想办法接近蛮族大军多次,也曾在战场上施展计谋,想要趁那人不备,将破月夺回来。然而那人竟将破月护得密不透风,一个月了,他也无从下手。

今日终于有了机会,今日终于再握住她的手。可那人竟似将月儿看得甚重,不顾王命,追上夺了回去。

一想起那人扛着破月的模样,他的心就刀割般痛。他怎能、怎能再容忍破月与别的男人共处一个晚上?

想到这里,他的心居然平静下来。生死置之度外,计谋无关紧要。他只运功调息了半个时辰,随即拍gān净身上的尘土,整理了衣着,重新朝蛮族大营走去。

营门口蛮族兵拦住去路。他拿出流浔官员令牌,厉喝道:“都给我闪开。”

或许流浔人对蛮族威慑甚重,一路士兵看到他的服饰,不是绕道,就是看到令牌后怯懦的离开。他通行无阻,直至中军帐外,深吸一口气,掀开帐门走进去。

面前的一幕毫无疑问是刺眼的。破月坐在chuáng上,抬眸望着那人,目光竟透着柔和。而那人静静立在身旁,面无表qíng的抬起大手,摸着破月头顶。

步千洐心头刺痛,面上冷笑:“蛮奴,你连国主的命令也不顾了吗?”

破月看到他,惊喜万分,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身:“阿步,他是你爹啊!”说完一抬手,揭开了步千洐的人皮面具。又松开步千洐,走回楚余心身旁,扯下了他的胡子。

步千洐原本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听得她轻飘飘一句话,宛若惊雷在耳边炸响。

爹?

他的爹,楚余心?

他艰难的看着那人,那人也望着他。幽暗烛火里,只见那人相貌英武,如此熟悉而陌生。许多种猜测、许多的疑惑,统统涌上心头,却又朦胧不清。他只觉得眼睛和耳朵都有些发烫,那人的身影仿若从他茫然的视线里极为深刻的凸显出来,而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又热又促。

“爹?”他疑惑的开口,看向破月。

然而破月没能详细解释,因为楚余心忽然动了。高大的身影灵巧如鬼魅,倏然移动,一手提起破月,再飘上前几步,另一只手提起步千洐,闪身便出了营帐。

帐外重兵防守,于他却如入无人之境。只见他足尖几乎不点地,便似踩在水面浮萍上,顷刻便出了大营,奔进了黑黢黢的密林。

“爹!你要带我们去哪里!”破月喊道,因为急速奔跑,周围凌厉的风声几乎要将她的声音吞没。

“月儿!这到底为何?”步千洐厉喝道,听到她叫他爹,步千洐心里莫名的抽了一下。

“爹这些日子待我很好,如同亲生女儿般,阿步,他真是你爹!他被流浔人控制了!”破月喊道。步千洐听得越来越奇,低头只见那人神qíng僵木,看不出半点喜怒。而他思及父亲的遭遇,心头骤然一疼:若真是父亲,若真是父亲……

他双手紧握成拳,心头激dàng却又滞涩难言。

楚余心健步如飞,崎岖山路于他如履平地,很快便至了山顶。他放下破月,却依然提着步千洐,走到一块巨石前,将他放上去。而后在月光下垂眸,安静的看着他。